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本沒有當著對方的面查看禮的習慣，但侯府氣氛寬松，又有蕭夫人在旁催促，便也懷著份期待將匣子打開了來。

拋去匣子本的重量不提，其的東西似乎偏輕了些，衡玉接過之際，拿在手中很是輕松。

但這并不妨礙其之，是別樣的‘貴重’——

“……”看清了里面的東西，衡玉一時目瞪口呆。

蕭夫人就坐在邊，笑意緩緩凝固在了臉上。

若非是提早待了王敬勇盯著那不肯開竅的兒子，務必要監督其為阿衡準備一份生辰禮……

若非是王敬勇事后一臉自信地同說，將軍已將生辰禮備妥，且此禮乃是天下無人能拒絕、無人會不喜歡的絕佳之……

又怎至于有底氣讓阿衡當面打開來看！

再看向被捧在手中的匣子，蕭夫人只覺一陣氣上涌——這臭小子直接送了一匣子銀票算怎麼回事！

衡玉也萬萬沒想到竟會收到如此直白的生辰禮。

這些銀票厚厚一沓裝滿了整個匣子，說也有大數千兩——

它是如此的貴重，卻又如此的敷衍……

但兩者之前，顯然更該正視前者，于是看向坐在那里面平靜的蕭牧，婉拒道：“侯爺，無功不祿，這怕是不妥。”

“家中既來客，生辰之日贈禮而已，并無何不妥之。”蕭牧看著，道：“吉畫師盡可拿去買些喜歡的東西回來。”

衡玉竟從這番話中聽出了幾分長輩的和藹之……

坐在那里的人活一副“為世叔，理應如此”、類似在給小輩歲錢的平靜神態。

所以，這敷衍的厚禮之下，亦是存有撇清關系的心思無疑了——畢竟若送一個小姑娘些其它東西，恐怕一不小心就要被曲解了用意，送銀票就徹底沒有這般煩憂了，甚至乍一看還容易想到賄賂欽差這上頭來……

一旁深知自家夫人心意的婆子簡直沒眼看了。

郎君此舉可謂是將風花雪月的氛圍一刀捅了個稀碎，直接就給變了場惡濁……！

這般扭轉乾坤、將送上門的姻緣化有為無的神力，那紅線便是鋼鐵所鑄只怕也頂不住！

氣氛有著異樣的凝滯。

氛圍凝結間，衡玉出禮貌笑意：“如此就多謝侯爺厚禮了。”

當下局面，推辭是無法推辭的，只能在對方生辰之時換個匣子再送回去了。

當然，理應還要再添一些的。

“要麼怎麼說是軍中人呢，備個禮也是一竅不懂的……這是怕猜錯了阿衡的喜好，只能挑了自認穩妥的東西來貽笑大方了！”蕭夫人笑著嗔了兒子一眼：“只此一次，可下不為例了！”

蕭牧默然：就……圓是嗎？

但礙于已從自家母親的笑眼里看到了類似刀劍影的痕跡，便只能緘默下來。

“好了，筷！”蕭夫人猶自笑著控場，拿起筷子親自替衡玉夾了一塊鮮的魚：“阿衡先吃塊兒魚，方能歲歲有余……”

衡玉展笑意：“多謝伯母。”

蕭夫人又催著人端來了長壽面。

青花瓷面碗，抻得細細的面條韌道，襯著幾片油綠可的青菜，冒著熱乎乎的香氣。

衡玉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只覺被那撲面的熱汽蒸得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此番來營洲，本以為會是極難行走的艱險之地，需時時刻刻提防周遭一切，不僅要如履薄冰尋找查阿翁之死的真相，更要小心應對營洲城、尤其是這座定北侯府中的任何風吹草——

可此刻卻坐在這里，披著暖融融的狐裘，吃著熱騰騰的長壽面。

一貫算是謹慎戒備之人，但自便常聽阿翁說，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放棄分辨知善意的能力，這是在世間行走好好活著的本。

祖父教給了這個道理，家人則給予灌溉，于是它生發芽長得十分茁壯，乃至為了本能。

對于蕭夫人的善意，是有過懷疑觀的，或許這觀日后遇事時仍會繼續——

但這并不妨礙此時此刻對這份善意報以激之心。

見小姑娘低頭吃面吃得認真，蕭夫人滿心熨帖。

眾所周知，吃得飽才能不想家。

穿得暖才能不想會做護膝披風的韶言郎君。

蕭夫人這廂心存“算計”之際，邊朝兒子使著眼。

蕭牧便下意識地看向吃面的孩子，只見垂著眼，仍可見眼尾有些發紅。

莫不是在惺惺作態——

蕭牧腦海里有道聲音下意識地就要給予評價，卻又倏地被他的心否認。

防備些固然沒錯，可若因過分防備而生出了偏見來，何嘗不是另一種盲目？

而他從不愿做盲目之人。

于是，蕭侯爺放下那份不該有的偏見，清冷眉眼神態緩和些許，開口道：“今卿長一歲，當持之以恒立心力行，克己慎獨，明善誠，守心明——”

衡玉已停下吃面的作，此時放下筷子，誠然只一個——這莫不是什麼的長輩寄語嗎？

蕭夫人的手開始不知覺地想要去索些什麼東西——比如刀之類的。

不知是否察覺到了這番殺氣，蕭牧最后道：“愿卿達所愿，無疾無憂。”

四目相視間，衡玉出了一笑意。

來營洲有所求，這位侯爺必然是察覺到了的。

達所愿，無疾無憂——

于而言的的確確是十分實用的祝福了。

衡玉端起面前的酒杯，眼神坦誠帶笑：“借侯爺吉言。”

蕭牧便隨之舉杯。

蕭夫人笑得幾乎要合不攏。

看著自家夫人的神態，婆子心有猜測——此時此刻在夫人眼中，郎君和吉畫師吃得只怕本不是什麼生辰酒，而是那新婚之夜的杯合巹酒吧？

畢竟夫人在此事之上的聯想能力一貫是喪心病狂的——前日還曾突發奇想地問，若往后得了個長得同吉畫師一模一樣的孫要取什麼名字才好，前日逛鋪子時瞧見的那匹藕緞子極適合給娃娃做小……

室氣氛輕松融洽，守在廊下的蒙大柱被側的印海輕撞了下肩膀。

“大柱，近日議親之事進展如何？”印海笑著打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