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的家在鎮尾的一個角落，青龍鎮主街穿進去，一條又長又暗的小巷子。

“這路有點暗，東家，東家嬸子，你們走慢點。”王七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汐就看到巷子里，巷子兩邊都是低矮的房子，有木板屋頂，瓦片屋頂，甚至還有稻草的屋頂。顯然，這應該就是青龍鎮的貧民窟了。

王七在前面帶路，一直走到快巷尾，一扇小木門虛掩著，他快走幾步，推開門喊了一聲“娘”，走了進去，又轉頭招呼王氏和汐進門。

一進門，眼前也是一個小院子，當然院子比劉家要小多了。對面是兩間青磚房，墻上還有泥土填補的痕跡，屋頂原本應該是瓦片的，后來修補的時候用了茅草，所以屋頂看著就是一塊一塊補丁一樣。

院子里東西收拾地井井有條，兩只被關在院子一角，細竹籬笆圍了一圈，不讓它們在院中隨便走。舍上方搭了一個瓜架，還養著兩條老瓜掛著。

墻角放著水缸、水桶、扁擔等。掃帚一看就是自己用竹枝扎的，也靠墻放著。

王七家很破舊，但是收拾地很干凈。

汐暗自點頭。難怪王七裳雖然破舊，但是補丁打得都很巧妙，用同布條補的，不顯眼。母子倆應該都是個干凈的人。

王七娘聽到木門吱呀聲，“誰啊？”

“娘，我跟您說的東家和東家嬸子來咱家了。”王七了一聲，抬了一張小方桌放到院子里，又搬了兩個凳子放邊上，“東家嬸子，你們坐這兒。這兒亮。”

今日太很好，坐在院子里，冬日暖曬著，尤其舒服。

屋里很快傳來腳步聲，“你這孩子，你東家來了怎麼不早說一聲。”很快，一個婦人走出來。

這婦人頭發花白，臉頰黑瘦，走到門口后眼睛瞇了一下，才快步走到汐和王氏面前。

“娘，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我東家，秀才家的小娘子，這是東家嬸子。”王七一指汐介紹道。

“大娘好。”汐打了聲招呼。

王七娘一看汐，愣了一下。聽兒子說東家是個小娘子，年紀很輕。但是沒想到竟然是個孩子啊。

“東家，這是我娘。”王七又介紹了一聲。

“那個，東家好。坐，您快坐。”

王七娘掏出帕子想要再凳子，汐連忙將拉住了，“大娘別客氣，王七哥幫了我很多忙，我應該早些來看您的。”說著，將買來的兩斤點心放到桌上，“大娘，您也坐啊。”

王七娘哎了一聲，在汐對面坐下，兩手在圍上了，“一直聽阿七提起您，說您雖然是個小娘子，可是本事好著呢，做生意算賬都是一把好手。您肯用他做事，是他的運氣。自從跟著您，他干活都不累，都長胖了。”

王七娘看來也是個直爽子，聲音響亮利索，“我聽他說您年紀小，沒想到您還這麼年輕啊。我一直跟他說要跟您好好干，難得有人肯用他，得賣力氣。他是長個子不長腦子，憨傻。”

“阿七，別傻站著，快給東家和東家嬸子倒水啊。”

王七答應一聲，很快端了兩碗熱水過來放到桌上。

王七娘端了一碗放汐面前，又端了一碗放到王氏面前，“東家嬸子，您也喝。”

王氏自從王七娘出來后，就沒開過口。

汐有點奇怪，轉頭看王氏目不轉睛地盯著王七娘打量，臉上神變幻，不知在想些什麼。

“嬸娘，您喝水。”汐了王氏一下。

王氏“啊”了一聲，才回過神來，看著王七娘，再看看面前的茶碗，“哎，我喝。”說著低頭猛喝了一口。茶水是燙的，喝進里才察覺太燙，只能轉吐出來，嗆咳了幾聲。

“嬸娘，小心嗆著。”汐不知道王氏為什麼忽然失態了，趕起來幫拍背。

王七娘看王氏嗆到了，連忙又去倒了一碗涼水遞給王氏。

剛才看到汐太過訝異，只盯著這小東家打量，沒注意王氏。

這一走近，細細打量了王氏幾眼，“東家嬸子，我看著您就眼，您長得真像我男人的一位堂姐。”

“是……是嗎？”王氏目閃躲了一下。

王七娘放下涼水，坐回對面，嘆了一口氣，慨地說道，“是啊，那個堂姐是個苦命人啊。我就見過一次，嫁到王家時，見過一趟，那時是舉人娘子，族里請回來喝喜酒，您要知道，舉人娘子可不得了，請回來喝酒，也是給族里做臉。”

“我那時是新娘子，心里那個怕啊，一直陪著我，還跟我公婆說以后家里多個閨了。不過堂姐命苦，辛苦供丈夫讀書，結果人家考中進士了，攀上高枝了，就回來休妻。那姐姐也是烈的，聽說就死在夫家了。爹娘死的早，親哥拿了五兩銀子就不追究了，你說這還是人啊？”

王七娘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口，又說道，“我男人說他小時候快死了，多虧堂姐暗地里接濟才活下來，后來學了一手木匠手藝，那時堂姐剛剛做了舉人娘子，學木匠的學徒錢還是向堂姐借的。他在外面干木匠活，回家聽說堂姐被休死了，找族長出面為堂姐做主，族里不肯啊。他想去祭拜，那夫家竟然連個墳都沒有立，可憐啊……”

“娘，東家嬸子和東家頭一次來，你怎麼忙著講古了？”王七聽自家老娘說過這事，反正他老娘只要聽說誰家含辛茹苦供男人讀書的，都會提到這事。一看這話匣子又起了，尷尬地看看汐和王氏，打斷了的慨。

“哎呦我這，不會說話，您別見怪。您可是有大福氣的人，現在就是秀才老爺的娘，明年秀才老爺再去考了舉人，那您就是舉人老爺的娘了，等中了進士當了大，您就是戲文里說的老誥命了。”王七娘拍了一下，轉了話題。

“哪有您說的這麼好。”王氏聽王七娘講的時候一直低著頭，聽到王七娘夸獎的話，抬頭扯角笑了一下。又很快轉頭，一邊打量著院子周圍，一邊問道，“你們怎麼會到青龍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