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氏回府了。

自離家到靜慈庵，這是第一次回府，當馬車停在相府門口時，門口的仆從，直到看到閔氏在丫鬟的相扶下走下馬車的那一瞬間，他才終于回過神來，幾步沖到閔氏面前跪下磕頭，隨后高聲道：“夫人回府啦。”

聲音傳到府，管家聞訊趕來，看著許久不見的夫人，激得熱淚盈眶：“夫人，您終于回了。”

閔氏看著他，面容淡淡：“六福，這幾年可好？”

“托夫人的福，奴才一切還好。”

“那便好！”

“夫人，您請。”

六福在前面帶路，丫鬟扶著閔氏慢慢地走在后面，顧青云和顧青風落在最后頭，兩人走了沒幾步，顧青風用肩膀撞向大哥的肩膀，見他看過來，立馬沖他眉弄眼：“大哥，我這一招用得如何！”

顧青云微微一笑，雙手背在后，一儒雅。

“還行，還是那個機靈鬼。”

顧青風驕傲得不行：“那是自然，我聽說你每年都去接母親，可母親沒有一次愿意回來。”

“嗯，卑職不如顧將軍足智多謀。”

見大哥揶揄他，顧青風不樂意的手去夠他的脖子，還想像小時候一樣打鬧。

卻被顧青云阻止了。

他將他的胳膊推開，然后低聲道：“你可想好一會兒要怎麼緩和母親和父親的關系？”

顧青風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大哥你是不是傻？父親把母親惹生氣了，憑什麼讓我哄？我能把母親忽悠回來已經不錯了！”

“父親倒是愿意哄母親，可也總得有機會吧？”

“人都回來了，還不是機會？”

“……也對。”

待一行人走到后院，閔氏突然開口道：“六福，幫我把偏房收拾出來，我住幾天就回靜慈庵。”

“夫人……”

“快去。”

“是。”

六福轉就要走，突然一道沉穩的嗓音傳來：“不用麻煩。”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左相大人從院門口走出來，他一深袍，姿拔，緩步而出。

他走到閔氏面前，看著低聲道：“房間一直為你留著，你住這邊，我去書房。”

閔氏看他一眼，什麼沒說，領著丫鬟進了院子。

待們走后，顧青風上前一步跪在顧厚山跟前，朗聲道：“父親，兒回了。”

顧厚山看著他，雙眼終于有了笑。

他上前一步，一把將他拽起來，隨后又用手使勁拍了拍他結實的臂膀，笑道：“五年沒白待，長結實了。”

顧青風也樂呵呵地道：“五年不見，父親依舊年輕俊俏！”

沒走多遠的閔氏聽到他這話，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

左相大人：“……”

行吧，也值了。

……

這一年的年夜飯，是左相府最熱鬧的一年，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除了閔氏依舊不理左相大人之外，其余都好。

晚上，大家都散了，閔氏也回了房間。

許久不回來，熱鬧了這麼久，有點疲乏，泡了澡才覺得緩和過來。

坐在梳妝臺前，從鏡子里打量著房間里的一切，一切都是離家時的模樣，就連臨走前擺在窗前的花瓶依舊在，里面換上了開得正好的紅梅。

房間里很干凈，像是日日打掃。

蕓香一邊替用干布子著頭發一邊輕聲道：“主子，相爺還真是個仔細人，我剛看了下櫥，里面都是給你新作的。”

閔氏垂著雙眼，沒說話。

“一會兒沒事，主子要不要試試？”

閔氏剛想開口，門外傳來丫鬟請安的聲音，接著傳來顧厚山沉穩的嗓音。

他站在窗前，低聲道：“夫人可睡了？”

“夫人剛沐浴完，還沒睡。”

“你們先下去。”

“是。”

下一刻，敲門聲響起，蕓香看了閔氏一眼，見不吭聲，便抬腳過去把門打開。

看著站在門外的男人，蕓香恭敬行禮：“相爺。”

“你先下去，我和夫人說幾句話。”

蕓香為難地看著閔氏，是閔氏的陪嫁丫鬟，在這個府里，只聽閔氏的。

閔氏不發話，便不能離開。

顧厚山看一眼，隨即看向閔氏輕聲道：“我只說幾句話。”

在朝堂之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大人，竟也有如此卑微的一天。

閔氏在心底輕嘆一口氣：“蕓香，你去外面等著。”

“是夫人。”

待蕓香走后，顧厚山抬腳走進去，順手關上房門。

他抬腳朝閔氏去，卻被閔氏阻止了。

依舊背對著他坐在梳妝臺前，一邊用梳子梳著自己半干的長發一邊淡淡出聲：“相爺就坐在那邊吧。”

顧厚山停了下來，卻沒坐。

他看著閔氏，沉默了半響，開了口：“這次回來就不要再回靜慈庵了，那邊太遠，我怕顧不上你。”

他樹敵太多，即便他派人暗中保護，但也做不到滴水不。

閔氏一聽這話就冷笑：“怕什麼？不過是命一條，他們若要就拿去。”

“煙煙……”

閔氏閔煙煙，當年江南一枝花，用如天仙來形容一點不過分。

現在雖說已經四十多了，但依舊風韻猶存，笑怒之間依舊風在。

聽到顧厚山，閔氏起站起來，怒目而視：“顧厚山，為了你的野心，你把我的囡囡弄丟了，還想把全家人的命都搭進去嗎？”

“不會，我心里有數！”

閔氏看著他那張臉，恨得牙：“你造的孽，為何要報應在我的囡囡上？顧厚山，我一想到那麼小就被賣到不知何，我的心就在滴，才四歲，平日里一下磕一下就要哄半天的小，現在卻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過苦日子？又或者……”

已經不在人世！

想想，閔氏就心如刀割，忍不住流下淚來。

見流了淚，顧厚山上前一步，抬手想替拭去，閔氏卻先他一步扭過頭去。

深吸一口氣，平息自己的緒，輕聲道：“你走吧，沒事別過來找我！”

顧厚山站在后，許久未，直到顧青風過來敲門：“娘，你睡了嗎？我睡不著過來陪你守歲。”

顧厚山轉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看著站在門外的顧青風，五年邊關磨礪，已經讓他從一棵小樹苗長了一棵蒼勁有力的青松。

他的三個孩子，老大顧青云長相和格都隨他母親，老二老三是一對龍胎，不管是長相還是格都取了他和煙煙的優點，用老一輩的話說，倆孩子會長。

每次看到顧青風，顧厚山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小兒，若是囡囡還在邊，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