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友人笑道：“還有十里紅樓迷翡翠，花花世界醉蛾眉。”

　另一友人撐開折扇，將扇柄一轉，指向戲臺子上的花旦：“更有溫香玉榻前杯，楚館秦樓娼跪。”

　友人們一齊大笑起來。

　見那花旦頻葉紀，眼波流轉，含脈脈，友人又道：“嘖嘖，我們來戲園子，都是一擲千金，買姑娘笑。可紀兄來戲園子，仿佛是來跟姑娘們談說的。”

　葉紀只擺手道：“瞎何言哉，瞎何言哉！我什麼都沒做，兄弟此言過矣。”

　“正是什麼都沒做，才令人萬般羨慕啊。”友人知他與羲和伉儷深，笑嘆，“葉郎了親，真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另一友人道：“你這淺薄之人，也不瞧瞧人家媳婦兒是誰。帝京生的寵兒，昭華氏的神，對紀兄又是一往深。外面的庸脂殘，俗花艷草，如何比得了？都不了眼啦。”說罷大笑起來。

　葉紀出神須臾，才跟著笑起來：“兄弟們見笑了。”

　這一夜回家，他坐在四匹天馬拉的大輦中，用修長的食指挑開畫簾。一明月高掛長空，映襯著簾下這張風流韻致，如詩如畫的容。他長眸微微瞇起，眺窗外九蓮夜景：城有懸浮的仙樓云閣，華燈錦車；城外有漁火明舟，長河遠山。在這星河之中，在悠悠青史的熏陶下，神城已與日月都融為一，為了九重天上的璀璨明星。

　九蓮真啊。

　不，不止九蓮。

　整個神界，都很。出了金神天，還有神殿、營地、鑄幣廠；方樹、霞灣、千燈海；酒館、戲園、風月樓；神廟、書宮、盤古手。他神往了多年的六界之巔，原是如此大，如此多姿多彩。

　人生苦短，只此一次。他已走到了今天，若不能就雄圖大業，子嗣綿延，在歷史長河中留名，豈非憾事。

　為何親的這些年里，他不曾知到？

　或許，是因為心思都放在了羲和上。那些年歲里，他只堅定地認為，只要有羲和，他便擁有了全世界。別說功名，即便絕后，也都無足輕重。

　可這一夜回家后，見妻子抱著兒靠在榻上睡著了，未施黛，略顯憔悴，葉紀發現，他對的，只剩下了激涕零，還有因付出太多而生出的憐憫之意。

　“你回來了……”羲和醒來，來不及扶起凌的發，便低頭觀察兒，“噓，走路小聲些，煙兒剛睡著。”

　葉紀輕手輕腳地走向妻。

　小尚煙睡得很沉，眉淡淡的，眼長長的，在那額心的淡金花印映襯下，皮晶瑩亮，白得會發。因在母親懷里極其舒適，微微展開眉心，的小包子手也展開了，毫無防備，弱小而可。

　可是，看著兒如此可的模樣，在葉紀的腦海中，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一閃而過。

　僅僅是有了這樣的念頭，他都覺得自己罪該萬死，愧對良知。

　他自己打消這個念頭，了尚煙的小腦袋：“煙兒真乖。”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變的，怎麼變的。

　亦或是，與羲和相后他才變了。如今，他不過又變回了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