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你沒有參與,那你怎麼看漢卿計劃和共-產-黨結盟這件事?”文白先生笑著問道。
“我覺得不單單是漢卿和共-產-黨結盟,包括國軍在的所有派系都應該結盟,不管以前有什麼恩怨,也不管有多利益的爭奪,先都放下,等消除了日本的威脅,然后再來解決家里的問題。”
路鳴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你這想法很反啊,委座是要打你板子的。”文白先生笑了起來。
路鳴了屁,眉頭皺得老高的,像是被打了一樣。
“您覺得我說錯了嗎?現在單方面的力量,誰都不足以跟日本人抗衡,只有團結起來,才能抵侵略者,委座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吧。”
九一八事變吃了一塹,其實各方勢力誰心里不明白,為何就不能長一智呢?
事實就擺在那里,中日軍事力量差距那麼大,抗日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只有調全國所有軍事力量,大家一條心聯合起來,才能抗擊日本侵略者。
但這句話只有蔣先生說出口,別人才能呼應。
當然,共-產-黨從不掩飾自己的主張,他們一直在積極聯系各方勢力,呼吁立民族抗日統一戰線。
“你跟我說說就算了,剛才跟委座沒說這種話吧?”文白先生細心地問道。
“當然沒有,委座也沒問這方面的問題。”路鳴笑道。
“當著委座的面千萬不要說,委座已經鐵了心,必須先消滅共-產-黨的紅軍,然后逐步消除地方勢力,等這些問題都解決了,再來解決日本人的問題。”文白先生說道。
“唉,順序完全顛倒了,這只是委座一廂愿,如果他真的一意孤行,估計國的問題還沒解決好,我們就已經被日本人打到首都了。”路鳴不以為然道。
“胡說!”文白先生嚇了一跳。
“我說的是實話,忠言逆耳。”路鳴嘀咕道。
文白先生走到辦公室門口,打開門向外張了一下,回頭小聲道:“這種不吉利的話都敢說,你不要命了。”
“張將軍,您是聰明睿智之人,您說句心里話,深固的地方勢力,十年八年能消除得掉嗎?可是日本人不會給我們十年八年的時間。”路鳴坦然不懼道。
路鳴相信,蔣先生作為一國之領袖,即使再沒度量,也不會因為幾句實話殺了他的頭,頂多不重用他就是了。
“好了,不跟你說這些了,你還年輕,有些事你現在看不明白,將來慢慢會懂的。”文白先生嘆道。
“張將軍,假如不想讓漢卿跟共-產-黨結盟,那也得給漢卿的東北軍找個出路吧。我擔心再過幾年,漢卿有可能掌握不住東北軍了。他想跟共-產-黨結盟,想打回東北去,無非是想給自己的手下找條出路,或者說給他們一點希。”
這就是路鳴的真實想法,東北軍作為一支抗日力量,不管聽命于誰,都不能讓他潰散掉。
“那按你的想法,該給漢卿找一條什麼出路?”文白先生問道。
“真要為漢卿考慮,那就讓他帶兵回華北,宋哲元部、商震部都是他的老部下,漢卿回到華北,坐鎮北平,他有這個威信把華北各地方勢力凝聚在一起,這樣才可以阻止日本人對華北的蠶食政策。”
在表面上看,路鳴提出的方案當然是很合理的,但是放到政治這個天平上,馬上就會讓蔣先生的布局失衡了。
文白先生想了想,出點笑容道:“我何嘗不想幫漢卿一把,可是委座不會同意的,如果讓漢卿回華北,豈不是要多了一個華北王?華北還能服從中央的指揮嗎?”
“那也總比華北落到日本人手里強吧?”路鳴冷笑道。
“你啊有時候過于悲觀了,我也讀過你的分析報告,說是今明兩年關東軍可能對華北搞突然襲擊,我覺得這種事不會發生,現在政府正在加跟日本政府談判,華北的問題是能夠經過談判和平解決的。”
路鳴聽得出來,文白先生的話起碼有一半是發自心的,這也是南京軍事委員會里的主流聲音。
“通過談判解決?我看弄到最后,無非是再多出現幾個殷汝耕式的自治委員會,不可能有更好的結果了。”路鳴有些激憤道。
文白先生默然,有些事他也看不慣,可惜在他這個位置上,許多話不能隨便說,不像路鳴可以像個孩子似的想說啥就說啥。
而且,文白先生是最了解蔣先生的人,蔣先生一向固執己見,尤其在這種事上,是不可能做出讓步的。
“這麼說漢卿就真的沒有出路了嗎?您就忍心眼看著東北軍沉淪下去?”路鳴沉默了一會才問道。
“他啊,當然繼續當他的副總司令,至于東北軍早晚會打散重組,改編到其他部隊里,為正式的國軍。”文白先生說道。
“什麼?這樣東北軍不是被吃掉了嗎?”路鳴驚訝道。
“你怎麼會這麼想?國家統一了,軍隊也要統一,就不應該再存在東北軍、西北軍、晉軍、滇軍、川軍這些地方建制的隊伍。”
路鳴立即就明白了,文白先生的話基本就是蔣先生的原話,但這樣聽上去好像也是有道理的。
“呃,我……主要是想,現在一切都應該服從抗日這個大局,東北軍是最恨日本人的,一旦拆散了,恐怕就沒有戰斗力了。”
“你的想法太簡單了,這種建制的存續,其實是一國政府的恥辱,以后政府的努力方向就是逐步消除這些地方部隊,國家應該只有一支軍隊,就是國軍。我說小子,你不是最贊同軍令、政令統一嗎?怎麼犯糊涂了?”
路鳴啊了一聲又沉默了。
的確很早以前他就認為,北伐革命是不功的,因為北伐革命只是打到了老的軍閥,卻造就了一批新軍閥,結果是換湯不換藥。
因此之后的什麼馮、蔣大戰、蔣、李、閻大戰等等,都是北伐革命不功的后癥。
造這種局面的當然有許多原因,也跟日本、蘇聯暗中手乃至挑唆大有關系。
蘇日這兩個國家雖然是死敵,但在對待中國方面,卻是出奇的一致。
說到底,他們都不希中國為一個真正統一的國家,最好是四分五裂的局面,便于他們的力量介,從中漁利。
事實倒也如了他們的愿,中國一直就像一盤散沙,給了他們不可乘之機。
帥當年易幟出關,幫助蔣先生打敗了李宗仁和閻錫山,贏得中原大戰的勝利,才有了穩固的南京政權。
帥也因此不但使得中國形式上統一了,而且也為他自己贏得國軍副總司令的職位。
不過帥擔任的是虛職,除了東北軍,其他任何一支隊伍他都指揮不。
如果不是因為個人,路鳴也贊把所有地方部隊都取消,編制統一的國家軍隊,使得軍令統一、政令統一。
但是到帥和東北軍上,他的心就很復雜了,這并不是他因為而偏袒帥,而是跟眼下的局勢有關。
“你覺得我這種說法很殘酷吧?其實不然,漢卿既然是國民革命軍副總司令,那何必握著東北軍不放手,以后等建真正的國家軍隊后,他不還是國軍的副總司令嗎?既然是革命軍人,就應該服從國家的需要,而不是抱著私家軍隊不放。”
路鳴搖搖頭,又點點頭,心里有點混,只能苦笑一聲。
他知道帥可是把東北軍視同生命一樣,如果真要把東北軍打散重新改編到其他的部隊里,那就等于要帥的命一樣。
難道委座是想先拿帥開刀,然后逐個向各省的私家軍隊手?
不可能,如果委座真的這樣做,本不用日本人手,馬上就會天下大。
“小子,今天在這間屋子里我跟你說的話,你出去后跟誰都不要吐一個字,尤其是對漢卿,明白嗎?”文白先生囑咐道。
“我明白的,保證守口如瓶。”路鳴苦地道。
路鳴知道,歸,國法歸國法,即使跟帥關系再好,也不能把這些話告訴帥。
假如帥得知他上面要拿他開刀,不可能束手就擒,肯定要拼死反抗,那豈不是著他造反了嗎?
應該還有出路的,不至于就無路可走了,路鳴堅定地想道。
只要按照共-產-黨倡議的那樣,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所有派系放棄紛爭,服從中央的指令,那就可以保全住東北軍了。
“你回去準備一下吧,今晚或者明天,漢卿回上海后,委座可能還要找你談話的。”文白先生揮揮手道。
路鳴點點頭,帶著滿懷的心事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