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回暖沒兩天，周末又下起了雨，春游計劃泡湯，朋友圈里哀聲一片。

　岑蔚沒這些閑逸致，設計方案要改，新家要搬。

　把暫時用不上的東西都打包寄回了山城，最后收拾出來的就幾套換洗服和日用品。

　司機師傅幫把行李搬進后備箱，搭話說：“，來旅游的啊？”

　岑蔚說完“不是”，卻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解釋。

　不是“剛來”，是“要走”。

　師傅笑笑：“知道了，來看男朋友的？”

　岑蔚扯了扯角，任由他這麼誤解。

　雨點打在車窗玻璃上，街景虛化畫布上涂抹的塊。

　聽到電臺里的主持人聊起蓉城小吃，岑蔚才想起，手機里收藏的店鋪還有好幾家沒去打卡過。

　現在回過頭想想，在這里的幾年就像趕地鐵時靠著欄桿迷迷糊糊睡的一覺，等廣播里列車員提醒前方到站，才恍然回過神，人生的又一階段也要結束了。

　“下雨了我不好開，把你放到巷子口下行嗎？”司機師傅問。

　岑蔚答應道：“行。”

　細的雨吹在皮上涼颼颼的，老話說春雨貴如油，但灰沉沉的天空總是看得人心不爽快。

　岑蔚撐開傘，推著行李箱一路往里走，滾過地面咯噔咯噔響。

　一個月前收到通知，房東的兒子定好婚期了，家里要給他置辦婚房，原先的這套房子準備賣出去。

　房東說可以給充分的時間搬家，但那之后隔三差五的就有人過來看房，岑蔚的私人空間嚴重到侵損，原本每日下班回到小屋的安定也然無存。

　找房嘛，總是便宜的看不上，滿意的又太貴，狠不下心要。

　已經快半年沒攢到錢了，每個月覺自己也沒花什麼大錢，只是吃吃喝喝，偶爾買兩新服，可月底一看余額又只剩三位數。

　深夜躺在被窩里，岑蔚機械式地刷著短視頻，緒低迷不振，某一刻負能量棚，切到微信發了一條朋友圈。

　【男人和房子都給我收回去了，老天爺難道是在暗示我趕卷鋪蓋滾蛋嗎？諾大一個蓉城就容不下小小的我？誰來救救我啊....../流淚/流淚/抓狂/抓狂】

　屏幕的熒映亮臉龐，岑蔚面無表地看著未讀消息從1跳到17。

　關心的、安的、詢問近況的，評論區被綠服的擁抱小人占領攻陷。

　但的心并沒有隨之好轉，這一刻明白了，聯系人不代表朋友，朋友圈互也不等同于社。

　這些人能夠在凌晨兩點對說“親的沒事吧？”，卻沒有一個能有效地幫助解決問題。

　是或多或得到了緒上的安，但生活里的一團麻還是一團麻。

　岑蔚嘆了聲氣，把手機熄屏甩到枕邊，拉高被子閉上眼睛。

　世界毀滅吧，破罐子破摔地想。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岑蔚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刪除那條破防朋友圈。

　回到聊天列表，把公眾號的推送消息刪除干凈后，意外看到了兩條未讀消息，來自一個備注為“何智穎”的好友。

　何智穎：hello岑蔚，我記得你現在是在蓉城上班對吧？

　何智穎：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是找不到房子住嗎？

　岑蔚茫然地撓撓臉頰，對這個人的印象很模糊。

　點進何智穎的朋友圈往下翻，是做服裝的，經常發店鋪宣傳和直播預告，岑蔚之前當是微商代購就給屏蔽了。

　好不容易翻到一張生活照，岑蔚依稀想起來了，何智穎和以前是一個高中的，一起參加過藝考，很多年沒聯系過。

　掀開被子下床，一邊走向衛生間一邊捧著手機打字：對，房東兒子要結婚了，我突然就無家可歸了哈哈哈。

　在去往公司的地鐵上，岑蔚收到了何智穎的回復。

　說：我男朋友在蓉城有套空房子，你要是暫時找不到住的地方，先去我們那兒唄？

　岑蔚認認真真又看了一遍，反復確認自己有沒有解讀錯信息。

　是的，沒錯，有菩薩要給房子住。

　岑蔚咻一下從座位上彈起，捂著因寵若驚而張大的，想跺腳想放聲尖。

　打字回復的時候手指都在發抖，眼眶也是紅的：謝謝你啊，但方便嗎？

　何智穎爽快地回：這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倆現在在杭城呢，那套房子是他上大學的時候家里給他買的，空著也是空著，你去唄，別客氣。

　過了會兒又說：你可能忘了，高三集訓的時候我有一次半夜痛經痛得睡不著，大冬天是你跑出去給我買止疼藥，我一直記得，所以你千萬別和我客氣啊！

　岑蔚角向下撇，用力吸了下鼻子。

　何智穎告訴，房子是復式loft，不到九十平，就在春熙路旁邊，離地鐵口很近，房門碼是他和男朋友的定日。

　11-12-08，嘀的一聲響后，岑蔚摁下把手推開防盜門。

　手機彈出通話提示，點擊接聽放到耳邊。

　“喂，姐。”

　“你寄回來的東西媽都收到了，問你，要不要給你拆開？”

　岑蔚使了把勁，把行李箱拎進玄關：“不用，放那吧，等回去了我自己收拾。”

　“知道了。去新房子了沒？”

　“剛進來。”岑蔚抬眼掃視了一圈，角上揚說，“還不錯的。”

　皺起鼻子嗅了嗅：“也不像大半年沒住過人了，連霉味都沒有。”

　“那好。”

　聽筒里有狗聲，岑蔚問：“你在上班呢？”

　岑悅彤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剛給一只黑柴做完檢查，吃巧克力來著，它主人送來的時候都急哭了。”

　“沒事吧？”岑蔚拉開客廳的窗簾，底下是車來車往的街道，白天可能會有些噪音，但也無妨了。

　“沒事，現在能跑能的，正被它爸逮著脖子批評教育呢。”

　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面，岑蔚笑出了聲，換上自己的拖鞋，把穿來的運鞋放回門口鞋架上。

　注意到地毯上擺著一雙男士皮鞋，岑蔚有些愣怔，轉念一想可能是何智穎男朋友留下的吧。

　電話里，岑悅彤幸災樂禍道：“我和你說啊，媽知道你和白朗睿分手了，已經給你好了三家小伙子，就等著你回來見面。”

　岑蔚呵了聲：“要不要這麼夸張？你都沒結呢我急什麼？”

　“我沒結但我有未婚夫啊，你呢？”

　“好吧。”岑蔚無言以對。

　舉著手機上樓梯，想先去看看臥室長什麼樣。

　“你說你，不是找好住的地方了嗎，怎麼又要回來了？”

　“不是你和媽天天催著我回去嗎？”

　岑悅彤嘿嘿笑了聲：“哦對了，小叔出院了，我前兩天去看他，神頭還足的。”

　岑蔚的腳步頓住，很輕地嗯了一聲：“我還要收拾東西，先不說了啊。”

　“行。”岑悅彤在那頭叮囑，“好好休息，工作上接好就趕回來。”

　“知道了，拜拜。”

　拿下手機，岑蔚聽到哪里傳來水流聲，心里一，怕是下雨天天花板水。

　岑蔚一間間看過去，臥室沒問題，雜間沒問題，一路走到二樓盡頭，手剛握上門把，誰知那金屬開始自己向下轉。

　岑蔚瞳孔驟呆滯在原地。

　明明，還沒開始使勁啊？

　咔噠一聲，門把手從掌心離，房門緩緩從里打開，帶出一陣熱的空氣。

　岑蔚猛地提起一口氣，胳膊上的皮迅速冒起小疙瘩，麻意直攀后背。

　腦子已經顧不上思考了，條件反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哆嗦被自己的拖鞋絆倒，一屁跌坐在地上。

　“啊呃——”劇烈的疼痛鉆上尾椎骨，岑蔚疼得眼前發白，手指在空中蜷又張開。

　“你沒事吧？”

　岑蔚抬起頭，和半蹲在面前的男人對視上。

　看著這張臉，半天沒緩過神，揀回意識的第一反應是打開嚨發出一聲刺穿天花板的尖。

　“噓。”男人趕忙制止，“別。”

　“你怎麼在這啊？”岑蔚雙手捂著，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

　“我還想問呢，你怎麼在這啊？”周然站起，俯低腰向出手。

　他剛洗完澡，上還赤.著，頭發漉漉的往下滴水。

　岑蔚扭過腦袋不去看他，自己撐著地板爬起來。

　“我沒走錯吧。”拍拍手嘀咕道，“走錯也不可能輸對碼進來啊。”

　周然又問了一遍：“所以你為什麼在這里？”

　岑蔚眨眨眼睛，回答說：“我同學說這里是男朋友的房子，借給我暫住，所以我就來了。”

　“同學？”

　“何智穎。”

　“哦，哦。”周然大概猜到是怎麼個狀況了，他叉著腰嘆了聲氣，返回浴室去拿手機。

　幾分鐘前他聽到樓下的靜，以為是誰天化日下室竊，剛關了花灑穿好子走出來，就在浴室門口撞上驚的岑蔚。

　大眼瞪小眼，他也嚇掉了半條魂，只是面上沒表現出來而已，現在周然左膛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呢。

　電話撥出后，周然一只手扶著腰，一只手舉著手機在耳邊。

　“喂。”

　岑蔚仰起腦袋瞥了他一眼，分神地想這家伙怎麼個子這麼高，以前好像沒這麼高吧。

　和他說話真費脖子的。

　“你老婆把公寓借給別人住了？”周然問電話里的人。

　岑蔚也拿出自己的手機，聯系何智穎待況。

　“等等。”周然說完就把手機塞到岑蔚手里。

　岑蔚不敢，乖乖握著他的手機站在原地。低頭看了眼，屏幕顯示正在通話中，備注名“石嘉旭”。

　何智穎的男朋友？

　好耳的名字。

　周然去臥室拿了條T恤套好，從岑蔚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機。

　岑蔚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開口說：“你再穿件外套吧，別冒了。”

　周然看了一眼。

　“我真服了你們夫妻倆了。”他里說。

　幾分鐘后，周然和岑蔚并肩坐在客廳沙發上，中間隔了個抱枕的距離。

　對面擺著一臺手機，視頻通話里是這棟房子的原主人石嘉旭，還有他朋友何智穎。

　以這種詭異的方式見面，四人都有些尷尬。

　何智穎先發制人，朝石嘉許嚷嚷道：“你說說你，把房子租給周然你都不知道和我說一聲啊？”

　石嘉旭回：“那你借給別人你不也沒和我說嗎？”

　“我和你說了好嗎，昨天吃飯的時候，你還嗯了一聲。”

　“有嗎？”石嘉旭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何智穎一掌拍他胳膊上：“我讓你一邊吃飯一邊刷視頻。”

　“我次奧，那你就沒看手機？”

　兩人說著就扭打到一起，場面逐漸有些失控。

　岑蔚了，嘗試著開口：“誒，那個，你們先別吵了。”

　然而毫無效果。

　在何智穎一口咬住石嘉許的胳膊，手機里傳來凄厲的慘時，周然的忍耐值終于達到極限，他長胳膊夠到手機，干脆利落地把兩人靜音，隨他倆在屏幕那頭吵去。

　岑蔚端正地坐在沙發上，懷里抱著靠枕，了手，開口問周然：“所以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這樣。”周然給出一個方案，“我先去住酒店，這幾天你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

　岑蔚點點頭，又意識到不對：“什麼意思？為什麼是我搬出去？智穎答應把房子借給我住的，為什麼不是你搬？”

　周然不覺得自己的邏輯有問題：“我和石嘉旭簽了租房合同，況且先來后到。”

　岑蔚急了：“什麼先來后到，那智穎還早就和我說好了呢，只是我今天才有空搬過來。”

　周然抿了抿：“那你想怎麼辦？”

　“當然是你盡快找房子搬出去了。”

　周然冷漠地甩出兩個字：“不要。”

　岑蔚的緒有些失控，話也開始不經大腦思考：“我管你要不要，我一個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住。”

　周然蹙眉：“你能不能不要拿別說事？”

　“我不管，反正要搬你搬。”岑蔚抱著胳膊，毫不退讓。

　周然冷笑一聲：“你們人就會撒潑是吧？”

　“嚯！”岑蔚指著周然，“你聽聽現在是誰在挑起別對立！”

　針尖對上麥芒，火星子呲呲作響。

　本來就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人，這下子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他們僵持的時間里，岑蔚無意中瞟了眼手機屏幕，出聲問：“他們在說什麼？”

　周然把目轉過去，石嘉旭和何智穎正看著鏡頭，不停張合。

　岑蔚向前，湊近屏幕仔細辨認型：“什麼呀？你們慢點說。”

　周然無語地看了一眼，手調高音量鍵。

　“我說！”何智穎的聲音一下子從手機中炸響，“你們倆就不能一起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