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秦鼻樑,“幾十個還是算了吧,吃不了這麼多。”
“嘿!怎麼吃不了?你上次不就吃了幾十個嗎?”老闆擼著袖子,“你們年輕人,勞,工作辛苦,力也大,還是該多吃一些。我這蛋烘糕啊,遠近都說好,姑娘吃了變,小夥吃了變帥!”
“來四個吧。”花崇聽不下去了,說完看向柳至秦,“我倆一人兩個。”
“好。”柳至秦問:“味道你選。”
“一人兩個的話,那就兩個油鬆,兩個牛豇豆?”老闆說:“這兩種是我家的招牌,一種甜一種鹹,先吃鹹來再吃甜,生活滿似神仙。”
花崇偏過頭,低聲笑:“聽他說話我有點兒尷尬。”
柳至秦也低聲道:“我也是。”
“我都不尷尬,你倆尷尬什麼?”老闆居然聽到了,“有鹹有甜的生活,不就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嗎?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啊,也不圖什麼飛黃騰達,什麼一夜暴富,平平穩穩就好。你們看我推著車賣蛋烘糕,一天其實賺不了幾個錢,但我靠這個手藝,養活了我一家。你們說,我該不該覺得幸福?”
花崇和柳至秦還沒回答,老闆就已經自答:“該嘛!哈哈哈!”
聽著老闆爽朗的笑聲,看著老闆笑出褶子的臉,花崇心中忽地鬆快了許多。
在刑偵支隊重案組,必然與扭曲、罪惡為伴。正常的人不會被帶到重案組的審訊室,被押到那裏的幾乎都是心理變態、行為兇殘的犯罪者。
重案刑警的工作,就是和這些人打道,剖析他們險惡的心,甚至將自己帶他們的角,他們犯罪前後的心理狀態,與他們博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激烈的鋒。
找到申儂寒這個人,找到他的犯罪證據,已經令人倍疲憊,審訊的過程更是一場不得不打的仗。邏輯推理、臨場應變,一樣都不能。申儂寒太狡猾,最初冷靜得如機一般,想要撕下他的皮囊,就要利用他的邏輯。但利用他邏輯的同時,極易被拉他的軌道。鋒時堪稱步步為營,如履薄冰,還要有一運氣。
從審訊室出來時,花崇看似平靜,其實大腦已經陷了短暫的空白。
連日與案子打道,心俱疲都在其次,心理到的影響才更加可怖。
——這是個不乾淨的世界。
——這是個人人都在犯罪的世界。
可是走出市局,卻遇到了樂觀開朗的蛋烘糕老闆。
單單因為自食其力,用辛苦賺來的錢養活了一家人,老闆就笑得那麼開心,還拿蛋烘糕編了一句打油詩。
深秋的夜,老闆的笑容就像一簇燃燒得旺盛的火。
花崇輕輕甩了甩頭,聽覺驀地變得格外清晰。周圍充斥著鮮活的市井氣息,有人追逐打鬧著跑過,有人低聲笑著說出甜言語,有人坐在路邊一邊喝啤酒一邊吹牛……
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沒有犯罪,沒有害人,像蛋烘糕老闆一樣平凡地討著生活,曬著平凡的幸福。
這些人值得被保護。
指尖傳來,花崇回眸,見柳至秦正看著自己。
“其實我家有四種招牌。”老闆又叨開了,“除了油鬆、牛豇豆,還有榨菜海帶、紅糖鬆。不過你們只要兩種口味,那就給你們做賣得最好的兩種好了!”
“等等!”花崇說,“那就一樣做一個吧。”
老闆抬眼,“但你們有兩個人噢,蛋烘糕小,沒辦法分著吃。”
“嗯。”花崇點頭,“您做吧,四種招牌口味,一樣一個。”
柳至秦站在一旁不做聲地微笑。
幾分鐘後,蛋烘糕做好了。
新鮮出爐的蛋烘糕最是味,熱氣騰騰,外皮鬆熱糯,裏子的香味滲進蛋皮,咬一口就是滿香。
花崇卻沒有急著吃,提著紙袋走進羊湯鍋館,好了鍋,把四個蛋烘糕挨個分兩半。
“給,嘗嘗。”分好之後,他先將紅糖鬆味的遞給柳至秦,自己將剩下的一半放進裏。
柳至秦接過,卻沒有立即吃,笑道:“剛才你說四種招牌口味都要時,我還以為你會咬掉一半,另一半給我。”
花崇差點被噎住,挑著眉梢說:“我有這麼……”
“嗯?怎麼?”
“這麼……”花崇一時卡了殼,竟不知道“這麼”後應該接什麼。
我有這麼噁心?
我有這麼變態?
與柳至秦分食這種事,怎麼可以用“噁心”、“變態”來形容?
花崇略微皺眉,直到將一半牛豇豆蛋烘糕放到裏,也沒想出該說什麼。
柳至秦已經很自覺地把剩下的一半拿走了,說:“你把申儂寒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倒是輸在了一個蛋烘糕上。”
“我這是用腦過度了。”花崇爭辯。
“你是想說‘噁心’和‘變態’吧?”柳至秦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到了他的心裏話,“但你又想,一起吃蛋烘糕,本不噁心,也不變態啊。所以你後面不知道該接什麼了。”
花崇將油鬆蛋烘糕遞到柳至秦邊,“吃。”
我還堵不住你的?
柳至秦從善如流,銜走邊的蛋烘糕,眼睛笑出彎彎的幅度。
花崇手指上沾了些油,沒想太多,收回之後條件反就了一下。
完才意識到,自己的指尖剛才到柳至秦的了。
柳至秦目溫,閃著笑意,沒有拆穿,只說:“謝謝花隊。”
這時,羊湯鍋端上來了,白的霧氣短暫地隔絕了彼此的視線。
霧氣散開的時候,柳至秦突然說:“花隊。”
花崇剛剛拿起筷子,聞言抬頭,“嗯?”
柳至秦眸深得像要將眼前人吸瞳仁中,“上次我是不是問過你——在這一切事都結束之後,你能考慮和我在一起嗎?”
花崇心口輕輕一震,眼尾向上揚起。
他沒有避開柳至秦的視線,反倒更加專注地看著這個與自己淵源極深的男人。
“現在我有些後悔了。”柳至秦認真道,“我不想等到一切都結束。我等不及了。”
花崇手指了,筷子被悄然放在碗上。
柳至秦說:“我現在就想和你在一起。”
“花隊,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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