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司機王師傅想了想，還是笑說：“到了我幫你轉達。”

　夏郁青再次鄭重道謝，倒讓王師傅覺得幾分心虛——他確實能見陸西陵，但基本不敢隨意跟他搭話，會不會轉達，他只能說得看況。

　夏郁青一整天沒吃東西，人一放松，的覺便絞住胃部。

　那些窗明幾凈的餐廳讓而卻步，直到經過了一家小超市，忙王師傅停一下，想去買點東西。

　王師傅停了車，讓稍等，隨即從一旁的儲格里拿出一只信封遞給，“周潛我給你的，說是你今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夏郁青只覺得信封很沉，打開數了數，據剩余厚度估計，將有一萬塊。

　幾乎手發抖，緩緩呼氣，數出十張，將信封里剩下的遞給王師傅，“麻煩您幫我把剩余的還給周老師，就說我會申請國家助學貸款的，不需要這麼多。”

　拉開背包，從中拿出本子和筆，“這一千塊我寫個借條。”

　王師傅瞧一眼，神格外嚴肅認真，他不忍心拂去一個小姑娘的自尊心，就沒勸照單全收——一萬塊對他們那些大老板算什麼，還不夠牌桌上打一圈的。

　夏郁青撕下寫了借據的紙張，疊一疊遞給王師傅，笑說：“這個也麻煩您幫我轉。”

　王師傅展開看一眼，小姑娘字跡工整得很，哪像他的閨鬼畫符，還不如撒把米讓隨便啄兩口。

　夏郁青下了車，在超市里買了泡面、面包、牙膏、牙刷和巾。袋裝面更便宜，但不知道王師傅說的那地方是不是有碗筷，為保險起見便拿了桶裝的；而假如連熱水都沒有，還可以吃面包。

　為自己的“未雨綢繆”略驕傲。

　回到車上，車子重新啟，卻是似乎離繁華地段越來越遠了。

　眼看燈火漸熄，夏郁青心里生出幾分警惕，又覺得自己的這警覺心是不是來得有點太晚。

　王師傅見小姑娘抱住了背包，張地頻頻看向窗外，便笑說：“我這當了二十年的司機了，記倒是越來越差，都不知道往清湄苑的路怎麼走了。你稍等，我導個航。”

　他拿過手機，作了一會兒，車里廣播響起語音：“出發，全程4.3公里，大約需要15分鐘，前方路口左轉，請行駛到XX東路……”

　王師傅又說：“夏姑娘你熱不熱？要不太熱，我把窗戶打開氣？”

　夏郁青說“好”。

　立即意識到，王師傅這是在打消的疑慮。

　為自己方才的猜忌稍不好意思。

　沒多久，目的地到了。

　那是個別墅小區，一眼看進去黑燈瞎火的。

　車子進了大門，一路駛，夏郁青看見有噴泉，有雕塑，三層洋樓潔白而漂亮，都是在視頻里才能見到的場景。

　七彎八拐以后，車子開進了一棟洋樓的地下車庫。

　王師傅領著夏郁青，從地下室的門進副玄關。

　燈一打開，那簡約而漂亮的裝修讓夏郁青不想錯目——他們鎮上有些條件稍好的家庭也住自建的小洋房，做的是那種富麗堂皇的“北歐宮廷”裝修，說不上來哪里不好，就是覺得過分浮夸，沒個主次。

　眼下這高檔的房子不敢邁，在玄關了鞋，才踏進去。

　王師傅倒是嗆得咳嗽了一聲，“這兒很久沒住人了，估計全是灰，不用鞋。”

　夏郁青笑笑。

　王師傅便打開鞋柜看了看，還好里頭有拖鞋，“你穿這個吧。”

　進了屋，王師傅把小區的門卡和進門的碼都給夏郁青，“夏姑娘，剩下的就只能請你自便了，我晚點還要接人，這會兒得走了。”

　“我還想請您幫個小忙。”

　“你說。”

　“手機可以借我用一下嗎？我想跟周老師報個平安。”

　“做事很周到。”王師傅不由地夸了一句，他掏出手機，直接從通話記錄里回撥了周潛的電話，遞給夏郁青。

　夏郁青簡短匯報了自己的況，鄭重同周潛道謝，周潛讓自己先住下來，過陣子有空了，他過來看看。

　夏郁青把手機還給王師傅，“今天真是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這就我工作嘛。”王師傅走到門口，又補充道，“這里的東西你隨便用，要是缺什麼可能就得自己添補點兒了。”

　“好。謝謝您！”

　王師傅走后，夏郁青靸著過大的拖鞋，在空屋子里轉了一圈。

　沒有想到這房子這麼大，樓上樓下一共三層，房間多得數不清。大部分房間家齊全，但都積了一層灰。

　夏郁青替人到心疼：這麼好的房子沒人住，也太可惜了。空房子沒人氣，老化得很快的。

　廚房也很大，快要抵老家的堂屋了，同樣灶齊全，還蓋著沒撕下來的保護。

　家里一般燒爐子燒土灶，夏郁青沒用過燃氣灶，研究了一會兒，試著旋轉按鈕開火，不知是方式不對，還是沒有氣，沒點著火。

　好在在櫥柜里發現了全新未拆封的電磁爐，照著說明書，功將其打開。

　燒水的時候，夏郁青洗了塊抹布，先去拭餐廳的餐桌和椅子。灰重，了三遍才算干凈。

　拆開泡面桶，注熱水，拿叉子尖兒穿過去固定，端到餐桌上。

　等面泡好的幾分鐘里，一手托腮，仰頭看去，飛碟形狀的吊燈，新奇又漂亮。

　肘下的這張餐桌不知是什麼木料的，只覺特別名貴，手上去溫潤極了，沒有一刺或者釘子。

　而且餐桌面積好大，夠坐十二個人吧，一十五六人也能坐下。

　老家是方桌，逢年過節都沒上桌的空間，通常都是單獨搬個方凳坐在一角，離桌上的菜遠遠的。

　一會兒，面泡好了。

　滾燙的咸湯下肚，夏郁青莫名有點熱淚盈眶。

　等吃完泡面，夏郁青又在屋里逛了一圈，在一樓角落的一個封閉小隔間里，發現了拖把和掃把。

　原本想將上下三層都打掃一遍，但只做完了一樓的清潔，就已累得直不起腰了。

　只能作罷，剩下的留著明天繼續。

　浴室的花灑，夏郁青搗鼓了半天也沒讓它出來熱水。

　好在素質好，在家里也常常洗涼水澡。

　沒有香皂，只能隨便沖了沖，換上了干凈的服。

　洗也沒找到，臟服只得先放著，打算明天一早就再去趟超市。

　樓上樓下加起來一共四個臥室，都只有床墊沒有床單被褥，而且灰重，不知道能不能睡。

　客廳里的皮沙發夏郁青倒是已經過了，在那上面躺下，舒服得仿佛陷下去。

　涼涼的，像是夏天洗過澡之后，從院子里吹來的涼風。

　躺了沒一會兒，困意襲來。

　趕在闔眼前的最后一刻，夏郁青霍地爬起來，拿起一旁的書包，從中翻出自己的日記本，墊在沙發扶手上，借著落地燈黃的燈，寫下今天的日記。

　*

　陸西陵至今單，不能不說很大一部分是拜他妹妹陸笙所賜。

　他沒見過比陸笙更煩人的孩子，金枝玉葉生慣養，大學畢業了不找工作也不去留學，一會兒想做自己的牌，一會兒開劇本殺館，一會兒又開始搗鼓什麼年輕態的新型白酒尾酒……錢源源不斷地給進去，折騰至今屁都沒做出來。

　那錢他扔進水里還能聽個響呢。

　而陸笙上的脾，凡有十分之一表現在其他人上，陸西陵都會覺得窒息。

　可他們這圈子，多的是跟陸笙同樣的千金大小姐，只是驕矜程度輕重不同。

　除去這些，還有一些走學事業路線的獨立，陸西陵理之中、順理章又無一例外地，跟人了合作伙伴。

　陸很急，說二十六歲大的人了，只高中時候疑似談過一個朋友，是不是有點兒不正常。回頭就說陸爺爺，都怪你孩子繼承陸家事業，好了吧，敬業過頭了，我看西陵看財務報表的眼神都比看孩子熱。

　陸開始給陸西陵張羅相親，模樣姣好、才品出眾的挨個推到面前去，陸西陵不勝其煩，對婚一事直接從“暫時沒興趣”變了“您再這樣我再也不會回家吃飯了”。

　而就這樣一個人，陸笙這兩天聽來一個炸新聞：陸西陵疑似在清湄苑藏了一個年輕人。

　陸一聽，還能有這樣的喜事兒？

　很想把陸西陵回來問詢，又怕惹人反，便先派了人，調查是哪家姑娘，靜不敢太大，擔心打草驚蛇。

　可陸笙是藏不住事的格，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兒地瞅著對面的陸西陵，笑得怪氣。

　“你笑什麼？”

　“我笑了嗎？”

　陸西陵冷冷瞥一眼，“你最好有屁快放。”

　“哥你脾氣這麼差，真難為有人忍得了你……”

　陸西陵敏銳捕捉重點，“誰？”

　陸笙失言捂，急慌慌地和換一個眼神。

　這一切陸西陵都看在眼里，他了張餐巾紙，緩慢地了手指，“，我說過我不喜歡有人自作主張干涉我的私事。”

　他這是要下桌的意思，陸忙說，“我們也不是故意去探聽的，但外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什麼傳得沸沸揚揚？”

　陸笙飛快說：“你在外頭金屋藏。”

　陸西陵蹙眉，“我？”

　“對啊。清湄苑，那兒不是有你的一套別墅嗎？”

　陸西陵點一點陸笙，“限你三句話把這事兒解釋清楚。”

　“我解釋？”陸小姐一臉匪夷所思，“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那就說你知道的。”

　“……有人說，你一直空置的清湄苑的那套房子，最近頻繁有人進出，還是個很年輕的人。”

　陸西陵皺眉稍作思考，大致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

　他站起，“你們先吃，我打個電話。”

　陸西陵穿過后門走到后院去，給周潛打了個電話。

　“那個資助的學生，你把人放哪兒了？”

　周潛說：“清湄苑——怎麼了陸總？”

　“你說怎麼了？”

　“……您不是我自己看著安排嗎？”

　陸西陵聲音不冷不熱，“聽你意思是覺得自己安排得很好。”

　周潛笑說：“清湄苑離大學城近，我想著那地方房以后就一直閑置，您最近也沒有要使用的打算，就先把人安排過去暫住了。”

　“還住在那兒？”

　“在。我住到開學。”

　這一個月來，周潛去那兒看過兩次，但很不巧，夏郁青都不在。要不是的東西還在那兒，他都以為人已經搬出去了。

　第二次去，他給夏郁青留了個條兒，看到以后給他打個電話。

　晚上他便接到了夏郁青的電話，還是一串座機號碼，明顯是哪里的公用電話。

　夏郁青說白天在打工，所以不在家里，代了近況，又說還有十來天就開學，到時候就會搬出去。

　聽完周潛說的話，陸西陵念頭陡起。

　他打算過去瞧瞧，是什麼樣的人毀他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