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距離六鼻項目003號計算機最後測試，倒計時5天。

葉舟一個人走在悠長的走廊里，後跟著寸步不離的武平，臉上的表平靜。

這是葉舟來到公格爾峰六鼻項目地下基地的第3天，但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基地的生活。

跟他預想不同的是，這個基地由於龐大的維生系統加持，無論是在氣上、溫度上、度上都被調整了最適合人居住的環境，其中甚至覺不到自己一座數千米高的雪山之下，反而覺得這只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研究大樓而已。

在這個地下基地里同樣布置了中心花園，但葉舟還從來沒有去過哪怕一次，原因很簡單：這個基地中的人員相對來說較為複雜，除了項目組核心員之外，還有數量龐大的邊緣研究人員、後勤支撐人員。

這些人員的居住區和工作區雖然與核心人員有所分割，但仍然共用一片公共休閑區，其中就包括食堂、休閑區、健區和中心花園。

基於對葉舟最大程度的保護，在到達基地的第一天，他便被聲明在非必要的況下，不能與項目組核心員之外的其他人進行過多接，以免被某些人認出來，從而造連鎖的份泄。

雖然這時候的葉舟已經擁有了不下十個的假份，但他的臉畢竟還是那張臉，在方徹底完之前一系列事件的整「記憶修改」之前，如果引起某些人懷疑的話，後續理起來的確還會有不小的麻煩。

葉舟很清楚這個風險，所以在最初的兩天里，他嚴格執行了這條規定，每天除了與肖平帶領的核心組討論技細節之外，幾乎不參加其他的任何集活，也不出現在任何公共區域，生活簡單到只有臥室--實驗室兩點一線，連一日三餐也讓人送到房間里解決。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都還沒有對這樣的生活到厭倦的時候，肖平倒是先表達了他的擔憂，尤其是得知葉舟哪怕在外面的時候也幾乎可以說是過著苦行僧的生活，一年中的休閑時間沒有超過一周之後，他更是直接撥通了電話對陳昊破口大罵了一通。

無辜的陳昊莫名其妙地就挨了一頓罵，但他倒也沒有對此爭辯太多，只不過在當天晚上，葉舟就收到了通知，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他可以在基地自由活了，後續的一切善後事宜都由報來負責。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仍然沒有真的放飛自我，只是在這一個難以睡的晚上，悄悄地從自己的房間里爬了起來，一個人散著步，走到了基地里的中心花園裡。

正如他之前從視頻資料里看到的一樣，這個中心花園仍然是溫室的布局，部種植著各種各樣的造氧植，這些來自於世界各地的形態千奇百怪的植被放在同一個天花板之下，給人一種奇異的觀。

葉舟走到一顆龐大的蘆薈樹下，有些手賤地掰下了一小段蘆薈，正想著要帶回去嘗試自己做一杯乾凈又衛生的蘆薈飲料的時候，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哎哎哎！你幹嘛把蘆薈掰了啊？」

葉舟回頭一看，後的武平右手已經都放到了腰間，他連忙咳嗽一聲，後者這才稍微放鬆了姿態左移幾步，隔在了葉舟和來人的中間。

看到這個架勢，原本向葉舟走來的年輕生直接愣在了原地。

在這個保級別堪稱史上最高的基地里還隨時有安保人員保護的，不用想也是這個萌新不能接的大人，這一點哪怕再怎麼不懂人世故，也都能看出來了。

一時之間，的腦子幾乎陷了空白，既不能不說話，又不知道如果要說話的話，該說點什麼才好。

好在葉舟很快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境，他悄悄向左一步站到了樹葉的影中，然後開口回答道：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試試這玩意兒能不能吃而已......應該影響不大吧？我聽說蘆薈的自愈好的。」

聽到他的話，生幾乎已經張到極致的緒終於放鬆了幾分，猶豫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最好不要掰斷吧......蘆薈其實很貴的，斷了一部分之後，如果不及時理，整株都會慢慢腐爛掉。」

「那麼嚴重？」

葉舟驚訝地問道，這個知識確實已經及到他的盲區了。

「是啊，所以我看到你掰下來的時候才會那麼著急......不好意思啊。」

生用眼神看了一旁的武平一眼，確認他沒有敵意的作后，才小心地挪到了一旁的椅子附近，但對面的葉舟還站著，也不敢坐下。

看到這一幕，葉舟心裡約覺得有點好笑，他咳嗽了一聲，直接在影中席地而坐，然後繼續問道：

「你是這裡的園林綠化員嗎？」

對面的生顯然被葉舟問得一愣，沉默片刻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然後開口回答道：

「不是啊，我只是平時喜歡養植而已.......我是搞高能理的，就是粒子對撞啥的，主要方向是最小單元和extradimension方向，呃，這個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怎麼翻譯好，高維空間？大概可以這麼理解吧？」

「額外維吧？我記得我也看到過。」

聽到葉舟的回答，對面的生眼神一亮，略有些驚喜地說道：

「對對對！你是也做高能的嗎？」

「.......我不是，實際上，對這些最底層的基礎科學，我幾乎可以說是一竅不通。我搞的是應用技。」

「應用技？哪個方面啊？哦你在這裡，應該是量子計算方面的.......這個我能說嗎？」

生略有些忐忑地看向一旁的武平，後者不聲地挪開了子，重新在葉舟的右前方站好，給兩人的直接通讓出了通道。

「能說，能進到這個基地的大概都跟量子計算沾點邊，不過我有點好奇，高能理和量子理的聯繫似乎並不怎麼強吧.......你是怎麼被選中進這個項目組的？」

聽到這個問題，對面的生臉上浮現出一尷尬的笑容，思索良久之後，才開口回答道：

「其實量子理和高能理還是有很多聯繫的......最簡單的應用上的聯繫就是量子計算機的高能量子模擬，在純理論上也出現了比如sky模型和fra模型理論，這些理論都在嘗試著把凝聚態、高能理和量子理統一起來。」

「我們現在在做的高能理實驗上也有驗證量子非定域的實驗，主要是研究正反粲夸克對組的粒子的衰變和糾纏自旋單態的，這些實驗對量子對穩定和量子自糾錯碼都有理論上的幫助，我來這裡的工作也就是這個。」

「簡單來說吧，我的工作就是通過高能理學中的某些結論，幫助我們現在的量子計算機降低隨機噪音的。」

坐在影中的葉舟表有些扭曲，他倒不是聽不懂生說的這些容，不過，要把的這些容跟現在正在進行的量子計算項目聯繫起來，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了。

好在他也不需要去做這樣的事----只要能聽懂生的最後一句話，基本就差不多了。

停頓片刻之後，他開口說道：

「所以，最近的工作忙嗎？項目已經進行到最後的階段了，應該大部分的理論支撐工作都已經結束了吧？」

對面的生點點頭，頭頂的燈照在的臉上，讓的皮呈現出一種近乎明的瑩白彩，但卻似乎毫不覺得燈刺眼，反而抬頭看向線的來源，臉上出迷茫又失落的神。

「最近是不怎麼忙......其實我一直都不怎麼忙。這個項目的周期太短了，我來這裡才半年不到，想要把之前的理論結果消化掉再提供給項目組使用，太困難了。」

「我之前本來寫了一些建議，不過太偏向於理論，實用太差，最後也沒有用上。」

「所以，對我來說，到這裡支撐項目其實就是換了個地方寫論文而已----不過也好的，我還是可以收到對撞機那邊的數據結果，又沒有七八糟的事打擾，論文倒是寫得很快。」

葉舟聽出了對方語氣里的失落，於是開口安道：

「是這樣的，這種大型項目就是需要很多的技和人員的冗餘，所以偶爾有人幫不上忙也很正常，不用覺得失。」

葉舟的語氣始終都很溫和，對面的生原本張的緒也逐漸放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把到了椅子上，然後耷拉著腦袋，有些沒打采地說道：

「其實也不是啦，不是這個項目的人員冗餘，是我的研究方向本來就很冗餘。」

「高能理是一個很吃天賦的方向，我一開始以為自己天賦夠好了，所以才選了這個專業，但沒想到勉強讀到博士以後才發現，博士本就只是個開始。」

「相比起那些真正的大牛，我還差得太遠了，而且我本就不知道自己未來能走到哪一步.......很有可能，我這輩子做出來的東西都是一些沒有用的廢料，就是帶不來任何價值的那種。」

看著生的表，葉舟也莫名地覺到一陣心酸。

是啊，自己一輩子為之努力的目標，在蓋棺定論的時候，有可能連最簡單的一筆記錄都無法留下，這樣的未來，想想就讓人難的。

不過，既然知道大概率是這樣的結果，卻仍然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路，大概也算是一種英雄主義吧？

畢竟，羅曼羅蘭真的說過，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生活。

想到這裡，葉舟的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

「所以，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高能理呢？你不知道這條路很難走嗎？」

「我知道啊！」

「不過，高能理哎，這大概是最接近世界真相的一個學科了。」

「宇宙啊，星空啊，時間啊，空間啊，未來啊，時間啊......其實這些虛無縹緲的概念，幾乎都可以用高能理的理論來解釋。」

「最簡單的，高能理有個分支，高能天理，研究的就是什麼脈衝星、線啊、等離子啊什麼的。」

「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在天空中看到的很多星星，其實在幾十萬年前就已經不存在了，我們之所以還能看到們，只是因為們跟我們相隔了太遙遠的距離，線還沒有走完所有的道路罷了。」

「那些星星也許下一秒就會消失，也可能幾十年後才會消失，因為我們不知道那些線是一次超新星發所產生的，還是恆星的核聚變走向盡頭后即將熄滅前的最後餘。」

「總之，我們現在看到的，不過是他們留下的最後的影子罷了。」

「這很浪漫，不是嗎？」

「我就是被這種浪漫吸引來的.......不過現在看看，這好像是個大坑。」

生的臉上織著既神往又略有些無可奈何的表，額頭的劉海在中央空調的微風下不斷，這似乎讓有些不耐煩。

用手捋起那一束頭髮，從手腕上取下發圈把頭髮紮起，出潔的額頭，隨後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反正，選都已經選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就只能一直走下去咯。你呢？你是學什麼專業的？----對不起，我好像不該問這個。」

葉舟笑著搖了搖頭，似乎忘記了對方本看不到影中的自己的表。

「沒關係，可以問，但總之我不能告訴你就對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大概是我在這個基地里見過的最神的人了，放心，我沒有看到你的臉，應該不用把我滅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