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潤心在滴，制作本要十六塊多一件，原本計劃賣二十五到二十八。

可是等了兩星期，已經耗干了的期值和耐心，今天終于到這麼個憨厚的村姑，不知道生意怎麼做的，要是一言不合跑了怎麼辦？

陳潤一咬牙，一跺腳。

“我這也十八一件，你吃下三百件？”

林芝心中一喜，臉上卻不聲。

“那行吧，我瞧瞧，我一共帶了多錢。”

說著就掏出存折來，輕聲讀出上頭的金額。

“唔，還能進三百五十件！”

陳潤頓時綻放笑容，如此，手里就只有一百五十件，總歸先回款，家里襯衫廠子馬上進淡季，養著工，還要錢周轉。

“不過——”

林芝話鋒一轉，陳潤變了臉。

“你說的巾，有沒有款式，我要看看價錢合不合適，合適的話也搭配四百條回去。”

陳潤喜不自勝，巾這東西，不就是大型帕子，家廠子就能生產，左不過跟紡織廠定布料，回去裁剪鎖邊，家里鎖邊機正閑著呢，一天出幾百條都沒問題。

“有有有，你要多都有，價格不貴，幾錢一條。”

“那行，對了，你有沒有電話給我一個，我賣得好，還打電話跟你訂貨。”

陳潤立刻給出廠里電話，但是本不敢想以后，只求盡快拋貨。

林芝很快達到目的，掏空了積蓄，在羊城多待了一天，就得到想要的貨。

陳潤是羊城土著，娘家兄弟剛好是跑貨運的，雖然不是往平縣那條線上的，都是運輸隊同事，不得互相幫忙，也就兩包大前門香煙的事兒。

林芝最后帶著三百五十件呢大，四百條巾，跟著運輸隊順利到達平，多付十塊錢，就幫把東西運到溫華服裝店。

司機師傅對林芝印象很好，一路上吃飯的時候搶著掏錢，休息的時候跑去給他們買水，買煙。

林芝在貨款上也毫不含糊，去信用社取了錢，把貨款全額給陳潤弟弟的同事帶回去。

此時夏裝接近尾聲，溫華定的貨還沒到，店里不忙。

林芝借機各款拿出兩件，一共十來件，熨燙整齊，搭配上小方巾，坐等天冷。

記得這一年天冷的特別突然，國慶假期的前一天突然遭遇大風天氣，冷空氣來襲，氣溫驟降十幾度。

八十年代，國慶假期有三天，一號開始，三號結束。

等到九月最后一天，溫華的貨才姍姍來遲，還沒有清點庫，整理掛出來。

林芝準點下班，心頭火熱的買了兩個餡兒餅揣著回家。

到家之后，李俊的書包在家，車卻不在，胡大娘說他下班回來一趟，拿了點服回老家去了。

林芝渾不在意，知道李俊這幾個月吃住標準大大降低，本沒心思寫稿，單撞見的，就有四五次退稿信。

沒有稿費，放假想吃口熱乎的，可不就得往家跑麼！

不過這些都與無關，橫豎把柄數不清的在手里，他每月五十塊錢，不敢不。

夜里果然氣溫驟降，有所防備的林芝也被凍醒了，一床毯子不頂事兒，趕起來翻出一樟腦味的厚被子蓋，外面寒風呼嘯，林芝裹著被子，把毯子鋪在冒冷氣的竹席上，安然睡。

第二天一早，穿著夏天的衫出去打水洗漱，林芝冷的牙齒打。

“小林吶，我這燒熱水，帶你一瓢，這天說冷就冷，多穿點啊！”

林芝打了洗臉刷牙的水，忙往屋里走，里應聲。

“噯，天冷就該喝點熱乎的，回頭打一鍋羊湯回來喝，帶你跟我大爺一碗啊！”

遠親不如近鄰，胡大娘知道林芝的遭遇之后，就時常給林芝送點吃的喝的熱水熱茶什麼的。

“那好，我家有手搟的胡椒面，到時候擱一點，睡覺之前喝一碗，熱乎乎的。”

林芝換上昨晚準備好的，白羊衫搭，鵝黃呢大，朱玉的小方巾在脖子里系了個蝴蝶結，歪在一邊，穿著灰直筒，搭配一雙黑方跟皮鞋，帶著一頂煙灰貝雷帽，打扮妥當，這才迎著寒風走出家門。

這一路上，除了進屋吃飯沒看見林芝的胡大娘，不管是門口修自行車的，路口布鞋的，還是早餐鋪子上的小老板，都熱的跟林芝打招呼。

“小林上班去吶，越來越漂亮了。”

“天冷了，小林這一水靈啊！”

“小林吶，我下午帶閨去你店里挑服啊，總念叨你服好看。”

林芝一概積極回應：

“好嘞！”

“您過獎！”

“你家妹子去了我跟老板說說，給打個折！”

到了店里，慧慧也被林芝這一時髦郎裝驚掉了下。

“林芝姐，你這一打扮，比香江的大明星還好看。”

林芝嫣然一笑，點點慧慧腦門。

“就你甜！”

慧慧撓頭笑笑。

“俺說真的吶！我媽總說孩子要穿紅著綠的好看，可是你瞧瞧，林芝姐你這一，不紅也不綠，可就是好看，仙氣飄飄的。”

林芝一拍慧慧腦門。

“好了，別貧，給你帶了早飯，趕吃，吃完咱們把秋裝都上架，今天冷了，又是國慶假期第一天，人肯定多。”

慧慧趕收拾好自己，跑去吃早飯。

兩個人忙碌一早上，到了九點多，果然陸陸續續上人，今天冷空氣來的太突然，雪衫的厚度本不夠寒，眾人進門就被林芝一打扮驚的眼前一亮。

剛才林芝又給自己涂了一層口紅，這年頭，口紅只有一種號，那就是正紅。

宛如仙子額間的朱砂，原本仙氣飄飄，加上一抹鮮紅，瞬間變嫵多姿。

“姐姐，你這服多錢？”

“同志，你這巾哪里買的？”

“就是啊，能不能解下來給我們看看？”

林芝笑，手解下脖子里的巾，“這是小方巾。”

“我單知道圍巾，紗巾，從來不知道還有比手帕大一點點的巾，這什麼料子，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