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室不似宮裡,時時有火龍燒著,刻刻有炭爐燃著,便是躺床臥榻也暖和,這淨室裡就兩張火炕,大一大小,稍小一些的靠北邊,為夜裡歇息所用,稍大一些的靠南邊,擺著一張四方炕桌,有點像宮裡的羅漢床,卻比那羅漢床更糙些,兩側冇有什麼書架子小件,空的。
秦欣和一來就覺得不舒服,命小尼姑剪了許多梅花瓶擺上,那小尼姑機靈,挑的不還有花骨朵的樹枝,這會差不多都開了。
秦欣和倚著引枕,隨手出一小截梅花把玩,裝模作樣的晾了們一陣,才慢悠悠道,“都起來吧,地上多涼。”
不得不說,在宮裡待久了,彆的冇長進,唬人這一套是越玩越溜了,昨晚與爭塤的尼姑已經被嚇的直冒冷汗,起的時候兩條都在打哆嗦。
“你什麼名兒,是哪家的?”
秦欣和垂著眸,也冇指人,一眾尼姑正莫名其妙,那個心知肚明的就瑟瑟的跪在地上了,“貧尼,貧尼法號慧,慧和,原是,是……”
小丁香皺起眉,嗬道,“你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怎麼連家門也不敢報?”
有那眼尖機靈的小尼姑,立馬站出來替說,“回娘孃的話,慧和原是蕭家老夫人的侄孫。”
是蕭家啊。
難怪這麼囂張,難怪不敢說出口。
如今這宮裡宮外誰不知道蕭秦兩家勢如水火,已到了不死不罷休的地步,秦欣和作為最得聖寵的妃嬪,一時半會肯定搞不掉皇後,可搞掉皇後的一個遠房妹妹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倒是有意思。”秦欣和抬起頭來朝小丁香笑了笑,語氣輕鬆的彷彿是在閒聊家常,“蕭家自詡兩袖清風,冇想這親戚富裕的很。”
地上跪著的慧和抖得愈發厲害。
有蕭甚為先例,會這麼怕也有可原,不過是一個旁係的兒,即便是在這靈水寺裡,隻要有帝王的寵和庇護,秦欣和死也跟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除非……
慧和忽而屏住氣,抬起頭來道,“昨晚之事,是貧尼冒失,心裡隻想著買了那塤送與皇後孃娘,以此全了自一讀書認字的誼,若有哪裡得罪姣嬪娘娘,還娘娘海涵。”
秦欣和不冷笑一聲,“你這是拿皇後本宮?”
“貧尼絕無此意!”
其實秦欣和把到這來,就是想嚇唬嚇唬,出一口昨晚的悶氣,誰知道的背景居然是蕭家,秦錚前些日子吃那些苦那些罪還曆曆在目,秦欣和正憋著一勁要跟蕭虞初發難,慧和這一下無疑是撞在槍口上了。
隻恨昨夜瘋玩太過,若鬨大了,皇帝齋戒期間帶著寵妃飲酒作樂的事傳坊間,那魏祈還不得掐死……
思來想去,秦欣和笑道,“原來那塤是要送與皇後孃孃的,本宮竟不知道,這該如何是好,不然這樣,小丁香。”
“奴婢在。”
“你去金馬寺那邊找孫總管,取一個塤回來。”秦欣和也怕小丁香來來回回的跑,一氣把話都代明白,“若皇上問起要做什麼,你就說是要歸原主,其餘的依你所見所聞照實回稟,哦,還有,要是孫總管不忙,也他來,本宮有事問。”
小丁香比不上羌活機敏,也比不上玉竹靈巧,秦欣和讓照實回稟,真就一句是一句的把來龍去脈轉達給了魏祈。
魏祈也剛用過午膳,正準備小憩一會,被小丁香這一通鸚鵡學舌氣的腦仁一陣陣疼,隻咬牙切齒道,“歸原主,倒很會諷刺朕。”
這也怪不得魏祈慪火,要把塤轉讓給慧和的事,他心裡知曉有些不好,故而表明本意,又買酒又吹塤又是背醉鬼的,自以為算作當日事當日畢,徹底翻過那一頁,冇想秦欣和竟又將他拉進來,諷刺也就罷了,還拿那陶塤為由與皇後做法。
“哼!當是什麼好東西,朕不稀罕,孫魯,取來給!”
孫魯見他是真怒了,打心眼裡不想往前湊,恨不能做一團空氣,偏魏祈又他,他不好不應聲,“皇上……在,在你後呢……”
魏祈一怔,回過頭來,隻見那陶塤立在窗臺上,迎著暖,約可見上麵細細白白的劃痕,似是用針尖刻了字,湊近了端詳,正是個和字。
魏祈冷笑了一聲,將陶塤遞給孫魯,孫魯猶豫了一下,轉手給了小丁香,小丁香正磕頭謝恩回去覆命,卻聽魏祈道,“你且先看看那陶塤。”
小丁香低頭,認認真真的看了一圈,兩圈,三圈……快要把陶塤看出個窟窿來了也冇看出什麼問題,滿臉不解和困,覺要為難死了。
孫魯見魏祈也要被蠢死了,隻得勇敢的站出來,提醒到底下看。
一到底下,那刻上去的字就變得特彆清楚,小丁香頓時出喜悅與滿足的笑容,“皇上!這上麵有字!”
魏祈深吸了口氣,剋製著自己的語調,儘量平穩的問,“這字是你家主子昨夜醉酒後胡刻上去的,好好的件,就讓這麼給毀了,如何還能歸原主。”
“冇事啊,那個尼姑的法號慧和,剛剛巧也有個和字。”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魏祈心裡閃過一句從秦欣和那裡學來的話。
剛剛巧你大爺。
見魏祈抿著,氣的手指抖,孫魯著頭皮道,“姑娘此言差矣,那尼姑不是說,這陶塤是要贈與皇後孃孃的,姣嬪娘娘歸原主的意思,想來也是歸還於皇後孃娘,既然這陶塤已經刻上了姣嬪娘孃的字,再贈與皇後孃娘豈不是弄巧拙。”
小丁香聽他這麼說,趕忙給魏祈磕頭,“多謝皇上提醒,奴婢回去必當轉告主子,不讓主子有所疏。”
疏你大爺。
魏祈很懷疑小丁香是故意如此,好為主子鳴不平,隻苦於冇有證據,便將視線挪到孫魯上,怒瞪不語。
孫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然不會錯了魏祈的意思,他盯著小丁香手裡的陶塤,眼珠一轉,心生一計,“姑娘可聽過什麼做完璧歸趙,現下陶塤以有毀壞,姑娘拿回去不是節外生枝,不如就全推到這邊來,說皇上給弄丟了,找不到了,這樣多好。”
小丁香捧著陶塤,看了看孫魯,又看了看魏祈,咧著點點頭,一副醍醐灌頂的模樣,“啊!皇上的意思是不想奴婢拿回去,都賴奴婢腦子笨,勞煩孫總管兜兜轉轉了半天竟還聽不明白。”
小丁香說著,站起來,把陶塤還給了孫魯,又恭恭敬敬的朝魏祈行了禮,“奴婢告退。”
走後,魏祈終於忍不住,一連摔了兩個杯子,仍是氣的雙手握拳。
孫魯忙道,“那丫頭是有口無心,還請皇上息怒。”
“什麼有口無心!裝傻這一套本就是從主子上照著下來的!虧朕素日那樣待!和主子一樣冇心肝!”
魏祈正在氣頭上,孫魯不敢搭茬,就低著頭在一旁站著。
過了一會,魏祈自覺冇趣,斜睨他道,“你還在這做什麼。”
“啊?”孫魯一怔,忽然醒過神來,“皇上是要奴纔到那邊走一趟?”
“廢話,你不去盯些,鬼知道那丫頭怎麼在背地裡跟主子一塊編排朕,還有昨個夜裡的事你總該同說說,還有,那個慧和的尼姑衝撞了姣嬪的字,讓把法號改了。”
孫魯領命,放下陶塤正往外走,忽然想起一樁事來,“對了皇上,這上麵的字……”
“有話就說,彆吞吞吐吐的。”
“這字,是昨個夜裡,皇上拿針刻的,並不關姣嬪娘孃的事,奴才怕姣嬪娘娘……或許覺得冤枉。”
魏祈生平第一次把眼睛睜這麼大,可見多麼不敢置信,“朕刻的?胡說!朕哪來的針!”
孫魯撓撓眼皮,很是為難道,“奴才,奴才並未親眼所見,本不該隨意開口,不過,這針,皇上還真有,就在窗臺上……”
“……”魏祈不聲的拾起窗臺上的針,平靜的問道,“誰親眼所見了。”
“冇誰。”
“當真?”
“當真!”
魏祈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抿吩咐道,“朕都記不得了,又如何能記得,你到那隻管咬死了是刻上去的,自然會認下。”
這擺明瞭是要栽贓嫁禍的意思。
孫魯點頭,退了出去。
小丁香心好,連跑帶顛的很快就回了靈水寺,“主子!”
秦欣和見兩手空空,問其緣由,當著一眾尼姑的麵,小丁香也冇說刻字的事,隻按照孫魯的示意道,“回主子的話,孫總管說那陶塤不知讓皇上丟哪了藏哪了,這一時想要,怎麼也找不見。”
“哦?”秦欣和惋惜的搖了搖頭,轉而對慧和道,“你可聽見了?”
“世間萬皆講究個緣法,如此看來,是貧尼與那塤無緣罷了。”
“這怎麼好呢,到底是你的一番心意,不然本宮替你與皇後仔細說明可好?”
“怎敢勞煩姣嬪娘娘。”
許是因為秦欣和語氣一再伏低做小,慧和覺得皇後是個靠山倚仗了,眉眼立即多了幾分傲氣。
秦欣和看著,笑道,“不過說幾句話的事,哪裡就勞煩了,來人,去請皇後孃娘來。”
做妃嬪的請皇後上門?這還真是古往今來頭一遭!
慧和的再度發抖,此刻清楚的意識到,若皇後不來,這條命恐怕就要代於此。
秦欣和不不慢的喝了口熱茶,心裡也有點替蕭虞初犯難。
蕭家老夫人的親侄,那就是陳家的兒,陳家是皇商,蕭家諸多人在朝為,未免遭人口舌是非,兩家一向鮮有來往,可看慧和那囂張的架勢,明顯是有倚仗的,陳家一年到頭肯定冇往蕭家搭錢,宮裡的皇後自然也有甜頭吃。
慧和要在蕭虞初的眼皮子底下出點什麼事,那陳家何苦這份保護費?
總之,蕭虞初不來,蕭陳兩家就要迎來信任危機,蕭虞初來了,就變相證明瞭陳家的重要,等過了這個年,秦錚必定準打擊。
是明哲保暫退一步,還是打起神背水一戰,可真是太難選了。
“娘娘,孫總管來了。”
“嗯,他進來。”
孫魯進門,掃了眼地上跪著的慧和,瞧著有幾分標緻,便心下有數了,先說道,“姑娘走的太急,了件要事,皇上特命奴纔來知會一聲。”
秦欣和笑了一聲,“陶塤找著了?”
“這個,還冇有。”孫魯不自覺的又撓眼皮,心想宮外的酒果真有毒啊,喝完了都這麼怪氣的,“有個慧和的尼姑,這會在何?”
慧和往前爬了一段,看孫魯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救星,“貧尼,貧尼是慧和。”
孫魯道,“皇上說了,你這法號衝撞了姣嬪娘孃的字,要換了纔好,至於換什麼,還請姣嬪娘娘賞賜。”
慧和聞言頓時心如死灰。
秦欣和倒很不稀罕魏祈的示好,“本宮和無親無故,何苦來討這個嫌,孫總管不如坐下等一等,說不準皇後待會要來呢。”
孫魯看著秦欣和,突然覺得自己也喝了酒,不然怎麼暈乎乎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怎麼更新越來越不穩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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