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沒明白陳昊所說的禮是什麼意思，他問了好幾次，但對方只是故作神地告訴他讓他明天去看就知道了，而且還說這是對於他在花轎項目上貢獻的特殊獎勵。

至於特殊到什麼程度，陳昊也不願意說，於是葉舟乾脆也不再問了。

他的心裏還有更沉重的事，這讓他對所謂的禮也失去了大部分的興趣。

祁連發機空中試車功，這本來是一個喜訊，但對方很快用更強的態度展示了他們的實力，這種展示幾乎瞬間就沖淡了許多國人的驕傲。

輿論上已經出現了不的聲音，說的是我們現在雖然有了世界範圍最先進的發機，可這發機並不能用于軍事裝備，也不能從本上改變我們航空工業落後的現實。

說出這些話的人當然是好心，這是一種非常客觀的自省態度，但讓葉舟焦慮的不僅僅是這些表面上的東西，而是只有他的許可權可以獲知的另外一些消息。

這些消息第一次讓他到了力，或者說，到了一種無力。

時不我待啊。

金烏的研發還需要至15年，這15年，要怎麼熬過去呢？

他萬萬沒有想到，前幾天睡前腦子裏閃過的那個念頭會那麼快變現實。

葉舟躺在床上遲遲沒有睡著，而等他爬起來準備自己去散散步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葉舒也同樣沒睡。

「爸，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葉舟走上前去問道。

「睡不著啊.......你不也一樣嗎？」

「害，我是前幾天睡太多了，生鐘給調了。你幹嘛呢？這大晚上的？」

「我沒啥事，就是.......算了，不問你了，問你也不能說。」

葉舟沉默地點點頭，兩人並肩走了幾步之後，葉舒突然開口問道：

「你怕不怕？」

葉舟愣了一愣，回答道：

「我不怕啊，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就是嫌麻煩而已。」

聽到這裏，葉舒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我睡覺去了，你也早點睡吧。」

「去吧，我自己待一會兒。」

送走了葉舒，葉舟自己一個人在庭院裏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療養院的服務人員給他送來了毯子，他禮貌地接過，但卻沒有披上。

在這個晚上，在這南方的海風裏，他想了很多。

.......

第二天一早，葉舟一家人坐上了前往目的地的專車，據司機提供的消息，他們這次要去的是一片繁華的海灘，而這片海灘在市區之中。

葉舟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組織上給他準備的禮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總不至於是什麼海灘派對之類的吧？

那也太離譜了，如果真的是這種東西，他鐵定要行使自己在南天門項目組的超越指揮權，把出這種主意的人狠狠叼一頓。

這種時候搞這種事，真當自己是沒事可做了嗎？

葉舟想要抱怨，但是礙於陳昊特別代讓他帶著家人一起去，所以也不好表現得過於掃興，只是一路都笑的有些勉強，葉瀾看出了他的心，開口安道：

「我的哥啊，工作的事再怎麼重要，也要張弛有度嘛。伱看，你好不容易出一次門，上面是要花很多資源和力的，你就不能表現得開心一點，領領別人的嗎？」

「......我開心啊，我怎麼不開心。說真的，我都好久沒見到這麼多人了。話說海藍一直都這麼多人嗎？」

葉瀾癟了癟，切了一聲說道：

「這算什麼人多啊？前兩天我們出去的時候人更多，這是個旅遊城市啊，全國各地的遊客都在這，人多有什麼奇怪的？」

「我還看到好多網紅在沙灘上做直播咧，那個什麼大漠叔叔你認識嗎？前兩天我看到他了，不過我沒去要簽名，怕給你惹麻煩。」

「沒去就對了，以後你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我保紀律背的比你還好嗎？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自己有數就好。」

兩人一邊說著話，葉舟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他們已經漸漸接近了那片遊人眾多的海灘，海邊的瀉湖反出寶藍的芒，沙灘上全是穿著泳的有人，確實像葉瀾所說的一樣，有許多帶著手機的網紅正在海邊直播，其中還有不拿海天當背景跳舞的小姐姐。

下了車以後，一行人在便裝保衛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一片早就劃定好的區域，周圍被一些裝扮、神各異的人與其他遊人分隔開，葉舟在沙灘椅上坐下以後，葉舒指著遠跳舞的一個小姐姐說道：

「要不要去給你要個電話？」

「.......爸，你可拉倒吧，你看我像是有這心的樣子嗎？」

「哎呀，開心點嘛！多大點事啊！」

葉舟的媽媽也在一旁幫著腔，一貫是個樂天派，想的事也，現在到了海灘，雖然沒有解放天到跑拍照，但臉上的神還是喜悅舒暢的。

指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說道：

「你看，這麼多人這麼開開心心的玩，其實也是有你一份功勞的嘛！別給自己那麼大力，現在是太平盛世啊兒子！」

葉舟神一頓。

在母親所指的方向上，他看到了烈日下汗流浹背跳著舞的小姐姐，看到手捧椰子神幸福走過的一家三口，看到了戴著墨鏡逆著拍照的大爺大媽，還看到了被撒歡的哈士奇拽倒的小孩。

每個人都在坐著自己的事，每個人都在著他們生命中這平凡而又珍貴的幸福時。

這確實，是太平盛世了吧。

葉舟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打給了陳昊。

電話接通之後，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已經到了，禮呢？還有，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裏？我來一趟外面要出多安保人員你心裏沒數嗎？這是浪費懂不懂啊？？」

陳昊聽出葉舟語氣不善，但他罕見地沒有解釋，只是哈哈笑著回答道：

「你別那麼生氣嘛！我們讓你來這裏當然是有來這裏的道理，你不懂，你現在的位置是最佳觀景臺，至於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相信我，你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說罷，陳昊便直接掛斷了電話，葉舟皺著眉頭看著手機，正打算回撥回去，但突然間，他的耳中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低沉的轟鳴聲。

像是飛機正在從遠飛來。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然站起之後，才發現此時此刻，沙灘上的人已經全部都停在了原地，視線高度一致地看向他的後。

葉舟的眼裏流出難以置信的神，他慢慢轉過頭，然後抬起視線，瞇著眼睛看向遠的天空。

市區的高樓之上，碧藍如洗的天空之上，有幾個小小的白影子正在接近。

他們的速度看上去很慢，慢到葉舟幾乎有某一個瞬間以為那只是幾隻飛鳥。

但，這只是錯覺。

僅僅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裏，那六隻飛鳥以驚人地速度放大了自己的形。

寬闊的巨翼展開，影投在地面上，遮天蔽日。

轟鳴聲越發震耳聾，六隻渾雪白的巨鳥飛臨了海灘之上的天空。

海灘上的遊客之中已經有人歡呼起來，但葉舟一行人卻始終沉默著。

他們的視線跟隨著巨鳥逐漸遠去，在飛過海灘之後，六隻巨鳥突然收起了他們的翅膀，隨後，加力推到極致，他們的尾部噴出甚至比日還要灼目的火焰。

短暫的延遲之後，音聲響徹整片海灘。

葉舒獃獃地看著這一幕，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這是我們的飛機？」

葉舟搖了搖頭說道：

「不，這是子的......」

但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隨後立刻改口：

「但是現在是我們的了。可惜，不是我們造出來的......」

然而，這句話還未說完，他再次注意到了更奇怪的現象。

又有轟鳴聲傳來，而海灘上所有人的視線，再一次轉向了他的背後。

他的不由自主地一陣戰慄，強撐著回頭之後，他終於明白了陳昊所說的禮是什麼。

那是三架排三角陣型的、自也是三角形的、渾如同暗夜一般漆黑的、巨型飛翼戰機！

葉舒再次看向葉舟，他的語氣有些猶豫不定。

「這東西......跟你昨天說的b2好像......這是.......丑國鬼子的？」

葉舟的語氣同樣有些抖，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才開口回答道：

「不是。」

「這玩意兒，是我們自己造的。」

「轟-20！」

葉舒驚愕地看著葉舟，但葉舟沒有理會，他目送著三架轟-20遠去，它們的發機顯然不如大白鵝，所以也沒有做出什麼花里胡哨的加力機，但，那一片低空飛過的黑暗所帶來的迫，在某一個瞬間，甚至讓整片海灘都雀無聲。

葉舟長嘆一口氣，索著找到了他的沙灘椅坐下，然後掏出手機撥通了陳昊的電話。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什麼時候決定要發佈的？」

陳昊聽出了葉舟語氣的改變，他得意地放聲大笑一番后才回答道：

「祁連完試車的那個晚上就決定了，實話告訴你，因為祁連的原因，轟-20整設計要大改，這一代本來打算著的，現在算落後機型了，就先放出來玩玩咯。」

「不止這個原因吧？」

葉舟追問道。

「......你心裏有數就好，反正也是形勢所迫。不過沒關係，咱們還有一代在測試，基本原則還是沒有變的。不說了，掛了吧，他們還沒飛完，待會兒還要再飛一圈，你接著看吧。」

說罷，陳昊又是迫不及待地掛斷了電話，他的反應甚至讓葉舟覺得他也在海灘的某個角落看著黑白雙煞的飛行表演。

收起手機之後，葉舟激的心終於有所平復，他看向四周，原本寂靜了幾秒鐘的沙灘再次發出甚至比音聲還要震耳的歡呼。

在這些狂喜的人群里，一個消息正以極快的速度傳播著。

國首款飛翼戰略轟炸機，轟-20，就在這個所有人都毫無準備的時刻，首飛了。

甚至，連流程都跟當初的殲二十首飛，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一次的首飛，其震撼程度遠遠超過殲二十。

因為連世界上最頂尖的戰略轟炸機之一的圖-160，都只配當它的背景板。

有人在沙灘上高聲唱起了一首悉的歌，隨後越來越多的人加了合唱，在他們的歌聲里，那三架戰機去而復返，以極低極低的高度順著海岸線略過海灘，發機的轟鳴聲合了歌聲里最強的伴奏。

有人瘋狂地在海灘上追著它們的影子奔跑，有人在直播鏡頭前痛哭，有人手足無措地打著電話，裏大著「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但更多的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

不。

葉舟有種覺，那甚至不是自信。

而是狂傲。

那是一種數千年之前留下來的，從舉目皆敵、打到萬國來朝之後的狂傲。

而在今天，這種失卻了千年的狂傲，再一次回到了這些人的臉上。

葉舟看著人群，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

老爺子抖，家教極嚴的他居然也蹦出來一句話：

「這他媽才是盛世啊......」

葉舟默默點了點頭，隨後說道：

「現在還不夠。」

「我們還要繼續干，一直干到金烏接替轟-20的時候才能停下。」

「到了那個時候，普天之下，就莫非王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