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科舉舞弊，朝廷在科舉一事上也是百般設法，增加難度。比如主副考在京城命后，都是當天同時離京，一路同行同時到達當地。而到了當地，科考即將進行時，才會公布考姓名。

當然，京城消息靈通人士，還有各種民間小道消息，總是傳得飛快。

永州這一次的主考是刑部侍郎魏桓，副考是翰林院翰林朱彤。

永州是平王的封地，卻是閣輔臣陳復禮的家鄉，所以，如今永州的鄉試，也是各方關注之地。

魏桓年屆不，已經是正三品職，也算難得了。

朝廷里眾臣私下談論，都說魏大人這職，自才學占一半，有個好岳父占另一半。他的岳父是當今首輔徐廷之。這些話，多都帶著點酸，沒辦法，誰讓人家長得好，狀元馬游街時，徐首輔的獨徐玉容當年就是慧眼識英才，一眼就相中了，就了一段佳話。

此次離京擔任永州鄉試，對魏桓來說，是一個歷練的機會。當然，是機遇也是風險。

主考看似風，一場科舉之后，平添了門生無數。但是，一旦出現問題，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的下場。

魏桓自然是想要把握好這次機會。畢竟，他離京時夫人徐玉容轉述了徐首輔的話。待這場鄉試安然度過，他在朝中的聲將會又上一層樓，政績上又添一筆。待到六部尚書致仕時，也許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所以，考生進考場后，他不辭辛勞，帶著眾人在貢院中再巡視一遍，務必事事妥帖。

副考朱彤不過是翰林院中的翰林編修，當然不會與魏桓爭風頭。所以，他只在廳堂中坐鎮，這種臉的事就不跟著去了。

魏桓在幾位房考陪同下，慢慢走了一圈，楊舒達是此次房考之一，他與魏桓是同年進士，但這種時候不是攀的時候，所以，兩人點頭示意后也未多談。

此時，天已微暗。

劉衡在號舍門口裝了半塊布簾，自己往座板一坐，布簾高度剛好與他腦袋齊平。

這是他為了讓自己集中注意力，特意準備的。布簾高度剛好能不遮擋線，又能隔絕走道兩邊視線，還出他大半個人，不至于讓人誤會他躲在簾后作弊。

拿到考題后，他想到汐說的，不要心疼燈油蠟燭，線一定要亮。所以，他拿出燭臺點了四支蠟燭，霎時整個號舍就線明亮起來。

就在他忙著看題的時候，魏桓帶著眾人從他這邊巡視而過。

劉衡聽到小吏行禮的聲音，面前走過去幾雙靴，他也無心探看，待幾人走過后，繼續忙著做題。

等到周圍完全黑下去，他聽到有差役和號軍換班的腳步聲，手推起簾子一看，周圍全是點點燭火，看天，估計是酉時了。他從早上進食后，到現在除了喝了杯熱水，粒米未進，難怪覺得腹中了。

劉衡將試卷收好，裝考袋打好繩結，又塞進一個油布包里，將油布包掛到脖子上。然后，打開考箱拿出小鐵鍋，到巷道中備用的幾個水缸里接了一鍋水，拿回來在炭盆上燒上。等水開后，他扔了把蝦皮、蛋和切好的菌菇，鐵鍋的鍋蓋上放了卷餅，待水開了，卷餅也被鍋蓋熱氣烘暖和了，他拿出一把蔥花丟湯里，一香氣蔓延開來。

八月早晚沒太時，天氣就冷了，劉衡卷餅包了霉干菜，就著小鐵鍋這一鍋菌菇湯，熱湯熱菜地吃起來。

了一天后，在微寒的天氣里，還有什麼比一鍋熱湯更味的呢？

他這唏哩呼嚕一通吃，惹得走過的考生紛紛側目，考場上還有閑心煲湯，也是沒誰了。

待他吃完，附近有考生發出“哎呦”一聲驚，他端起小鐵鍋出去時，看到那邊號舍有考生手忙腳地從炭盆中抓著什麼。顯然，這考生在家估計都沒做過什麼家事，燒頓飯打翻在炭盆里了，要是帶的吃的不夠，估計得上兩頓了。

他洗完鍋，趁著人趕走到巷道底端，那里正是茅廁所在。現在還未夜，已經是“香飄十里”，與他上次一樣倒霉的中底號的考生，手里不知拿著什麼吃的，咬一口就發出一陣低嘔聲。

劉衡不由搖頭，今天第一天，還有很多人沒來得及上茅廁呢，等到明天早上，這人估計膽都要吐出來了。想到自己帶的口罩，萬幸自己這次用不上了。

他同地看了那考生一眼，趕上完茅廁回到號舍。這時，巷道里的人越來越多，耳全是嘈雜的腳步聲，有人咒罵，有人抱怨，甚至還有哭泣聲。直到有號軍前來喝道肅靜，這些聲音才低了下去。

這種時候，再想考題也是無用，他將號板卸下來鋪床，又拿出一塊皮鋪在下面，上面鋪了一層厚被單，這就是褥子了。一件單層皮大氅，里面再襯了一條被單，合一床被子。

今天只是場，府學的鄭彥章鄭先生提醒過他，考場幾日，除了好好答題之外，務必吃好穿暖睡足。

汐也是反復提醒他不能熬夜，是一切的本錢，寧可早起不要熬夜。

號舍里睡覺自然談不上舒服，但是他準備充足，汐在保暖措施上想了很多法子，比如劉衡的考箱蓋子是特意定做的，罩在炭盆上，就變一個安全罩，劉衡將炭盆放到床鋪邊，也不用擔心被褥沾到炭火。

有墊有蓋，還有炭盆烘烤著，所以，劉衡躺下后睡得很安穩。

他一直睡到天蒙蒙亮才起，起床后拿起在下睡了一夜的考題袋掛回脖子上，才開始收拾床鋪。幾床被褥分拆開放回兩個考箱，拿起臉盆、口杯和洗臉巾去水缸那里洗漱。.七

一路行來，許多號舍中居然還有點著燭火的，這些考生估計挑燈戰了一夜。這些考生抬起惺忪睡眼去看行人。劉衡就看到昨天還算神抖擻的考生們，如今一個個都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一個個疲憊不堪，還有的發髻凌。

而這些考生看劉衡這吃飽喝足的樣子，也是鄙視不已，這小孩子一看就是打醬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