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海藍,農科院實驗田。
徐蕾意氣風發的站在田埂上,臉上帶著肆意的笑容,手舞足蹈地沖著面前還在力收割的師兄弟們喊道:
「你們作倒是快點啊!怎麼一個個娘們唧唧的,我的任務都已經完了,就等你們了!」
聽到的話,前方稻田裡一個男生滿臉生無可地抬起頭,無奈地開口回答道:
「我說蕾蕾,你就別在那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今天籤就屬你到的田最好收,收完了還不知道來幫忙,站那像個地主監工似的,幹啥呢!」
徐蕾嘿嘿一笑,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我可不幫你們收,一人都是兩塊田,誰讓你們運氣差到犄角旮旯的?再說了,你們那也就是地形差了點,耽誤你幹活了?菜是原罪,別找借口!」
「什麼地形差了點!大姐,我這是梯田,你那是平田,這能一樣嗎?好了好了,你別管我了,快去把收完的稻子歸攏起來,一會兒該粒了。」
「你先小心著點,別給稻穗弄掉太多,要不然待會兒還得一穗一穗地撿起來,麻煩得要死!」
聽到這話,徐蕾有些不以為然地癟了癟,開口說道:
「那有啥好撿的,不就幾個稻穗嗎?能有多沉?咱們這畝產眼看著就奔著兩千公斤去了,還差那麼一點嗎?」
還在低頭努力割著稻穀的男生稍稍直起腰,回答道:
「嚴謹,嚴謹懂嗎!咱們這是正兒八經的農業科學,咋被你說的跟算賬似的......好了好了,你先去找人把粒機搬過來,再去把麻袋抱過來。」
「這破田......早晚我要給它連一片,以後就用收割機收!」
「我早就說了要買小型收割機了,誰讓你當初摳摳搜搜地反對了?現在知道難了唄?呸,你就難著吧,我去搬麻袋了!」
一邊說著,徐蕾一邊輕快地向遠實驗田的邊緣跑去,由於不是專業的稻農,收割的時候也不算練,的臉上和手上都有不小心被禾葉劃出來的細小傷口,有些傷口上甚至還滲著些,但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倒是在實驗田邊緣粒的導師看不得這副不管不顧的模樣,心疼地埋怨幾句之後,強制地把趕回醫務室去理傷口,但也只是回去簡單地沖了把臉,用自備的硼酸給傷口消毒之後,便又嘚嘚瑟瑟地跑了回來。
看著的表,導師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忙碌了好幾個月,到了收的時候,他實在不忍心讓缺席這個最重要的時刻,於是便也只是叮囑用口罩把臉遮起來,便任由東奔西走地忙活了。
徐蕾先是幫著把稻穀搬運到一,確定自己真的做不來粒的活兒之後,又跑到粒機後面幫著撐開麻袋,但的力氣不夠大,搬不袋袋的稻穀,最後也只能站在一旁幫著過稱,記錄每一袋稻穀的重量。
「嗯,這袋裝得不夠滿啊......56公斤。下一個下一個,裝滿點,咱們麻袋快要沒了!」
「這個裝多了!你小心著點,待會兒撒出來了你自己撿啊!65公斤!下一個!」
「好了,這個60公斤,就按這個裝,看清楚了嗎?」
每報一個數,徐蕾便用馬克筆在袋子上記錄一個數字,等到腳下的麻袋幾乎全部用完之後,一旁的粒機終於停了下來。
而此時,的邊已經滿滿當當地堆滿了包的稻穀。
「這一塊是一畝地的,那邊那塊是一畝的,然後中間的是三分的,遠點那個是6分的.......」
「你加仔細點,弄錯了我打死你!」
聽到的話,正在彎腰仔細計算的小師弟好笑地瞥了一眼,隨後開口道:
「蕾姐,不用那麼兇吧,要不你自己來算,保證不會錯!」
徐蕾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對著手裡的本子仔細核對,片刻之後,跟小師弟同時得出了結果。
「1836公斤。」
「多??」
一旁的導師驚喜地湊了過來,看向徐蕾本子上的數字。
「沒算錯吧?確定過了一千八百公斤?」
徐蕾鄭重地點了點頭,直接把本子塞到了導師的手裡。
「肯定沒錯!我算了好幾遍了!」
「太好了,太好了.......一千八百公斤,這還是單季,後面哪怕是別的地區水熱和葯條件不如我們,平均畝產起碼也能達到一千二百公斤了。」
「一千二百公斤,每年兩季,早稻按八百公斤算,周年產量也突破兩千了。」
「我記得現在最高的周年產量才一千五吧?40%增產有了!」
聽到這話,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都出難以掩飾的笑意,因為他們知道,這個數字的意義遠比看上去的要大得多。
這次的40%增產,可不是以往的實驗田增產,而是在推廣到整個華夏各大水稻種植區之後,畝產還能夠提升40%!
這也就意味著,這個新的水稻品種從它誕生的這一刻起,就已經達到了走出實驗室、走出實驗田的條件,甚至不需要進一步的改良,就可以為整個華夏的支柱型水稻品種!
也正是因為這樣,新品種水稻的推廣難度會降低不止一個數量級,他們之前考慮的預期在三年之實現全面推廣的目標,甚至還有可能提前。
而周年平均產量2000公斤這個數字,則還有著更容易理解的解讀。
這意味著,按照華夏人平均的穀消費水平,一畝由一個勞力經營的稻田,每年的產量至可以養活6口人。
為土地和食掙扎的日子,將徹底一去不復返。
徐蕾慨地看著那些鼓鼓囊囊的麻袋,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異樣的覺。
沉默片刻之後,突然扭頭向實驗田跑去,眾人不知道要幹什麼,只能呆在原地等著,好幾分鐘后,才氣吁吁地從實驗田裡跑回來,手裡還拿著一大捧被收集起來的,落在地上的稻穀。
把那些稻穀一束一束地分到所有人手裡,最後在自己手裡留下了最茁壯的一支,然後開口對導師說道:
「老闆,明天,我想休個假......」
......
第二天,徐蕾坐著飛機在常沙落地,攜帶的行李很簡單,除了背上背的裝著換洗服的背包之外,就只有手裡提著的手提箱。
帶著手提箱上了地鐵,轉了好幾趟車,又換乘出租,才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常沙唐人萬壽陵園。
此時正值下午時分,碧空如洗,過陵園裡高大的樹木,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影子,走在那些影子之間的徐蕾神肅穆,卻又帶著幾分約可見的笑容。
順著小道一直向前走,直到走到那座一直想要來,卻始終不敢來的墓前。
徐蕾小心地站在一旁等待,直到前來祭拜的最後一批人離開才走向墓前,腳步緩慢輕,彷彿是在擔心驚擾了那個沉睡的老人一般。
首先看到的是墓前擺放著的各式各樣的「禮」。
兩隻小碗,一碗裝著白米,一碗裝著稻穀。
一把小提琴,琴弓和琴弦錯,似乎只要輕輕用力,就能拉響。
兩束還帶著水珠的新鮮禾苗,也不知道在這個季節,是從哪裡找來的。
一雙跳踢踏舞的底皮鞋。
一副麻將。
被歸攏在一起的整條整條的中華煙。
好幾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豪車模型。
徐蕾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地把那些禮挪開騰出一片空地后,打開了自己的手提箱。
而裡面,正是之前從海藍實驗田的地里撿起來的那株掛滿了稻穗的稻穀。
把稻穀從手提箱里取出來放在墓前,靜靜地看了幾秒后,低聲開口說道:
「袁老,咱們農科院托我來給您說一聲,咱們的基因編輯水稻試驗功了。」
「結果很好,實驗田增產60%以上,預計普通糧田增產能達到40%。」
「你看,這就是我從田裡撿回來的稻穀----有點不完整了,因為好的都拿去粒了,這是落下的。」
「不過應該還是能看出來吧?你看這分櫱數,這穗粒數,比我們之前的品種要好得多啦。」
「按照這個況的話,我們估計明年開始就會全面推廣,後年就有初步果了。」
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片刻之後又繼續說道:
「袁老,我記得上次見到您的時候我還在上學,那時候看您神還不錯,結果沒想到.......哎,算了,不說這個。」
「上次您跟我說,讓我好好學習,早點畢業,選種子科學方向,我本來是想選的,但是我太笨了,最後還是選了設施農業。」
「不過設施農業也好的,我們的田間管理系統可牛了,比您以前在我們學校參觀的還要好。」
「我還記得您說什麼禾下乘涼,現在看起來,好像有點困難了。」
「因為我們的方向不是巨型稻啊.......現在看起來,矮型稻的產量潛力比較大。」
「不過嘛,禾下乘涼做不到,吃飽飯還是能做到的。」
「您可能不知道,前段時間又鬧糧食危機了,結果從頭到尾,我們的糧食都沒缺過。」
「嘿,您別說,這裡面有您的功勞,也有我們的功勞。」
「怎麼樣,我們做得不錯吧?」
「之前一直沒敢來看您,因為覺得沒做出什麼績,沒臉過來,白瞎了您給的助學金。現在.......」
徐蕾停頓了片刻,抬起頭看向面前那塊巨石。
巨石上刻著兩行金字:
人就像種子,要做一粒好種子。
「現在,我應該,也算是顆好種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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