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豆腐蔡夫的二弟蔡良順。

　同在一個村，年齡也只相差五六歲，但在陳揚的記憶里，很有蔡良順這個人的存在。

　陳揚與他沒有打過道，甚至在街上遇到也不一定認得，只知道他有個綽號癩頭，人稱癩頭良順。

　在農村，有綽號并且綽號被響的，都不是一般人。

　陳揚居然沒有綽號，絕對是個另類。

　這個癩頭良順，十五歲初中畢業后，就進縣地方供銷公司上班，十七歲就單獨外出跑業務，至今十年有二。

　但他還是農業戶口，老婆就是隔壁高田村人，還在家里務農。

　他很回家，或者說，他很在村里面。

　以致于村里的很多人，包括陳揚在，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這一次，癩頭良順在村里出現了。

　誰都知道，他是為他的豆腐哥哥而來。

　當上了村主任，卻一年未滿就被停職，絕對是一個恥辱。

　據說三兄弟關系并不怎麼樣，也來往不多。

　但對外非常團結，上次三妯里聯袂出手，就是很好的證明。

　癩頭良順也很會來事，說話直接，一點都不拐彎抹角。

　他先找村支書陳生梅，認為他豆腐哥哥被停職是不對的。

　還說村里應該堅持原則，應該反對讓他豆腐哥哥停職。

　陳生梅還是和稀泥，有事就往外推。他說這是公社的決定，他做不了主。

　癩頭良順再去找副支書小芳。

　小芳是老好人，也是有名的老頭。他明確表態，只要上面提出讓蔡夫復職，他肯定舉手支持。

　癩頭良順又去找蔡福滿。

　蔡福滿說，他不得蔡夫復職。對他來說，當代理主任太難了。

　不過，他提出一個建議，在蔡夫復職的同時，也應該努力讓陳玉花復職。

　癩頭良順答應，他保證同時讓陳玉花也能復職。

　說實在的，蔡福滿最老實，心里也不舒服。

　剛當上代理主任，屁還沒坐熱，如果就這樣下來，也實在是太沒面子了。

　但蔡福滿就是這樣，有事有緒擱心里，不會表現出來。

　癩頭良順四面出擊，村兩委的其他員，他都一一走到。

　力旺盛，能說，還有，癩頭良順始終帶著華子香煙。

　在陳揚的記憶里，癩頭良順是最早華子香煙的人，也是始終華子香煙的人。

　陳揚也很想華子香煙，出門時，可就是買不到。

　僅憑這一點，就能證明癩頭良順的實力深不可測。

　在村里轉了一遍以后，癩頭良順又去公社，各個領導的辦公室都坐了一遍。

　去了公社去區里，也是領導的辦公室一個不落。

　后來陳揚聽癩頭良順說起過這段經歷，讓陳揚佩服得五投地。

　讓陳揚做，他肯定做不到。

　陳揚這時去了路橋街，又跑去海門碼頭，在干姐姐李沁那里住了兩天。

　回到家時，大妹告訴陳揚，蔡福滿找過他一次，小芳找過他一次，癩頭良順找過他兩次。

　吃過晚飯，陳揚派出三弟，去一趟蔡福滿家和小芳家。

　半個小時后。

　蔡福滿和小芳已出現在陳揚家的二樓客廳。

　陳揚拿出酒和茶招待二人。

　小芳喝茶不喝酒，蔡福滿喝酒不喝茶。

　“我說，我聽說你倆找過我，是有什麼事嗎？”

　蔡福滿道：“找你是說鞋的事。”

　小芳道：“對，找你是說鞋的事。揚，我的第一批室拖鞋，下個星期就能出來了。”

　“你倆來。我知道，你倆找我，說鞋是假，說事是真。”

　小芳笑了，“不瞞你了，說的就是福滿的代理主任。”

　“現在是什麼況？”

　小芳說，“癩頭良順的活能力強，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就不啰嗦了。據我的估計，他現在上下活，用不了多久，就能讓他的豆腐哥復原職。”

　陳揚點點頭，“這沒辦法。人家有能耐，咱不得不服。”

　“可他有點過分。他要求福滿主辭職，而且是馬上辭職。”

　陳揚看向蔡福滿，“他真的是這麼要求的？”

　蔡福滿點著頭嗯了一聲，“小芳，還是你來說吧。”

　看得出來，蔡福滿是真不高興了。

　小芳繼續說，“癩頭良順當面對福滿說，你當委員可以，但你沒有能力當主任。不如主退下來，既表示你有自知之明，又證明你思想覺悟高。要是不主，以后大家就不好相了。”

　陳揚思忖著說，“這是明目張膽的威嚇啊。”

　蔡福滿說，“我倒是無所謂，但這也太欺負人了。”

　陳揚問小芳，“小芳哥，你是什麼意思？”

　小芳說，“哪怕不做什麼，也要放幾個屁臭臭他們。”

　陳揚問蔡福滿，“福滿哥，你怎麼想？”

　蔡福滿說，“我不能讓他們在手里玩耍，玩耍過了還說不好玩。”

　陳揚在茶幾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小芳問，“揚，你有辦法了？”

　陳揚在思忖。

　為了蔡福滿，得罪豆腐及其弟弟，好像沒有這個必要。

　但蔡福滿當自己是朋友，自己不而出，好像也說不過去。

　“兩位哥哥，癩頭良順已找過我兩次，估計也是說這個事。我想聽聽他怎麼說，咱們再做出的反應。”

　蔡福滿點點頭，“這樣也好。”

　小芳卻看出，陳揚有點患得患失，或者打退堂鼓。

　“揚，要是欺人太甚怎麼辦？”

　陳揚哼了一聲，“那我就去區里找四平。四平作不了主，我就去地區找老范。”

　小芳贊了一句，“好樣的。”

　四平現在又進了一步，剛剛升為區長，說話更有份量了。

　隔了一天，癩頭良順就找上門來了。

　第一印象，大大咧咧，不講禮節，見誰都笑，熱漾溢。

　第二印象，特會來事，只要是男人，包括陳兵廠里的工人，上來就發華子香煙。

　陳揚在樓上，陳兵說估計還在睡覺。

　癩頭良順沒有馬上上樓，而是與陳兵聊了一會，再與陳揚爺爺聊一會。

　進屋后，還不上樓，而是見了陳揚的和母親。

　終于，才一邊上樓，一邊著“陳揚”。

　陳揚衫不整，站在樓梯口迎接。

　“蔡科長，歡迎到我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