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芃芃一腳朝鏡子踹去，毫無防備的鏡子被一腳踹倒。

　芃芃還跳上去踩了兩腳，邊踩邊說：

　“什麼孽鏡臺，別糊弄我見識，你是話書里的魔鏡對不對？反正是個壞東西，多踩幾腳，你冤枉我師尊師兄師姐！”

　孽鏡臺：……媽，它就說它最討厭熊孩子了！什麼善魂，看起來哪里像善魂了！！！

　“別踩了！你知道我是多年前的古董嗎！踩碎了我你八輩子的功德都給你扣！”

　芃芃囂張冷哼：“我不怕！我的好兄弟是天道之子，扣1天道之子原諒我！”

　孽鏡臺：“……”

　上面有人了不起啊！

　孽鏡臺吵不過這個臭小孩，還要被踩，就連扣功德都不怕，它氣得牙牙，憤憤道：

　“隨便你信不信我，反正我只是來告訴你，你是師尊師兄師姐重生的九次，不是白白重生的，這是他們最后一世的機會，如果他們還要被燕歸鴻那個小人利用，造出那麼多殺孽，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他們了！”

　芃芃一怔：“什麼意思？”

　“想知道？”孽鏡臺開始拿腔作調起來，“那你求求我……”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啦！魔鏡魔鏡告訴你，你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善良的鏡子，求你大發慈悲，快點告訴我什麼‘最后一世的機會’！”

　孽鏡臺：“……你倒是能屈能。”

　芃芃得意地哼哼兩聲。

　開玩笑，大事者不拘小節，求這兩聲算什麼？惹急了也不是沒磕頭過！

　“現在可以說了吧？”

　孽鏡臺看著倒映在鏡中的小小影。

　在來到冥界的這幾日，它不是沒有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將天機泄給。

　但今日與這小姑娘打過照面之后，它這個念頭反而愈發堅定。

　若這世間還有人能改寫既定的命運，那只能是眼前這個，跳出人書生死簿，來自未知異界的一縷魂魄。

　“你師門的那三人歷經九世，皆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但他們的力量只能令時間重來，卻不能再撼這三人的命運，因此雖有九世的機會，卻不過是重復同樣的殺孽。”

　孽鏡臺著，認真道：

　“但這第十世，你闖進了他們的命運之中，也是改變他們命運的唯一機會。”

　芃芃被這一長串話繞得暈暈乎乎，只抓住一個重點：

　“……什麼人在背后相助？”

　“天機不可泄。”

　芃芃抬腳就又要踩鏡子。

　孽鏡臺大怒：“踩爛我也是天機不可泄！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是不是有點蹬鼻子上臉了？你再這樣我你家長了！”

　沒有一個小朋友不怕家長，芃芃收回腳，蹲下給它灰：

　“那好吧，可是你也不能給我打啞謎啊，我文盲，你說這些我聽不懂，你直接告訴我我要怎麼做就好了嘛。”

　孽鏡臺被芃芃氣得半死。

　“你只需記住，不要讓他們沉浸在復仇中，迷失了他們的道——也就是不要一心復仇，濫殺無辜。”

　“那也不行，比如燕歸鴻，我覺得這個大壞蛋非死不可，擱我我也要殺殺殺！”

　“……你真不愧是那三個殺神的同門。”

　孽鏡臺嘆了口氣，又道：

　“殺生必造殺孽，你以為只殺一人即可，可一旦走上以殺止殺之路，便是壑難填，再難收手，凝深淵者，必將被深淵回——”

　芃芃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刀，刀尖直指鏡面：

　“說人話。”

　“……你師門三人殺的人越多，越能鋪就燕歸鴻飛升仙之路，因為他需要五行殺孽，一來為了飛升，二來可以在冥界中來去自如，天機我只能泄這麼多，你們自求多福吧！”

　孽鏡臺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之后，罵罵咧咧地不知道在摁什麼東西，就聽見“歸零歸零”。

　芃芃希那不是的功德。

　人之托的孽鏡臺將它要代的事都代結束之后，地上的鏡子支棱起來，抖落一塵土道：

　“萬兩黃金帶不來，一生惟有孽隨，小姑娘，回去完你應盡的使命吧。”

　這道聲音與方才氣急敗壞的模樣不同，空靈聲音在純白的虛幻白霧中回響，影影綽綽間，倒讓芃芃油然而生一種真·天選之子的使命。

　誒。

　任憑的師尊師兄師姐多麼牛，到最后，還得是！救世之主！

　壯志滿懷的芃芃腳下一輕，又順著自己來時的方向而去。

　只不過這一次，沿途之中不再是那些令人心抑的九世碎片，而是一些……覺得似曾相識，又怪陸離的場景。

　一閃而過的畫面中，有高樓嶙峋，有地面車輛疾馳如飛。

　看見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背著雙肩包，從雙馬尾小學生一路蹦跳長大，從比著奇怪的手勢沖人發波，到抱著文件穿行于狹小的格子間中。

　明明和自己長得一樣，但碎片中掠過的那個大人，臉上卻沒有毫笑容。

　低著頭，腳步沉重的，不知道在為著什麼，在小小的車廂里整日顛簸，被著啤酒肚的禿頭男人大罵也不會反駁一句。

　芃芃想，這肯定是那個破鏡子編出來的鬼故事，想嚇唬罷了。

　哼。

　才不會被嚇唬到！

　可是師尊師兄師姐的救世主，是才剛剛拯救了一個漂亮三老婆的蓋世英雄！

　永遠都不會變那個逆來順的氣包樣子！

　芃芃在朦朧白霧中清醒過來，迎上的是九炁略帶關切的目。

　“是太累了嗎？怎麼睡著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趁冥府娘娘還沒醒過來，我們得趕快去忘川。”

　雖說冥府娘娘與他們似乎關系融洽起來了，但正因如此，九炁才更擔心這位肆意妄為的冥府娘娘會想辦法攔下他們，不讓他們離開冥界。

　芃芃了眼睛，點點頭：

　“好，不過小九，剛才我好像做了噩夢。”

　九炁回頭牽住的手。

　“不用怕，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三人穿過鬼城熙熙攘攘的街道，抵達漆黑的忘川湖邊。

　忘川之上，吹來陣陣微涼寒風，月觀玉剛要施法打開湖底的陣眼，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頭朝黑暗中某個方向去。

　“您是來送我們一程，還是要阻攔我們？”

　松綠的影停在忘川的一葉扁舟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再靠近。

　“哼，我若是想要阻攔，你們還能來到這里？你以為，這陣眼隨隨便便什麼人就能打開？若非我大發慈悲，你們在這湖里泡發了都出不去！”

　……這發言，一聽就是老傲了。

　芃芃遙遙沖冥府娘娘揮手：

　“冥府娘娘嗎，我們走了以后，娘娘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想你……”

　話說到一半，那松綠的影就眨眼間撲了過來，一把將小小一只的芃芃抱進懷里。

　“嘿嘿嘿嘿我就知道我的乖乖芃寶心里有我！你說想我是不是想和姨姨一直一直待在冥界的意思呀？你肯定是這個意思！既然我們芃寶這麼乖姨姨馬上獎勵你十個親親麼麼麼麼麼……”

　快要窒息的芃芃：“……不、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隔了許久，冥府娘娘的雙臂才松開了些，在頸邊嘆了口氣：

　“為什麼總丟下我一個人呢？姨姨我也會寂寞的呀。”

　芃芃一怔。

　也不知該如何安，只能拍了拍的后背。

　冥府娘娘松開，笑了笑：“沒關系，修士飛升不了，還是會來冥府見我的，期待你們早點回來找我哦！”

　芃芃：“……第二次婉拒了哈。”

　漆黑岸邊約還能看到幾個影。

　是判三人組，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來送他們，芃芃張開雙臂與他們用力揮了揮手。

　“大家加油！007打工人絕不認輸！希我下次來的時候，你們還一樣元氣滿滿哦！”

　眾鬼：……快滾吧你。

　忘川的湖水有些冰冷，但芃芃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師門眾人，就一點不覺得害怕。

　經過這次生死一線，師尊師兄師姐可不得好好稀罕稀罕？

　回過，牽住月觀玉和九炁的手，眼前一陣刺目白閃過——

　“哈哈哈哈！我芃漢三又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