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什!」
首先走進門的是一個滿臉橫的中年男人,他名朱馬克,是所謂的「農民聯合隊」的隊長,正是在他的帶領下,瑞克什從無辜者手中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本不屬於他的食。
看到他的臉之後,瑞克什心裏一跳,但仍然保持著癱的姿勢,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朱馬克......」
朱馬克走上前去,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瑞克什手裏的土豆,開口問道:
「這就是你的晚餐?你的食呢?」
瑞克什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只有這個.......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如果明天再買不到食的話,我只能離開這裏,去投奔娜貝拉的母親了。」
「已經回到哈里亞納邦了,我聽說,那裏還能買到許多食......」
「不要撒謊!我知道們還沒走!你的食藏在哪裏?你為什麼不參加我們的行?!」
朱馬克厲聲打斷了瑞克什的話,手一把薅起他的領子,用手裏的砍刀威脅地在他的脖子上劃來劃去。
而這把刀的刀刃上,還沾著不知道屬於誰的鮮。
瑞克什的神已經張到了極點,但這一刻,彷彿是神靈附一般,他的表卻毫沒有發生變化。
「我真的已經沒有食了......如果我有的話,一開始我就不會跟著你一起去搶劫奧瑪......他不該死......我不該吃這個土豆.......可是我沒有辦法......奧瑪.......」
瑞克什的眼中湧出了淚水,這些淚水完全是出自真心實意,但在朱馬克看來,這隻不過是懦弱和虛偽的假象。
「收起你的眼淚!你不要想騙過我,我已經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你的罪行,你在私藏食!」
私藏食?
聽到這個詞,瑞克什的心裏突然湧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誕。
什麼,私藏食?
那些食都是他辛辛苦苦地耕種土地換回來的,屬於自己的東西,也私藏嗎?
可是,現在的他無法反駁,只是繼續一邊哭泣一邊回答道:
「我真希我能有些食!如果我真的有的話,也許奧瑪就不用死......他的兒子......沃沙......他還幫我收過麥子......」
「別再廢話了!」
瑞克什的表現終於讓朱馬克失去了耐心,他鬆開掐住對方脖子的手,然後一拳砸在了瑞克什的臉上,瑞克什的腦袋轟然作響,短暫的眩暈后,他摔倒在了地上。
「給我搜!把他的屋子翻個底朝天!我不相信他一點食都沒有!」
「他的麥子明明賣了那麼多錢,可我卻從來沒有見到他花過錢,這一定有問題!」
「.......我的錢已經讓娜貝拉帶走了......」
一邊說著,瑞克什一邊撿起掉在地上的半隻土豆,掉上面的泥土后,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裏。
看到他的作,朱馬克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有些疑,明明自己收到的消息說瑞克什家裏有充足的食,可從現在的況看起來,似乎他也確實在挨。
面蠟黃、雙浮腫、眼窩深陷。
而他吃的這半塊土豆,似乎還是前些日子跟自己一起從別人家裏搶來的。
難道娜貝拉真的帶走了他所有的錢?
可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在他的印象里,瑞克什確實是一個對自己妻子極好的人,在這個地位低下的村莊里,他與妻子的相方式完全是一種異類。
他甚至從來沒有打過自己的妻子!
這在他看來,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
所以,一個從來沒有打過自己妻子的男人,把所有的錢都給妻子,讓去投奔另一個邦的親生母親,似乎,也說得過去?
朱馬克再次用狐疑的眼神審視瑞克什,想要從對方的表和作上找到一破綻,但憾的是,他確實沒有發現任何。
而此時,他所率領的隊伍已經將瑞克什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除了一個瑞克什之前用過的盤子以外,他們沒有發現任何食存在的證據。
朱馬克嘆了口氣,再一次走到瑞克什邊蹲下,然後故意用溫和的語氣問道:
「瑞克什,我現在還可以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回答我,你到底還有沒有食?」
「如果你現在說出真相,我保證你和你的家人絕對的安全----甚至,我不會拿走你們全部的食。」
「我會給你們留下足夠你們生活到下一批麥子收穫的時候,怎麼樣?」
瑞克什的眼神沒有一波,他冷漠又凄涼地看著朱馬克,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里已經完全表達出了他的回答。
朱馬克焦躁地將他推倒在地,圍繞著院子再次走了一圈,但就是這一圈,他似乎發現了問題。
腳下的土地,有一塊,比周圍的土地要更一些。
他的表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但還沒等他向周圍的人聲張,瑞克什也已經注意到了他的作。
這一瞬間,時間幾乎停滯。
所有人的作都變得極慢,所有的人、場景、品在瑞克什的眼中都變得模糊,而有一件東西,卻無比清晰地跳到了他的視線中。
斧頭。
這,大概就是它要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瑞克什劇烈地呼吸著,他的腔填滿了空氣,隨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一把抓起手邊的斧頭,猛然躍起,一斧劈下!
朱馬克的頭顱瞬間被劈了兩半。
其餘的人驚愕地看著這一幕,鮮潑灑在地上,瑞克什環顧一周,那些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
但,這樣的威懾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
人群中有第一個人將他手裏的石頭砸向了瑞克什,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瑞克什揮舞著斧頭向門外衝去,人群也在他的後追逐。
他們只是普通的農民----他們不知道什麼王敗寇,在這麼短的時間之,也想不通「殺掉大哥的人就可以當新大哥」這條規矩,他們想做的,只是幹掉眼前這個行兇者。
然後,他們做到了。
在跑出去三百米不到之後,在一個岔路口,瑞克什終於力不支摔倒在地,隨後,他的幾乎被紛至沓來的砍刀切了碎片。
鮮染了地面。
向瑞克什揮出了第一刀的、隊伍里新的領頭人滿意地看著這一幕,一揮手示意眾人跟上他,抬腳便向下一家農戶走去。
在新進的過程中,一個小弟開口問道:
「朱馬克的怎麼辦?」
領頭人皺了皺眉頭,回答道:
「放一把火,燒了吧!」
.......
半個小時候,瑞克什家的院子裏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在這個麥子剛剛收穫完不久的8月,任何農戶的家裏都不會缺引火。
火越燒越大,甚至連房屋的土坯牆都已經被烤了紅、漸漸開始了坍塌。
這場火一直燒到半夜才熄滅,朱馬克的幾乎燒了灰燼,但那些曾經被他領導的人們,卻本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如果有人願意去給他收的話,這個人也許會有一些意外的發現。
因為,就在他的下方,在那個的地窖里,還有一些東西。
被高溫烤的袋的土豆、焦黃的麵、一就碎末的白麵包、散發著烤香味的半條羊、乾癟到徹底失去了形狀的蘋果......
以及,兩人的。
娜貝拉,瑞克什的妻子。
蓋世瑪,瑞克什的兒。
在這個晚上,他們這一家三口,以一種極為荒誕的方式,死在了一起。
而他們拚命想要保護的東西,無論是食、還是生存下去的依仗、還是那個蓋世瑪曾經無比卻又遙不可及的未來,都已經灰飛煙滅。
並且,無人問津。
當火焰的餘溫徹底熄滅,這個小院一塊沒有被火焰波及的角落裏,一顆土豆正倔強地從土地里探出芽。
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它是這個院子裏,唯一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