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重新亮起，但令葉舟意外的是，他眼前所看到的東西，也僅僅就是一片白茫茫的亮而已。

這裡又是哪裡？

葉舟迷地轉著腦袋，但很快，他的耳邊便傳來了一陣輕的聲音。

「別別。不要轉你的腦袋，集中神，放空，我們馬上要啟avs傳輸，你現在能看到的是白噪背景，怎麼樣，有沒有覺眼前是一片白？」

葉舟愣了愣，他這才知道，自己在這次模擬中所扮演的，是一個盲人。

他拚命想要看清楚眼前虛空的白，但無論他如何嘗試，那本來就不存在的視線都沒辦法在虛空中聚焦。

這種，就好像你閉上一隻眼睛后，用閉著的那隻眼睛拚命地去尋找眼皮上的線一樣。

哪怕用手電筒在眼睛上晃，也絕對不到那道線。

沉默了片刻之後，葉舟搖了搖頭，回答道：

「什麼也看不見......似乎是白的，但是我說不好，這種白......太空了。」

聽到他的話，那個溫的聲音回答道：

「這是正常的，你的視覺信號還沒有建立，稍等一會兒，我們馬上開始。」

聽到的話，葉舟疑了一瞬間，他沒明白對方說的「做好準備」是什麼意思，但下一刻，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隨後，葉舟的神經瞬間繃！

他看到了。

但是，他看到的東西，本就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正常。

那是一堆完全扭曲的、雜的彩和線條，分辨不出、分辨不出形狀，畫面每一秒鐘都在變化，每當葉舟想要定睛去看的時候，那些線條便又消失無蹤。

瘋狂。

隨著視覺信號繼續傳，葉舟的頭腦開始不控制，甚至連理智都開始逐漸消失，他的不停地戰慄，冷汗不由自主地從背後冒出，幾乎在轉瞬之間，下的服就已經被浸。

隨後，那些瘋狂的彩漸漸變了影子，它的黑吞噬了一切可見的彩，直直地沖向葉舟的靈魂深，從這樣的黑里，葉舟無比清晰地覺到自己的渺小，在它的面前，自己毫無生存的餘地。

葉舟的緒幾乎崩潰，但每當他的神及到崩塌的底線時，「抵抗者」的天賦都重新把他的理智從深淵裡拉回，葉舟此刻既慶幸又恐懼，他不知道這樣折磨還要持續多久。

在彷彿永無止境的混之中，葉舟慢慢找回了一些秩序。

那些原本毫無邏輯的畫面，漸漸開始組了幻象。

飛濺的、炸的黑煙、怒吼著卻無聲的面目扭曲的男人、黑的槍支、白的雪、灰濛濛的天空、還有一副似乎刻在了他腦子裡的、逐漸近眼前的火焰......

這些東西像一幕幕的3d電影畫面朝著葉舟撲來，但在抵抗者天賦的加持之下，他艱難地保持了自己的穩定。

「你看到了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葉舟的緒開始穩定下來，一旁的醫生輕聲開口問道。

葉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強行穩定住緒之後開口說道：

「戰爭，戰場上的那些東西。我們.......現在不可能是在戰場上吧？」

「當然不在，我們在病房裡！你已經熬過幻覺的階段了，你是第一個！」

這個聲音中著難以掩飾的欣喜，葉舟愣了一愣，突然明白了自己這次模擬的意義。

是的，他需要去知的，不僅僅是技，還有病人在恢復視覺前夕的所有。

只有真正詳細地獲取了所有的，才可能針對這項所謂的avs技進行針對的優化，這樣的優化包括但不限於電信號的強度和頻率、電刺激的周期、容錯率和模型優化等等等等......一旦中途出了任何差錯----不，哪怕沒有出差錯，也會產生幻象。

而事實證明，這樣的幻象，不可能是讓人愉快的。

回憶起剛才看到的那些畫面，葉舟幾乎覺自己是直視了克蘇魯古神一般。

真的有人能在這樣強度的刺激下完實驗嗎？

想到這裡，他開口問道：

「在我之前，還有多個實驗者？」

那個溫和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很多很多個.......但是都失敗了，我們甚至不知道失敗的原因。你現在能看到了嗎？」

葉舟輕輕搖頭。

「仍然是幻象，但是，這些幻象開始變得規律了，我勉強能分辨出一些東西.......那邊好像是太.......不，不是太，這個形狀......是檯燈吧？」

「是檯燈！！粟醫生！粟醫生！快來！功了！」

說話之間，葉舟到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掌陡然鬆開，隨後，他的耳邊傳來了匆忙跑來的聲音，他的視線中恍惚出現了一個扭曲的人形。

這個人形仍然在不斷閃爍，就像葉舟小時候見過的信號不穩定的黑白電視一樣，消融在一片背景之中，但如果仔細去看，卻又能分辨出他的形狀。

「能看到我嗎？」

男人的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音，葉舟點了點頭，回答道：

「能。」

「現在你有什麼？」

「很，我現在已經緩和了，但之前簡直是災難。我的視覺系統完全被摧毀了，重新看到東西之後，所有的神經反都要重新開始學習和適應，所有信號對我的大腦來說都是陌生的，神經元的算力幾乎被掏空了，這種覺就像.......就像把一個三維生扔進了四維空間一樣。」

「這樣做不行，電信號的刺激必須循序漸進，你們的演算法要修改，需要先甄別出只負責廓的那部分信號，然後從廓開始建立視覺知系，再進一步轉到明暗和，最後才是複雜圖像的識別......」

聽到葉舟的話，他面前的臉上出一個驚訝的表----這樣的表在葉舟看來極為誇張，他的的線條幾乎貫穿了整張臉。

「你說的很專業！不錯，我們確實是在按照這個思路優化的，但是我們遇到了一個問題，如果只從線條和廓開始學習的話，每到進明暗學習的時候，前期建立起來的知系都會再一次被打破，我們迫不得已要重新開始訓練，最後還是惡循環......你對這個有什麼建議嗎？」

葉舟微微沉片刻，在「決策者」天賦的加持之下，他幾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問題的關鍵。

「幀率。你們忽視了幀率。」

面前的男人突然愣在了原地，隨後，他地握住了葉舟的手。

幾分鐘之後，葉舟眼前的畫面逐漸穩定下來，廓和線條基本固化，雖然呈現在他面前的仍然是一幅幅沒有彩，沒有景深，甚至連明暗都沒有的黑白版畫，但至，他真的能看見了。

他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旁的護士連忙扶住了他的手。

葉舟沒有拒絕，在護士的攙扶之下，他費勁地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拖鞋，隨後，用自己如同紙片一般的雙腳穿上了拖鞋，開始邁步朝前走去。

沒有距離和空間的問題極為嚴重，每走一步，葉舟都要重新調整平衡，但就在這樣一步一步緩慢的前進中，他終於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一面鏡子。

從鏡子里，葉舟看到了自己的臉。

此刻的他並不是像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樣眼框里裝上了機械義眼，而是頭頂著一個巨大的、線路複雜的、充滿了賽博朋克風格的頭盔。

葉舟勉強能從頭盔的裝置上辨認出用於測距的激雷達、用於識別畫面的高分攝像頭、以及積不算小的計算單元、供能單元。

上千年來對於眼睛的探索，在此刻凝結了一，凝結了一個嶄新意義上的，眼睛。

而自己的真正的眼睛，其實此刻仍然被一個黑的眼罩遮住。

葉舟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從後腦解開了眼罩，一旁的護士似乎想要制止，但醫生按住了的手。

葉舟發現，自己的眼睛其實依然閉著。

在這次模擬中，自己似乎忘記了怎麼眨眼。

他困地停頓了片刻，頭盔上的面部識別模塊似乎偵測到了他閉眼的狀態，原本已經穩定的畫面瞬間被黑暗所取代。

看來這是一套符合本能的系統。

睜眼便看見，閉眼便消失。

葉舟深深吸了一口氣，下一秒，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畫面洶湧而來，彩慢慢顯現，明暗的影開始閃爍。

他的心裡恍惚間有種。

在這一個瞬間，科技的力量，為他強行開啟了第三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