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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359章

第358章 新朝(1)

日頭火辣辣懸在天頂, 哪怕窩在城門裡,也是一的躁汗。不過饒是如此, 李驢兒也不敢擅離職守。作為許都的城門衛,若是敢,輕則一頓軍,重了掉腦袋都有可能。如今豫州戰事不休,這裡可算上前線了, 哪能輕忽?

更何況, 城外還有這麼多逃奴。

好歹也是守城的兵士,李驢兒的消息很是靈通。自從去歲新皇在登基之後, 豫州境便改換了模樣。跟南方的前朝餘孽打了數仗不說, 最近還傳出了風聲,鼓勵那些被賊人擄掠百姓,逃回趙國。

前幾年中原大,先是匈奴縱掠,後是兵過境。不論是司州還是豫州, 都跟犁過一樣。百姓流離失所,又有兵禍加,哪還有活命的本錢?不是被人擄走,就是投了大戶,附為奴。

世嘛, 多得是這等可憐人。就連李驢兒自己,都不知改換了幾次山頭。先是東海王,後是茍大將軍。飛豹王彌攻來, 部帥們又趕獻降,沒過多久,又改投了石賊。時至今日,上面的長都換了幾,他倒是命大活了下來,安安穩穩到了新朝。這才見到了如此景象。

只要百姓回返趙國,就能在司州,乃至臨近的豫州、兗州安家。年的男丁能得田四十畝,婦人也可得田半數。繳納的稅賦,僅有前朝的一半!若是貧苦潦倒,無長,也可了軍屯,由州府提供糧種耕。所獲的收,與府四六分。只要在軍屯耕種五年,就能得到永業田二十畝!這永業田,可是能傳子孫的!

一道安民令下來,許都附近立刻人。前前後後打了幾仗,大趙就把晉國兵馬趕到了汝南,說不定過些時候,淮水以北淨是國土呢!大趙的天子,可是有佛子之稱,素來民,又是天命所歸。依附趙國,豈不遠勝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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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不說,至這給田減賦,就遠遠勝過之前肆的無數匪!

李驢兒早年也是土裡刨食的泥子,哪能不知這道令的意義?眼看著聳的人頭,還不知有多是被裹挾的百姓,又有多是從豫州高門手中逃戶。若是都能安居,說不定也能重現當年太康之景……不,如今該是開明之景了!

眼見不遠吏,馬不停蹄安置百姓。這火辣辣的日頭,也沒那麼難捱了。李驢兒額上汗水,拄著木槍,也不,立在城前。

如此景象,可不止許昌一地。從打下半壁的兗州,到尚在賊手的雍州,人流開始了逆向運轉。因戰火凋敝的中原大地,終於有了生機和人煙。而其中最活力,自然是趙國的國都,

自古以來,能擔起“王城”二字的,只有長安和。長安北瀕渭水,南依秦嶺,有八水環繞,坐擁關中千里沃野。只要佔據此地,就扼住了東西要道,可俯瞰天下。而,雖有黃河之險,八關都邑,但是中原乃四戰之地,司州、豫州大難止,人丁稀。在世中定都,看起來更像是不得不為的權宜之計。

心懷叵測之人,著那稱帝的賊子落敗。誰料只是一載,這前朝都城,就重新煥發出彩。

孟津渡口,桅桿,舳艫相繼。大大小小的船隻,沿著河道結隊而來。數萬流民的辛苦勞作,終於讓北地主幹得以貫通。自冀州新港一路西行,能乘船直抵

千金堨上,數座巨大的水碓在河流的推下日夜不休。不止舂米磨面,還能造漿、冶鐵。河道兩側,工坊林立。流水也似的產出,讓所有前來的商隊,都能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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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路的通暢,帶來了錢帛和人氣。但是國朝命脈,並不在商。

“……自正月以來,豫、兗二州共有新附丁口八萬七千餘。其中自雍州而來的逃奴,就不下三萬。若是附不止,明歲可新增田畝萬頃!”

式乾殿旁,新辟一殿,名曰“垂拱”。為新皇平日理政務,召見群臣之所。垂拱殿,當朝新貴尚書令段欽侃侃而言。

這個數目,可相當驚人。要知道,如今兗州只是初定,豫州戰火未歇。這樣的“險地”,可不是黔首小民願往的地方。偏偏一道領旨,改變了捉襟見肘的局面。

新皇有令,下旨安民!

減賦稅,均田畝,改屯制。對於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永遠都是人。中原幾經屠戮,百姓流離。曾經的良田荒蕪,村落死寂。想要砮實國朝基,唯有重新恢復耕地,讓國家賦稅得以復蘇。而這,需要人口,大量的人口!

於是,安民均田令,就了新皇登基之後,第一件確立的政事。雖然分給百姓的田畝,看似比前朝的占田令了些。但是需要納的賦稅也減了大半,反而減輕了力。加之如今勞役多用流民、降囚,徭役也更。如此一來,豈不人心所向?

別說那些當年被晉軍或匈奴裹挾的百姓了,就是在豫、兗兩州尚存的世家,也有不戶奴僕出逃,重新編戶,為國民。

只要府不苛責百姓,誰不想正大明,做個良家子呢?而這,也解決了中原的空虛。大量無主荒田重新分配,那些逃難南去的世家,損失的田畝不知凡幾。

然而這樣的好消息,卻沒得到讚賞。座之上,天子眉峰微皺:“豫州各堡,還在占地嗎?”

天子如今三旬有餘,卻未蓄鬚。下頷潔,眉目俊雅,顯得極為年輕。不過當他開口時,沒人敢輕忽。那雙點漆黑眸,鋒銳深邃,徹人心。天威浩,不能視,反倒讓人忘了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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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欽聲音一頓:“回陛下,是有人暗中侵佔田畝。只是豫州犬齒叉,想要治,尚需時日……”

雍州尚在敵手,就能有三萬逃奴。比較起來,豫州新增的人口就太了。而其本原因,就在於境數之不清的鄔堡。那些聚堡而居的豪族世家,能夠扛過十數年盪,靠的是能打!幾乎家家都有上千戰兵,多者上萬,足以軍!那些大族,說也有四五個鄔堡,數萬客戶。兵強馬壯,又狡猾頂。就是石勒那等悍將,也只能讓其獻降,無法全數攻下。

現在趙國佔據了豫州數郡,那些鄔堡就了自家的麻煩。因為剿匪有功,不人還賞了職,更是讓豫州境了有進無的泥坑。

如今大量百姓歸附,這些世豪族,怎麼可能無於衷。豫州可不似被被梁峰又拉又打,篩過一遍的並州。也正因此,開國之後,河南尹祖逖才升任豫州刺史,跟在大軍之後收拾局面。

梁峰自然也知曉其中關竅。和世家大族角力,也是他要面對的重大問題之一。

從東漢開始,世家興起,朝廷的權力被一一分解,任人鯨吞。直到四世三公的袁氏舉兵造反,徹底砸爛了天下。“國恒以弱滅,而漢獨以強亡。”這話說起來好聽,本質上不過是中央糜爛,地方割據達到頂峰,終至覆亡。

這爛攤子,曹魏沒能收拾,司馬氏又一味放縱,到了今日,本就是盤錯節一團麻。世家這龐然大,若是理不妥,立刻會鬧得不休,難以收拾。別說武力征服,就連稍稍損害了利益,都可能導致反彈。

均田令正是其中之一,想讓那些世家乖乖咽下,可沒那麼容易。

只是再不容易,也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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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吞的已經夠多了,還不知足?”冷哼一聲,梁峰道,“讓祖士稚增添人手,廣傳政令。沒了莊戶,即便占再多地也是白搭。若有罔顧旨意的,查查他們跟匈奴或司馬氏有無瓜葛。”

就算有商業貿易,養活這麼多人口,需要的仍舊是極為富的糧食產量。若是無法儘快恢復中原人口,一旦遇上天災,後果不堪設想。剛剛立國,不世家還在南方,若不趁此機會加快進度,幾年後必定更加麻煩。

最後這一句,簡直殺機畢了。

一旁郗鑒立刻道:“豫州大數載,鼠首兩端者不再數。如今大軍在外,貿然手,恐生不測。”

豫州雖然打了幾仗,但是並非戰略要點。千里之外的幽州,才是關鍵所在。段部本沒有歸順的意思,平州崔毖也堅持奉南朝為正朔。崔毖可跟清河崔氏大有關聯,若是清河崔那樣的豪族心存不軌,冀州也要麻煩。因此在夏收之後,四萬大軍齊,聯拓跋部、慕容部一起攻伐幽州。旨在一舉掃滅餘孽,平定北疆。

這一仗尤為關鍵,連車騎將軍奕延都帶兵出征。若是豫州世家趁機作,可是會生出大麻煩的。

郗鑒話音未落,中書令張賓也上前一步:“郗侍中所言不差。豫州事繁,當徐徐圖之。祖刺史忠於王事,從無懈怠。不妨命他奏本,再做打算。”

這進言,與其說是附和,不如說是為郗鑒之言作保。郗鑒也是士族出,天子對高門的態度,張賓怎麼會不清楚?北伐的力不小,某人又出征在外。若是天子一怒之下剛愎自用,可就麻煩了。

梁峰掃了張賓一眼,終是點了點頭:“也罷。豫州暫且以民為主吧。”

祖逖本就是個善使權謀的,加上信陵從旁協助,可以暫時溫水煮青蛙。等到幽州歸附,再騰出手收拾局。

見諫言有效,眾人都是鬆了口氣,繼續奏稟其他事務。又忙碌了一個時辰,方才算告一段落。

眾臣告退,梁峰獨留下了張賓。如今三省之中,中書省最得天子倚重。張賓這個中書令,也是聖眷在。不過自潛邸時,張孟孫便是陛下心腹,因此旁人雖然妒羨,卻也不敢多言。

偌大垂拱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了兩下,梁峰突然道:“可探明朝中,有多人勾連豫州大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更番外啦,應該還會有幾萬字,努力更新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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