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的風云變幻，都是大人的事。

汐和劉衡，還是忙著開店。

劉衡帶著楓來到臨水驛，找驛長問訊在驛站邊上開茶棚之事。

臨水驛在道三岔口，明水縣等幾個縣城要走陸路到同安府，這是必經之地，道上往來的商隊倒也不。

作為朝廷運送公文和員出差免費食宿的方機構，驛站大多設在荒郊野外。

如今衛國驛站的驛長，都是府兵部下屬指派的兵丁擔任，驛卒有些是征召有些是服役。

臨水驛的驛長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穿著一破舊的印著一個“驛”字的裳。

聽劉衡說想要在臨水驛開設茶棚，奇怪地看了他幾眼，“劉舉人，我們驛站為朝廷員提供免費吃食。”

“老丈，我看你們每日忙碌驛站雜事已是辛苦，若是我家茶棚開設之后，想來路過的大人們愿意一嘗鄉野小菜，你們豈不是也能些雜事？”

劉衡聽說過，往來員住驛站，諸多挑剔，一個沒伺候好，驛長不僅沒賞，可能反而要罪。

驛站設在荒郊野外，做飯的都是一幫人，當然不會好吃。每個驛站都要養驛馬、驛驢，衛生環境更別指好。

所以，基本上每次有出差的員路過住宿，對員對驛站來說，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劉衡提出茶棚可以賣吃食，也算幫驛站減輕負擔了。

驛長一雙渾濁的眼睛在楓上看了好一會兒，再打量著劉衡，沒開口說話。

楓對于殺過人的人都很敏，微微挪近了半步，又一想驛長都是軍隊里的兵丁，殺人見也不奇怪。

劉衡看驛長不說話，遞過一個荷包，“若是我家茶棚能夠有所盈利，也必忘不了大家的辛苦。”

那驛長眼神閃了閃，這是要賄賂自己啊？驛站清苦，朝廷罰多賞，他還勉強領點祿米，其他的驛卒們來服役的還得自帶干糧。

驛站最大的油水，就是有出差員投宿時給的賞銀。可是大多不滿意的不給賞反而可能挨打挨罵。

他的祿米算下來一天也就值四分銀子，手里這個荷包的分量，抵得上他一月收了。

他沒想到一書生氣的劉衡，能說出這麼接地氣的話，臉不再像剛才那麼僵死板，終于帶了一笑，“若是能開起來，也是您的本事，我們只是守在這兒，保著這片的平安而已。”

因為驛站是由兵部管轄，自然也有對附近剿匪之責。要知道每個驛站，對朝廷來說，都是一個地方要塞

“是啊，就因為想著驛站邊上必然安全些，也不怕有匪徒為患。只是不知道驛站邊上開茶棚，有什麼規矩？”

驛長指指驛站道對面的一片荒地，“這片是朝廷的無主荒地，劉舉人要是從府辦下文書買了，開茶棚就方便了。”

“原來如此，多謝老丈。”劉衡知道這是了，既然是無主荒地，必然便宜，找中人到府辦個手續即可。

因為驛站周圍其實也算是軍隊管轄范圍，而軍政一向是分開的。

地方賣掉無主荒地，他們開的茶棚只要驛站不阻止，也就沒人管了。

看劉衡轉要走，那驛長看看手里的荷包，追上去哈腰問道，“劉舉人，您家的茶棚可要招護院伙計？”

劉衡看這驛長一改之前的淡漠，“老丈可有人選？”

驛長一看他問的這麼上路，想了想說道，“不瞞舉人老爺，我有幾個老兄弟，如今食無著。他們雖然帶有殘疾，但是當年都是打過仗的，比起一般人，手還是要好些。”

“朝廷不是有恤銀嗎？”劉衡一聽驛長提到打仗，就知道他說的那些人，估計是當年打仗傷殘之后遣回原籍的。

這些老兵征召伍后，年老傷病無法再打仗了，朝廷會發放恤銀，讓他們回鄉。

“那點恤銀，一二十年用下來，哪里還有剩啊？他們又沒親友依靠，如今幾個人湊一起勉強活著。”他的祿米，養活一家人都勉強，想要幫助他們，卻是能力有限。

劉衡不懂軍隊的事，聽驛長這麼說，略一猶豫之后說道，“老丈，我家開茶棚，伙計是要招的，但是您說的幾人，我可否先見見？”

“行，行行，那是自然的。”驛長說著，將那荷包又遞回來，“您要是給他們一條活路，是他們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剛才這人接荷包時的喜瞞不過人。

劉衡沒想到這驛長為了替幾個老兄弟討份活計，竟然會這荷包遞回來。

給出去了當然沒有收回來的理，劉衡推了回去，“這是給老丈打酒吃的錢。不如還是先見見您說的那幾位吧？”

那驛長生怕耽擱下去太晚，人過來招呼一聲，跳上劉衡的馬車催促。

本來看他頭發花白脊背微微彎曲，這一跳竟然還頗矯健。

“老丈好手啊。”劉衡笑了一句。

“見笑了見笑了，當年在戰場上，這點高度一躍就過去了，哪像如今啊。”那驛長憑著這一跳，好像找回了沙場殺敵的自信，連脊背都直了些。

他說的地方倒是不遠，從臨水驛一路往明水縣縣城方向走了一段，路邊有座破舊的土地廟。

這土地廟離周圍的村子都還有段路，看著香火不盛，廟門紅漆斑駁，手一推就是吱呀一聲響。

推門就看到土地公和土地婆坐在正殿，佛像上也是一片斑駁，土地公的臉上都出泥胎底了。

“老烏頭，瘸子，阿大，阿二？”驛長一走進土地廟，就喊了一聲。

“伍頭兒來啦。”廟后有人應聲，很快走進來四個人，都是衫襤褸、面容黑瘦。

這四個果然都是有殘疾。有兩人材魁梧，王七要是站他們面前還矮了半個頭，一個沒了左手，一個沒了右手，看面容有些相像，應該是兄弟兩個，估計就是驛長的阿大和阿二了。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肯定就是那個瘸子。最后走出來的一個頭發半披遮著半邊臉，走近了才發現是瞎了一只眼，應該就是老烏頭了。

這四人一走出來，楓面容一肅，不再像剛才驛站那兒還離開劉衡兩步，而是抬腳就走到劉衡邊，臉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