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審訊員中止了審訊,顯然,他也意識到,目前他所接收到的信息超過了自己的許可權。
隨著屏幕重歸黑暗,葉舟轉向了陳昊,開口問道:
「所以,你們覺得他的理念.......有道理?」
陳昊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倒不覺得他有道理,但是,客觀的來講,我們確實從他的理念里發現了一定的可行----降低非必要的能量消耗,將能量富集在關鍵領域,降低整能量級別,從而贏得更多的時間,這麼做不也是合理的嗎?」
「問題是,他們走得太極端了,他們反對一切新增的創造行為,反對任何生產力的繼續發展----他們覺得,人類現在所有的生產力已經足夠完對相鄰維問題的解析了。」
葉舟笑了笑,開口說道:
「好吧,我不想去討論太過宏觀的問題,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你打算怎麼去說服我們十幾億的人民,放棄他們現有的生活水平?」
「----不,不用說的那麼大。你打算怎麼說服你的兒,不去看最新出道的小哥哥?」
陳昊的眉頭微微皺起,回答道:
「可以通過強制手段,法令、政策之類的。」
「你覺得會有效果嗎?酒令的結局是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
「.......所以你覺得,這是不可行的?」
「不,這不是不可行,這是純粹的理想主義。」
說到這裏,葉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茶水,然後開口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幫人還真他媽不算是什麼反人類主義者,他們就是一幫子極端主義者。他們做的事說白了,就是想把紙上談兵的理論搬到現實里。」
「你知不知道理學有個概念,『真空中的球形』?這幫人想把社會學里的『真空球形』搬到現實中來,你覺得這可能嗎?」
「他們所構建的社會圖景是完的、自洽的、甚至可以說,在末日的背景下是高效的,但問題是,現實不是真空的,也不是球形的啊!」
「當然,我們也可以把現實真空,也可以把培育球形,但那樣做的代價,難道會比通天河項目、烽火項目更低嗎?」
「不可能的.......哪怕在社會學領域,能量也是守恆的。更何況,想要實現他們所說的社會圖景,我們還將要面臨社會秩序徹底崩潰的風險,如果真的發生了那種況,用不著相鄰維侵,我們自己就把自己乾死了。」
「再說了,這個陳武說的話本就自相矛盾,他一方面說文藝復興是科學革命的基礎,一方面又要求人類放棄娛樂活、放棄文化和藝,這是什麼正宗雙標狗啊?」
聽完葉舟的解釋,陳昊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後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他們的理念沒有任何可取之?」
「有啊,當然有。說白了,所謂的田園牧歌,不就是終極形態的計劃經濟嗎?核心還不是資源優化配置。」
「----資源優化配置,我們現在不就在做?要不然通天河項目的資源是從哪來的?」
陳昊微微點頭,回答道:
「好吧.......這麼說我大概明白了,不過說實在的,他們的理論還是有很強的迷的。」
「如果你在最開始接了他們的一個觀點,他們的其他觀點就會潛移默化地開始影響你,最終讓你全盤接----這就是所謂的登門檻效應吧?」
「沒錯。」
「那這樣的話,我們就得想一個辦法,去駁斥他們的觀點了,我們得搶佔輿論的高地,否則會有很多人被他們的陷阱所迷的。你有什麼想法嗎?」
聽到陳昊的話,葉舟沉了片刻,開口說道:
「我倒不這麼覺得。其實只要在宣傳上把他們所謂『田園牧歌』的真相暴出來,大部分普通人就會自發地站在他們的對立面,至於那些會相信他們的理論的人,我們無論怎麼去宣傳都不會有用的。」
「他們往往自認為自己是社會的英階層,認為自己天然就應該更多的資源、承擔更重的責任,說白了,就是有一種已經過時的、來自西方的所謂貴族神。」
「在他們眼裏,普通人是他們封地里的財產,他們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目的並不是拯救人類,而是拯救自己。」
「如果有一個可靠的契機----比如星際航行為可能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立刻轉變為逃亡主義者。」
「所以,針對這一批人,我們要做的不是拉攏,而是打擊。」
「逃亡主義、閹割主義是相鄰維危機下最危險的思之一,還好我們現在發現得早,立刻展開打擊活的話,一切都還來得及。」
聽到葉舟的話,陳昊的神有些凝重。
「你認為,事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
「未雨綢繆而已,現在他們的影響力還有限,但是都已經可以把手到國家重點項目里來了,如果任由他們發展的話,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我說了,這些人本來就是秉持著英主義的一個群,他們自的社會地位也不會低,話語權和影響力天然就超過其他普通人,在社會經濟各個方面都有他們的影子。」
「現在也許他們還是理想主義者,但繼續發展下去,當他們發現可以用理想主義來獲得利益的時候,一切就會變味了。」
「怎麼說?」
陳昊開口問道。
葉舟皺了皺眉頭,回答道:
「我有一個故事,也許可以從相對比較小的切點,更好地說明有關牧歌組織的一切問題,說明為什麼我們在它出現苗頭的最開始,就要把它摁死。」
「說來聽聽。」
葉舟給自己的杯子重新續上茶水,然後開口道:
「假設啊,現在我們有這麼一個村子,這個村子......就龍龍村吧。」
「龍龍村裏世代居住著以種田、畜牧為生的農民,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他們的生活逐漸變得富足,各式各樣的房屋建設起來,土地里不斷地產出新鮮的蔬菜水果,草地上趴滿了吃飽喝足的牛羊。」
「每到周末的時候,村裏的人都會組織舞會和聚餐,平時也有許多娛樂活,大家的生活既富又愉快。」
「突然有一天,村裏的先知帶來了一個消息:在不遠的將來,一頭來自附近山上的巨龍將會進攻龍龍村,目的是將龍龍村徹底毀滅、把村民全部殺。」
「這個消息讓村民們陷了恐慌----要知道,巨龍是很可怕的,以當時村民的技,他們本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對抗巨龍。」
「但是,這些村民也沒法放棄他們世代居住的土地,因為大規模的搬遷就意味著死亡。」
「所以,這些村民開始著手做各種準備,比如修築城牆啊、囤積燃料啊、增種糧食為長期戰鬥做準備啊等等等等。」
「總之,所有人都在努力嘗試盡自己的力量、在有限的條件下去擊敗巨龍。」
「村民們也積極地獻計獻策,在這其中,有一個策略迅速獲得了許多人的認同。」
「這個策略的提出者說,巨龍之所以要襲擊村子,實際上是因為村民的發展已經對它的生存造了威脅,所以,村民們應該要做的是,將自己的力量藏起來,讓巨龍放鬆警惕,然後製造更強的武,出其不意地給巨龍重創。」
「這個計劃被稱為『牧歌計劃』,它看起來十分合理,但問題是,要怎麼把實力藏起來呢?」
「首先要做的就是毀掉大部分農田、消滅掉大部分的牲畜,只保留足夠所有人生活的基本的口糧。」
「其次,村子裏不允許再組織舞會和娛樂活,因為這些活會額外消耗資源。」
「到最後,連夜裏點燈也被止,因為太過明亮的燈火昭示著村落的繁榮,很容易引起巨龍的注意。」
「這樣的政策自然引起了大多數人的不滿,但主導者始終認為自己是對的,所以在政策執行不下去、在村委會站出來反對的時候,他採用了各種強的手段來推行他的策略。」
「比如在農田裏放火、比如襲擊和拆毀舞廳、比如往市面上銷售的燈油里摻水.......這樣的破壞行確實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同時,主導者手下的執行者們突然發現,他們手裏的權力在急劇擴張。」
「正如之前所說的,他們要製造更強的武,這個武,我們就把它做城弩吧。」
「製造武是需要人力和資源的,而顯然,參與到城弩製造的人會獲得更多的資源。」
「他們有富的食、有明亮的燈火、甚至還會有不定期開展的舞會,幫助他們釋放力.......很顯然,任何一個村民都想加這個工作中,但誰能真正加?」
「站在牧歌計劃主導者、那個理想主義者的視角,他當然希加計劃的人是真正有才能的人,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在這個村子裏,資源和需求的矛盾,已經發展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
「甚至就連牧歌計劃的執行者們,也無法獲取到足夠滿足他們慾的資源,所以他們會做什麼?」
「答案很明顯,他們會出租自己手中的權利,用於換取本就不多的資源。」
「想要加城弩項目?很簡單,拿熏來換。沒有熏?好的,拿你兒來換也可以。什麼?你說你不想繼續牧歌計劃了?那可不行,特權階級已經形了,怎麼能隨便讓你毀掉?」
「到了這一步,村子裏基本已經陷了混,殺人放火的行徑到橫行,龍龍村的村委會已經無力對抗牧歌組織,因為在他們的破壞之下,整個社會的大部分資源都已經匯聚到了他們的手裏。」
「到了最後,村委會消失了,牧歌組織立了新的村委會,他們慶祝著新時代的到來,慶祝著自己的勝利,但所有人都忘記了,不久之後,巨龍就要殺過來了。」
「而城弩項目呢?那裏面不會有任何進展的,因為負責這個項目的,都是出賣了自己的資源換取工作崗位的尸位素餐的廢。」
「現在躺在實驗室里的,不過是一把連弦都沒有的破弓而已。」
「所以,在牧歌組織立村委會的幾年之後,巨龍毀滅了村莊。而那些所謂的想要拯救世界的英們,沒有做出任何抵抗----他們本就沒有能力去抵抗。」
說完之後,葉舟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現在,你知道牧歌組織的本問題在哪裏了嗎?」
「總結起來只有一句話:英主義必然導致權力尋租,而權力尋租又必然導致秩序崩塌。」
「要想拯救世界,絕對不能只靠某一個、或者某一群人的力量,你得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
「說得難聽一點,哪怕他們屁用沒有,哪怕他們在幫倒忙,也必須讓他們參與。」
「因為他們也許對真正的目標沒有幫助,但『參與』這個作本,就是一種象徵。」
「它象徵的是災難面前人人平等,象徵的是資源的合理分配,象徵的是命運的共同。」
「而這,也是烽火項目和通天河項目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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