到了項宗的家。

　他家住在一個很小的巷子里，房子低矮破舊。

　我站在門口就聽到一陣陣人低弱的嗚咽聲。項宗的朋友徐苗站在我后，也是十四五歲，穿著破舊的鞋子，上打著補丁，但服卻干干凈凈。

　想必家里雖不富裕，可母親應該是好的。

　他結結地指著屋子里，“人、人還在，我聽到了項伯伯的聲音了。”

　“公主，求、求求您救救項宗，他、他太苦了。”

　徐苗路上說的，項宗的娘生了他以后就不好，本來是小病，可這麼多年拖著也變了大病。

　項宗從三歲就開始給人放牛。

　但三歲前他親爹還正常，他日子也不算難過，后來他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大變，吃喝嫖賭無所不做。

　一家人賣了京城的房子，搬到濟州來。

　這麼多年都是項宗養著家，想辦法弄錢給他娘看病。

　他還記得七八歲的時候，項宗就給米店扛包，別人一次扛兩包米，他一次一包也扛不，還好東家心，讓他活下來了。

　我聽著嘆了口氣。

　想到我娘說的話，就算是盛世也有貧苦的人。

　有人是因為世道難才苦，有人卻因為家人不才苦的。如果在外見到了，想幫就幫得周全些，別丟著錢就走了，這樣不如視而不見。

　現在我忽然懂了我娘說的那些話的意思。

　像項宗，不將他幫周全了，只要他娘還活一天，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的。

　就在這時，門傳來男人的怒吼聲，他罵道：“繩子丟在你這里了，你要死就立刻死的，老子看你一眼都惡心。”

　“臭婆娘，不曉得花了老子多錢。”

　“什麼，項宗掙的？他是老子生的，他掙的錢就是老子的錢！”

　人開始哭，男人拍桌子打板凳的，威風凜凜。

　我示意芝芝進去。

　芝芝踢開了籬笆門，進了他低矮的屋里，接著男人就喊道：“你什麼人，別人家里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怎麼就進不得？”我背著手進去，掃了一眼項二保，瘦骨嶙峋蓬頭垢面，眼睛渾濁畏畏。

　這種男人在外面像條狗，在家卻扮作狼。

　什麼德行！

　我收回目，打量了屋里的景，床邊躺著個婦人，連著被子裹著一起倒在地上，婦人閉著眼睛在哭，此刻正希冀地看著我。

　在婦人不遠的椅子上，項宗正閉著眼睛靠著，雙手雙腳被麻繩捆住了。

　不過模樣比半年前見到時，要健康了一些，也長了，個子應該長了不。

　項二保看著我，心里一驚，結結地問道：“公、公主？”

　我指了指項宗，“我的人昨晚沒回府，我來找他，你說這里我能不能進？”

　“能能能！”項二保用袖子了破板凳請我坐，我懶得理他，道，“既然能，人我就帶走了。”

　芝芝帶著兩個侍衛去扶項宗。

　項宗的母親哭著哭著笑了，松了口氣。

　項二保急了，說不能將人帶走，我問他為什麼他又說不出。

　“項宗是公主府里的小廝，記住了，他先是公主府的小廝，再是你兒子。”

　我拂袖走，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破布似的婦人，讓人一并抬走。

　走到小巷，項二保追出來，居然大喊大說公主搶男人，周圍聚了很多人看熱鬧。

　我讓芝芝將項二保打了一頓，又指著他冷笑道：“對！你兒子和將死的妻子我都搶走了，你要不服氣就去衙門告我。”

　“且試試，你站在公堂上能不能說出三分理。”

　我拂袖便走，周圍的人跟著鼓掌。既是鄰居，哪能不知道項二保是什麼人。

　我倒因此改了一部分名聲。

　雖然我不在乎，但也樂見其。

　回到府里，我自己沒手，而是請了大夫來給項母看病，大夫說病不大但虧空的厲害，需要補。

　補最好辦了。

　我正用膳，項宗醒了過來站在我面前，我側目看著他，“醒了，要不要吃飯？”

　他個子果然長高了很多。四個月前沒有我高，現在已經和我齊平了。

　“謝謝公主！”項宗沉默著，只說了這四個字，給我一揖到底后，就站在我面前不說話了。

　這年真倔強，我笑了笑繼續吃飯。

　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從這天開始，項宗除了上課以外，他就跟著我了。

　我吃飯他站在門口，我逛街他跟在我后面，有人著我他作比芝芝還敏捷，迅速上前將旁人阻隔了。

　我停下來問他，“你這是打算做我的侍衛？”

　“我的命是公主的，公主說我是侍衛，我就是侍衛，公主說我是狗，我就是狗！”

　我哈哈大笑。

　“我有侍衛也有狗。”我拍了拍項宗的肩膀，“小孩，去好好讀書。”

　項宗卻皺了眉。

　“怎麼了？”我問他。

　“我不是小孩。公主今年十五歲，年末出生，我今年十四，但卻是年頭生，所以您只比我大三個月。”

　我也不和他爭，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去逛街，瞎買東西，項宗就提在手里。

　我去添香閣他也跟著，但臉很難看，我起了逗他的心思。

　“項宗，你說花魁漂亮嗎？”

　項宗繃著臉，面無表地回道：“漂亮。”

　“那是項宗漂亮，還是他漂亮？”我挑了挑他的下頜，項宗臉一紅，目慌張沉聲道，“皮囊而已，不值得比較。”

　我偏頭看著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孩子長大了，說得話也高深。”

　項宗看向我，又慌地看向別，倔強地道：“我不是孩子！”

　“啊，是是，只比我小三個月。”我趴在窗口，托著面頰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花魁，“不過花魁長得也不錯，就是氣質俗氣了一點。但也沒有辦法，他在這里討生活，放得開反而是好事。”

　“項宗，這里有點無聊，我們去游湖吧。”

　項宗松了口氣，輕快地道：“好！”

　我們到湖邊，我抬頭看著畫舫，忽然想到點事，“項宗，這船你飛得上去嗎？”

　項宗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爹可以，表舅也可以。”我和項宗道，“你想學嗎？”

　項宗抬眸看著船，目堅定，“回公主，想！”

　“那明兒我給你找師父。”

　項宗便開始習武了，沒有他跟著我，我一下子就輕松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