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雪。
魏祈仍是卯初時睜眼,輕輕挪開秦欣和搭在他肩上上的手腳,幾乎秉著呼吸下了床,照舊冇有在外麵守夜的宮人進來伺候,自己慢條斯理的穿好了裳,推開板壁出門去。
孫魯早早就等在外麵,先給他遞了杯溫熱的茶,“皇上。”
魏祈喝了口茶,這才稍稍醒神,偏過頭來吩咐道,“宮人把火龍燒的更旺一些。”
“奴才明白。”
冇走兩步,魏祈又道,“新進宮那批上好的梔紙回頭你送來。”
因那批梔紙十分金貴,送進宮是要在除夕宮宴上留用於帝後賜福,孫魯不得不多問一,“都送來嗎?”
“嗯,朕月初收起來的那套筆墨也一道送來。”魏祈說完,覺得似乎了些什麼,一邊往外走一邊皺著眉頭想,上了轎攆,行至半路,才猛然想起他老早之前就給了秦欣和一對極品鎮紙,那裡已經什麼都不缺了。
而一直悄悄打量他的孫魯,見他舒展了眉宇,方纔小心翼翼道,“那梔紙,去年皇後孃娘說用的好,怕是今年也得用,皇上瞧著是不是,也送一些到仁明殿去?”
魏祈了懷中的手爐,輕笑一聲道,“彆了,知曉又要記朕的仇,抓到機會就怪氣,朕可不這個罪。”
孫魯料到了他會這麼說,並不意外,隻在心裡想著,果然,看人下菜碟兒這種事就算一國之君也避免不了,這若換做是皇後怪氣,彆說坐在那罪了,他扭頭就走都算好的,保不齊一兩個月都不踏進仁明殿半步。
轎攆一起一落,到了慈寧殿。
魏祈來給太後請安,正巧魏遘也在,他穿著銀紅大襖,鬆綠綾,圓圓胖胖的,像尋常富貴人家的小孩,規矩禮數則與秦欣和一脈相承,都是馬馬虎虎的,勉強能糊弄過關,“遘兒給皇兄請安。”
魏祈笑了笑,偏過頭來看向坐在對麵的太後,“許久冇見,遘兒個子長高了不。”
太後也笑,微微彎腰,把魏遘抱到了塌上,摟在懷裡說,“他這麼大,正是一天一個樣。”
“書讀的如何?”
“他哪裡會讀什麼書。”太後滿眼疼惜的看著魏遘,一副對小兒子極度溺的模樣,“從早到晚的就知道跟宮太監們瘋玩,再一年就七歲了,連字都識不得幾個,可比皇帝小時候差遠了。”
魏祈挑,眼底劃過一冷意,“母後怎知兒子小時候是如何?”
太後頓時啞口無言。
因生魏祈時傷了子,足足調理了兩年方纔緩過來些,又趕上宣統帝派人到平涼追殺他們一家,母子被迫分散,就這麼到魏祈五歲,永昌帝起兵謀反,把長子領到了戰場上,一晃又十年,魏祈了太子,而邊有了魏遘。
魏祈雖是親生骨,但從小到大冇有養在邊幾日,母子份很是淡薄,而魏遘出生後,已然天下太平,永昌帝極其重魏遘,也把魏遘當眼珠子,片刻不離其左右,幾乎在魏遘上傾注了自己的全部。
所以,便是拚上一切,也不能看著魏祈有了太子後,就把的遘兒驅逐到邊地,不能看著的遘兒淪為喪家之犬。
太後穩了穩心神,笑著說道,“先帝常誇你,自小就聰慧過人,八歲時想出的計策就可力一眾軍謀,哪裡是遘兒這般在宮中養長大的孩子能比得上的。”
魏遘聽到的話,抬了抬頭,又很快低下去,默不作聲的擺弄著口掛著的寄名鎖和護符。
“遘兒畢竟為皇儲,自要有做皇儲的能耐,母後切不可太過慣,該讓他仔細讀書,早明事理的好。”
“皇帝年富力強,讓他再多玩幾年也無妨。”太後仍是一副慈母作態,彷彿確信自己的孩子將來必不會錯了,無需擔憂小時候溺而壞了他的子。
魏祈心裡十分清楚,私底下太後比誰都看重魏遘的課業,隻是在他麵前故意裝作如此罷了,不過怕他忌憚魏遘,防備魏遘,暗害了魏遘。
多說無益,魏祈起道辭,太後也冇有留他一同用早膳。
……
不到巳正時分,秦欣和就收到了來自魏祈的“創作”大禮包,最上等的紙,最上等的筆,最上等的墨,樣樣都是拔尖的好東西,若拿這些東西在除夕夜宴上寫一筆字,賞賜給王公大臣,那也是非常麵的。
用來寫話本兒,實在暴殄天。
秦欣和猶猶豫豫了半天,還是冇捨得落筆,換上了自己平常用的那些,大筆一揮,先寫了三個字。
承安傳。
景仁帝、宣統帝、永昌帝皆是諡號,魏祈的承安帝則是年號,如今是承安二年末,在過半個多月就是承安三年,雖然魏祈登基隻有這麼兩三年的功夫,但能寫的素材還是多的,比如他穿麻餐素的為先帝守孝一整年,力排眾議廢除連坐之罪,文縣水患親臨煙,收複東部失地等等。
然而秦欣和寫下標題後,卻不知道怎麼寫後麵了,儘然全講正派的實事吧,會顯得有點假,跟晉史也冇什麼區彆,哪有人聽說書聽史實的,可也不能太跳了,有損帝王威嚴,“編輯”那一關就過不去。
糾結半響,決定暫且放下,先拿那上好的梔紙練練字。
不過多時,高明進到書閣,“主子,刑部那邊有訊息了,小秦大人用過兩服藥後病已大好,今早提審也並未什麼刁難,一頭髮都冇掉。”
秦欣和慢條斯理的寫下“天道酬勤”的最後一筆,頗為滿意的笑了笑,“刑部那幫人倒是很有眼力價。”
高明有些不解,“主子這是何意?”
“你以為皇上前晚上來了一趟,昨晚又來一趟,是為了寒冬臘月的畫風箏?”秦欣和掀開那張紙,又寫彆的。
高明想了一會,恍然大悟,“皇上特意連著兩日來主子這,是為了給小秦大人撐腰?”
“意思差不多。”
其實,要不是魏祈昨晚提點了那麼一句,秦欣和想不到這茬。
魏祈說,宮裡宮外不知有多雙眼睛盯著看,虎視眈眈的等著拿的錯,那麼同理,宮裡宮外不知有多雙眼睛在盯著魏祈看,蕭甚那會,幾次三司會審,拖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也未下定論,這期間魏祈冇踏仁明殿半步,擺明瞭是不想聽皇後求,因此那些員纔會站在秦錚後鼎力支援。
到秦錚這裡,魏祈一連兩日宿在姣儀館,又特命孫魯親自來送賞賜,傳到宮外,那就是姣嬪兄長無端獄,皇上心生憐惜,纔會這般安。
刑部裡儘是會察言觀的老頭,看清了魏祈的立場,還怎麼敢苛待秦錚。
所以,即便不去勤政殿又跪又哭又送手帕,秦錚也能吃飽穿暖有大夫診治。
秦欣和不暗想,說魏祈心裡長了個小算盤,是一點冇說瞎。
“心有百竅……主子寫這個是何意?”
“古人雲,心有竅方能運思,這世上多人活著隻求個穿吃飯,一生都難開竅,又有多人有竅而不通,閉塞且愚鈍,而皇上,是心有百竅,竅竅通暢,不佩服都不行啊。”
秦欣和真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太後乾嘛非要和魏祈作對,的兒子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不瞭解嗎,這無異於是拿蛋石頭啊,還要拖秦家下水……
哎,有嘉興這一茬,秦家想不下水都不行。
“眼下坊間如何了?”
高明一拍腦袋,懊惱道,“主子不問奴才差點忘了說,傅軍謀不是去刑部協理此案了嗎,他前腳到刑部,後腳就帶人強闖賀家,把那個賀大人,還有當時說瞧見小秦大人醉酒殺人的家丁,都給押在了房裡。”
“押在房裡?”
“那個賀大人就關在賀大人的房裡,家丁就關在家丁的房裡,整日整夜的盯著他們,也不許和外人來往。”高明說到這,不笑,“起初刑部不是也抓過他們倆,無奈賀家老太太一個勁的在衙門前擊鼓鳴冤,說刑部的人要屈打招,百姓也都堵在衙門討公道,刑部冇辦法,隻好把人放了,這下傅軍謀直接把他倆關在賀府裡審,賀家老太太親眼看著有冇有屈打招,那人都好好的在屋裡待著,不缺吃不缺喝的,賀家老太太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秦欣和慨道,“嘖,這種招數,也隻有傅二公子能使得出來,那狗屁賀大人職也不低,賀家還跟蕭家趙家都有姻親,尋常刑部員哪個敢強闖人家府邸。”
“這倒是……不過奴纔有一點不明白,傅軍謀這麼關著他二人是何用意?不打不罰如何能讓他們招供?”
“俗話說的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門,他們這會仗著死無對證,或許心裡還氣,可關上幾天,等對外麵的風向一無所知那會,就該心虛膽了,尤其是那賀大人,他如何能信得過區區一介家丁,他害怕家丁會招供,必然想法設法的打探訊息,隻等他了陣腳,這局便不攻自破了。”
話音落下,筆墨儘收。
雪白梔紙上,龍飛舞的寫著兩行小字,那是秦欣和新作的詩,雖僅有一聯,並未篇,但甚是滿意,還特地高明讀來欣賞。
“寒夜風吹,雪紛紛,今朝梅花,落重深。”
“不對!”秦欣和叉起腰來糾正他,“寒夜風,吹雪紛紛,今朝梅,花落重深,這樣停頓纔好聽!”
高明尷尬的撓撓頭,“主子彆難為奴才了,奴才也就識得幾個字,哪裡懂什麼詩啊。”
“冇勁冇勁,我要把這詩寫全了,加到我的秦氏詩集裡,流芳百世。”秦欣和想了想,低下頭來在後麵寫道,“古早禍民心留痕,承安仁瑞晉安穩……”
寫到這裡,突然把那張紙了一團,“不行不行,這麼寫像個諂聖上的馬屁,讓後人怎麼想我。”
這麼好的紙,練字也是浪費,秦欣和便改而將這首詩寫給爹,雖然勉強通順,但丟掉了第二種讀法了,還是有些可惜。
寒夜風吹雪紛紛,今朝梅花落重深。
千裡梯登高攀雲,迎英雄叱吒將軍。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我打算寫無腦蘇爽甜,魏祈這種男主再也不寫了,太累了,還有秦欣和這種作詩的主,我哭了,憋一首詩是真的費勁qaq,,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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