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車開出很遠後蕭子淵才開口，“怎麼樣？”

從剛才就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的人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笑得雍容華貴，“好久沒來這邊了，風景真是不錯，怪不得當年乾隆爺要七下江南，你倒是會找地方。”

蕭子淵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不著四六，把圖紙遞過去，“我找喬裕看過了，你看看吧。”

旁邊的年沒接反而挑眉看向蕭子淵，蕭子淵平靜的和他對視。

蕭子淵許久沒見陳慕白了，他有一張緻俊到極致的臉，狹長的眼睛斜飛鬢，滿目春，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卻難掩一貴氣。

蕭子淵一直以為他認識的人裡面，江聖卓的五長得最出挑了。

江聖卓是江家的嫡孫，江爺爺和喬裕的姥爺是戰友，蕭子淵的父親，江聖卓的父親，還有喬裕的父親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後來雖然因為各自的原因分開了幾年，但最後又住在了一個大院裡，他和喬裕大了江聖卓幾歲，那個時候的江聖卓雖還是個雕玉琢的小正太，但那張臉卻已顯現出妖孽的跡象。

誰知那一年，陳老領了個孩子進門，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陳慕白，只看了一眼便清楚了他是江聖卓的同類。

如果說江聖卓是妖，那陳慕白就是魔。

從此以後蕭子淵又結識了許許多多的人，卻再無人能出兩人之右。

陳慕白看了蕭子淵半晌，慢悠悠的出一支煙，還沒點就被蕭子淵扔出來窗外。

蕭子淵面無表的看著他，聲音漸漸冷了起來，“陳慕白，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啊？”

陳慕白也不惱，收起煙盒笑了起來，“這是林家的地盤啊，你幹麻不找林辰？”

蕭子淵沒多解釋，“林家不行。”

林辰的堂姑嫁給了隨景堯，如果這件事林家出面的話，隨母和隨憶怕是心裡會不舒服。

陳慕白油舌的打太極，“那我也不行，我就一窮學生，你找我幹麻。”

蕭子淵斜睨陳慕白一眼，冷哼著，“立升的幕後盤手是陳慕白這件事需不需要我說出去？”

陳慕白眉頭一挑，很快妥協，“蕭子淵就是蕭子淵，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本來我也想接，不過那塊地有問題，上面有人命的，是塊燙手的山芋，沒人敢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蕭子淵一笑，眼底卻不見笑意，“那麼好的地方，不棘手還會留到現在嗎？”

陳慕白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一開一合間火苗躥起又熄滅，“你既然知道還找我？”

蕭子淵看著陳慕白，“都說陳家的慕做事正中帶著三分邪，一向喜歡劍走偏鋒，越是別人不敢的東西他越，難道不是嗎？”

陳慕白聽後很快笑起來，沉片刻又開口，“如果我接了有什麼好？”

蕭子淵看向窗外，輕描淡寫的回答，“接了，沒好。但是不接，會得罪我。”

陳慕白瞇著眼睛想了半天，收起圖紙，“行吧，我接了。”

蕭子淵的角勾起不再開口。

陳慕白繼續閉目養神。

過了半晌蕭子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和剛才相比帶了幾分溫度。

“華爾街的飯好吃嗎？”

蕭子淵知道他的經歷，知道他的艱辛，到底是認識了十幾年，他面上雖然沒表現出什麼，可心裡一直把他當弟弟看。

陳慕白在寬敞的空間裡悠哉悠哉的翹起二郎，聲音中著慵懶和不屑，“好吃，天天打仗，吃人喝人啊，滋潤死了，比在陳家鬥有意思多了。”

蕭子淵被他逗笑，“真想不明白你這麼閒雲野鶴的人怎麼會去那種地方。對了，你在那邊應該和江小四離得近的，有聯係嗎？”

陳慕白立刻翻臉，“停！別跟我提他啊，我跟他不是一路的！”

蕭子淵知道兩個人的恩怨，便不再提。

倒是陳慕白來了興致，“剛才那孩是你朋友啊？”

蕭子淵還沒跟家裡提過，怕陳慕白到說便沒搭理他。

陳慕白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興高采烈的湊過來，“說說啊！還沒見過你對哪個孩子這麼溫呢。”

“……”蕭子淵繼續保持沉默，於是陳慕白自言自語了一路。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剛才沒看清，要不是你警告我我早就下車去看了……”

“你爸媽知道了嗎？”

“對了，不是有個姓喻的在你邊好多年的嗎……怎麼換人了？”

蕭子淵被他聒噪了一路，一到X市，便把他踢下車自生自滅去了，就此被陳慕白戴上了過河拆橋的帽子。

到了自家門口，蕭子淵剛從車上下來就看到蕭子嫣一路小跑衝過來，“哥！”

蕭子淵笑著接住，等站穩了才開口，“今年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蕭子嫣一臉不高興，“還說呢，我畢業你都不去看我，一放假就回國了，回國也不回家，爸媽都知道了，哥，你慘了！”

蕭子淵毫不見慌，把行李從車上拿下來邊說邊往家裡走，“爸媽都在？”

蕭子嫣跟上去，“這個時間爸怎麼可能在，去開會了，媽媽在。”

蕭子淵不聲的鬆了口氣。

進了門蕭母看到他很高興，也沒多問什麼便準備吃晚飯。

飯桌上一切如常，蕭母很久沒見兒子，笑著給他夾菜，讓他多吃點。

倒是蕭子嫣有點看不明白，一臉不服氣，“媽媽，我晚回來一天就被您念了一晚上，哥好幾天沒回家了，您怎麼都不問他！”

蕭母把湯遞給兒，“你以為你哥哥跟你一樣啊，他心裡有數。”

蕭子嫣小口的喝著湯抗議，“您這明明就是區別對待嘛！”

蕭子淵笑著妹妹的腦袋，“快吃飯，哥哥給你帶了禮回來，吃完飯拿給你。”

蕭子嫣一聽立刻高興了，“真的啊？”

看到蕭子淵點頭便不再說話一心一意的吃飯。

吃完飯便追著蕭子淵要禮，蕭子淵拿出一對耳墜遞給。

這是他和隨憶在小鎮上閒逛的時候買的，那是一家純手工的首飾作坊，店面不大，勝在有特。一個樣式只做一件，手法特別，做工細，讓人歎為觀止。

當時隨憶一眼就看中了這一對耳墜，蕭子淵以為喜歡。

誰知拿起來卻問他，“好看嗎？買下來送給你妹妹好不好？”

他當時一愣，他在面前提起妹妹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卻記下了。

蕭子嫣看了後果然高興，戴上之後站在鏡子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轉頭問蕭母，“媽媽，好不好看？”

蕭母笑著看了看，“好看，配你昨天新買的那件子正好。”

蕭子嫣歪著腦袋想了想，“那我去試試。”

說完便跑上樓去換服。

蕭子淵這才拿出箱子裡的禮盒放在蕭母面前，什麼也沒說。

蕭母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臉上笑容未變。

蕭子淵遲疑了下，“媽媽，您還記得上次在醫院見到的那個孩子嗎？”

蕭母想了一會兒，“隨憶？”

蕭子淵點頭，看著蕭母的眼睛，一臉的認真，“媽媽，我很喜歡。”

蕭母對這個消息一點也不意外，意外的是蕭子淵說『很喜歡』。

從小到大，蕭子淵斂沉穩，從沒聽過他說對什麼東西什麼人『很喜歡』。

“這幾天是和在一起嗎？”蕭母看著蕭子淵問。

“是，我一直想去生長的地方看看，這次有了機會便去了。我送給一件禮，這是媽媽的回禮。”

正說著蕭父從外面走進來，坐在了蕭母的旁邊，看著妻子和兒子，又瞄了眼桌上的禮盒。

蕭母本該很高興的，可是蕭子淵臉上卻沒有毫喜悅，反而帶著某種擔憂，這些都讓不安。

蕭母把茶遞到蕭父手裡笑著開口，“子淵有朋友了，是他學校的學妹，我見過幾次，是個不錯的孩子，子淵送了禮，這是媽媽的回禮。”

蕭父面上波瀾不驚，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問，“上次那幅字也是寫的？”

蕭子淵點頭，“是。”

蕭父又看了看禮盒裡的東西，微微笑了下，“梅竹雙清？好東西，聽說這是已故國學大師沈雲之的最。”

蕭子淵知道蕭父的意思，“那是外祖父。”

他也是這次去了家裡才知道的，一直以為只是普通的書香門第，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為什麼上次問起的時候林辰會支支吾吾的言又止。

據說沈雲之一生寬厚謙和，把名利看得很淡，最不喜歡邊的人打著他的旗號說話做事，晚年更是過起了居的生活，不願再被人提起。

蕭父沉片刻，“古人云，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這麼看，算是蕭家高攀了。”

蕭子淵聽了眉頭便皺了起來，沈隨兩家的事父親不可能不知道，可是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這不是蕭子淵和隨憶兩個人的事，他背後是蕭家，不管怎麼樣都姓隨，一旦這兩個名字擺在一起拿到臺面上那就是兩個家族的事。

他從人開始，爺爺和父親就不時提醒他不和生意人打道，更何況是結為姻親？

蕭子淵還未開口，蕭父便又出聲，“明年你就該回來了吧？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呢，現在談這些言之尚早。”

這些年蕭子淵提出來的事鮮有不同意的，可是現在蕭父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他實在不清蕭父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子淵還想再問，蕭母卻在一旁開口，“等時機了帶來給你父親看看。”

蕭子淵知道這件事急不得，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也沒資格談婚論嫁，今天他之所以提起來就是想探探父母的口風，雖然蕭父的態度不明朗，但總沒有一口回絕，這總算是個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