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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 070 兔子來了

此事無可逃避,不管多難,都要盡力去搏。

話音落,作有序地開始鋪紙,白玉鎮紙緩緩平紙面,住一角。

“但平叔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的。命只有一條,死了便做不事了。”拿起筆,語氣仿佛輕松了些:“我也會保護好平叔的。”

程平無聲冷笑——他需要一個弱小丫頭保護?

不過,不會魯莽行事,他是信的。

他也忽然明白這個小姑娘為何會以紈绔姿態示人了。

“此事我且先細理一番,之后再與平叔從長計議,詢問細節。”衡玉開始執筆蘸墨。

程平沒作聲,憋了一肚子悶氣,起就要出去。

“平叔——”衡玉沒有抬頭,將人喊住。

已轉了的程平背對著腳下一頓。

“辛苦您出去時留意些表,此是侯府,到底不是在咱們自家,言行舉止還當謹慎些,勿要人看出異樣來才好。”

程平聽得皺眉:“誰同你是自家?”

言畢,抬腳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

腳下出門檻的一瞬,原來黑沉著的臉則突然變得木然,人看不出喜怒表

見他離去,守在外面的吉吉趕忙進了書房。

書房中安靜極了,坐在書案后,肩膀很是端直,執筆正寫著什麼,垂著眼睛很是認真。

吉吉卻還是察覺到了不對,腳步下意識地放慢放輕了些。

書案后,衡玉筆下微頓,握筆的手似有些發,此時微微抬眼看向了面前擺著的那只雕竹筆盒。

吉吉順著的視線看去——這只筆盒這是姑娘的阿翁留下來的,姑娘總要帶在邊……

而姑娘此時……

吉吉走近了才瞧見一雙濃的眼睫是潤著的,白皙的臉上翹小巧的鼻頭微微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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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吉有些不安地輕聲喚道:“姑娘……”

“去拿幾個紅薯來烤吧。”衡玉忽然道。

吉吉一怔之后,連忙點頭:“好嘞,婢子這就去!給姑娘多烤幾個!”

從前和姑娘最苦最難的時候,開心的時候烤紅薯,不開心的時候也是烤紅薯……香甜暖糯的紅薯,最能人熨帖了。

對姑娘要做的事,所知并不詳細,但約也有所

正如姑娘所言,與姑娘之間是有應在的!

就像此時此刻……

吉吉跑出了書房去拿紅薯,也是眼圈紅紅。

書房,衡玉拿手背去了眼前朦朧,再提筆時,手已經不再抖了。

筆下所寫,是一個個人名。

皇室宗族,無論是否在京中者;朝廷高,凡是三品以上,無論在朝還是已經致仕,姓名皆在其上,無一

這些年來為查阿翁死因,對昔日與阿翁同朝為者、各人利益關系糾葛,及當下各方派別勢力,早已都倒背如流。

當下要做的,便是從這些復雜的關系網中,先篩選出附和“二十三年前自或家族在朝中得勢者”這一條件之人——

此非一日之功,需要耗些工夫,但有此大進展,有事可做,于而言便是最好的局面。

吉吉很快捧來了洗干凈的紅薯,蹲丟進了火盆

小丫頭烤得十分用心,就守在炭盆旁,不時用火锏翻上一翻,仿佛是在做一件最重要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衡玉放下了筆,看向守在火盆旁的吉吉。

吉吉也朝自家姑娘看來,見衡玉出笑意,圓圓臉蛋被烤得紅紅的小丫頭也立時咧笑了——姑娘好像開心些了,烤紅薯果然很有用呢!

……

話分兩頭,再說前去大營求神仙相助的蒙大柱,在營中等了足足兩日,方才得以見到神仙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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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牧近日忙于公務,大柱又事先言明并非要事,故而起初并未人通傳攪擾,直到聽聞自家將軍總算得閑,才前去求見。

時值清早,蕭牧剛從演武場練罷士兵回到帳,還未解下盔甲,接過王敬勇遞來的茶碗喝了幾口。

“大柱這回是報喜來了?”嚴軍師在旁,烤著火笑著問道。

“還沒……”年下意識地又想撓后腦勺,“吉畫師還沒答應呢,所以……才特來求將軍幫忙。”

“當求。”印海滿臉贊:“眾所皆知,咱們將軍在保佑他人姻緣這一塊兒,一貫也是極靈驗的。”

說著,看向自家將軍,含笑道:“正所謂幫人到底,送佛到西,大柱的這段姻緣本也是由將軍間接促,這樁將軍合該保到底才是的。”

那邊,蕭牧放下了茶碗,被茶水浸過微的薄了一下:“可。”

大柱立時拜跪在真乃有求必應的菩薩面前,磕了兩個響頭。

蕭牧看一眼近來尤磕頭的下屬,邊往帳外走,邊道:“若來日營洲地,必與你難干系——走吧,隨我回城。”

幾人齊聲應下,當即跟了上去。

“不答應不娶了就是,你還想讓咱們將軍替你去求那吉畫師不?”王敬勇走在后面,有些不滿地對蒙大柱說道:“此人行事一貫離章程,若借機刁難辱將軍可如何是好?”

“啊……不,不至于吧?”蒙大柱忐忑起來。、、

“若是實在不懂,便說些吧。”王敬勇還要再說,卻被印海從后拍了拍肩膀:“敬勇,人要懂得適當藏拙……”

王敬勇自是聽不大懂的,偏生此時嚴軍師走過,也是滿臉他看不的笑意:“真論起來,大柱和將軍,究竟誰幫誰還不一定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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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海盤著手中佛珠含笑點頭:“正是此理了。”

這些字他分明每一個都聽得懂,但此時放在一起卻他如聽天書,王敬勇了一下,一句“你們莫不是有病”到了邊死死忍住,再不愿聽他們打啞謎,皺著眉快走幾步將幾人甩在后。

……

“咱們今日便說一說這《雙鏡戲》最后一回,只道那崔小姐為家中迫,不日便要嫁去京都權貴之家,柳生聞訊一病不起……”

“慢著慢著!先不許講!”

營洲城,臨街的朱記茶樓中,蓄著長須的說書先生哀嘆搖頭之際,被一道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

眾茶客皆轉頭看去。

只見來人系梅染披風,淺藤紫,發髻邊簪珠花,行走間環佩之聲叮當作響,一張臉生得憨俏麗,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模樣。

后跟著數名丫鬟仆從,顯然是位富家小姐無疑。

然而富家小姐也不能隨便打斷人聽書的!

偏那半點不在意他們的眼神,只向那聽書先生問道:“你接下來可是要說,崔小姐聽從父命嫁權貴家,且還要將這柳生講死了去?”

聽書先生含笑忍耐道:“姑娘且坐下,安靜聽下去便知了。”

顯是有些急了:“我一連在此聽了三日了,就等著柳生和崔小姐親呢,為何崔小姐一定要聽從父母之命?為何不反抗呢?”

聽書先生只捋著胡須道:“諸事自有因果注定,戲中人亦在塵世間,總歸逃不過宿命回……”

“什麼因果注定?前幾日分明都聽得歡歡喜喜的,崔小姐既是翻墻逃出家中游玩時與柳生相識,那必然是不束縛之人,定不會任人安排擺布的!且柳生怎麼說病便病?他知曉心上人要另嫁,難道不該想法子阻止此事?一聽到消息便病倒了,未免太過沒用了吧?他究竟待崔小姐有沒有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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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地道:“這本是前后矛盾,我看分明是你刻意給聽客們喂刀子,好拿來騙人眼淚吧?”

說得一套一套,聽書先生聽得噎住——眾所周知,自古以來總是悲劇才能長久流傳,使人銘記嘛。

不能讓人看哭的故事,什麼好故事?

“姑娘若不愿聽,自行離去即可,還請不要妨礙其他聽客。”聽書先生清了清嗓子,不再多加理會。

“我偏要聽,且還要聽我想聽的呢。”那后的丫鬟招手示意。

丫鬟會意上前,將一錠銀子放到了幾案上。

“姑娘這……”說書先生看得愣住,無奈道:“這不合規矩……”

丫鬟又將一錠銀子放了上去。

“這……”

丫鬟再放一錠。

“……”說書先生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次丫鬟未有再加,而是手要將銀子拿回:“既然先生為難,那便算了——”

“誤會了誤會了。”說書先生拿折扇輕輕在那幾錠銀子上,笑著向那名微抬著下:“按說本不該提早下文的,可姑娘著實誤會了,在下的戲本子里,本也是沒打算要讓柳生和崔小姐相隔的!姑娘且放心聽著便是了——”

說著,另只手拍響了醒木,繼續講道:“話說柳生命懸一線之際,崔小姐于香案前拜跪,同菩薩立誓若柳生命斷,亦絕不獨活……此番真上蒼,那玉塑的菩薩像竟緩緩落下淚來!”

“一時間房四漫,院中本以衰敗的花草猶如枯木逢春,重現鮮麗,病榻之上的柳生坐起來,由此病痛全消!”

“柳崔二人相擁而泣,崔小姐家中父母亦為此容不已,既有菩薩示下,便也再不曾反對阻撓二人的親事,雙鏡城中,就此就一段良緣佳話!”

聽得這般皆大歡喜的結局,堂中眾聽客猶自反應不及,悲劇好者不免埋怨道:“……我眼淚都準備好了,你就給我聽這個!”

說書先生起朝眾人笑著拱手:“在下才疏學淺,諸位多擔待些。”

有人不買賬地道:“倒也不必將見錢眼開說得這般清新俗的!”

“就是,哪有這麼講故事的……”

“跟他置什麼氣,本就是個賣故事為生的……”

“姑娘,這個結局您還滿意嗎?”丫鬟小心翼翼地問那

皺了皺眉,拿手指點了點下,勉強道:“還行吧,總歸是在一起了呢。”

丫鬟松了口氣,一片嘈雜議論聲中,邊跟著上二樓去,邊笑著說道:“看來姑娘更看重結果呀。”

那說書先生顯是現編的,什麼菩薩都冒出來了,這不扯呢嗎?

“那當然啦,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如何有甚要的?”愉悅地道:“且由此可見,只要有心諸事可,果真事在人為呢。”

丫鬟快要空掉的荷包——行吧,姑娘管這事在人為。

裴無雙快步上了二樓雅間,依舊在臨窗坐下。

“不知裴姑娘今日……想點些什麼?”伙計上前詢問,笑意有些勉強。

這位姑娘一連來了三日了,回回點了他們這兒的茶水點心小菜,都要百般挑剔一番——

一會兒嫌他們的桌椅得不夠干凈,窗子也不夠大;一會兒又說他們的茶水太本不像是拿山泉水煮出來的;

昨日又因嫌他們的芙蓉糕太甜,連掌柜的都被得來同賠不是——在此之前,掌柜的又何曾想得到有朝一日須為芙蓉糕太甜而同人賠罪呢?

可偏偏如此瞧不上他們茶樓,還要日日過來,真是人不理解……

但誰讓人家是裴刺史府上的千金呢,還是得好生招待著才行。

“什麼都不用,你自忙去吧。”裴無雙推開窗,邊說道。

來茶樓什麼都不點?

——這可真是太好了!

伙計喜笑開,連連應下退去了。

而不多時,便見裴家的下人先后從馬車里搬了東西出來,將墊、茶水、食盒等一應之送上了樓。

“這位裴小姐到底干嘛來了?”

“昨日可是天黑了才走的,今日這陣勢,該不是要搬張榻睡咱們這兒吧?”

幾名茶樓伙計看在眼中,不由愈發不解。

“姑娘,在此當真能等到印將軍嗎?”雅間,丫鬟小聲問道。

“他與那個姓蒙的校尉關系那般近,近日蒙家先是找回了丟失多年的姑娘,又去衙門解除了兼祧之事,他多半是要回城的。”裴無雙著樓下街道:“他若回來,必會經過此的,我就且在此守株待兔。”

丫鬟聽得想嘆氣。

守株待兔……那得是遇到瞎眼的笨兔子才行吧?

裴無雙又盯了會兒,抬手仿佛抻長了的脖子道:“安蘭,你來替我盯上一會兒。”

“是,姑娘您歇著。”

另名丫鬟上前遞了盞茶,便替裴無雙起肩膀來。

而此時,盯著外面的安蘭卻突然道:“姑娘,兔子!”

肩的丫鬟一頭霧水——什麼兔子?

安蘭已手指向窗外:“……兔子真的來了!”

且是跟著菩薩一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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