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姒含著淚瞪他:「你以為我想哭嗎?你是白癡嗎?當時你不抵抗,難道你要等死嗎?萬一夏月來的晚怎麼辦?」
陳濯見滿臉都是晶瑩淚水,心裡又酸又甜,沉甸甸的彷彿要衝破自己的心,先前那些顧慮思緒徹底拋去了九霄雲外,手去如姒臉上的淚,低聲道:「小潤家就在丁巷這邊,夏月姑娘過來找人而已,總也不會耽擱太久。我挨幾下也沒有大事,你莫難過了。」
如姒氣道:「呸,你既然知道夏月很快就回來,就更不應該不抵抗。若是傷著了頭腦脖頸怎麼辦,你知不知道那是要命的,你是不是傻!」
陳濯不彎:「是,是,我錯了,是我傻。別哭了。」
如姒聽他聲音溫,像哄孩子一般,心裡越發委屈,眼淚說什麼也止不住:「是你傻還是你當我傻,你——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陳濯又給了,如姒淚水卻還是不斷湧出,陳濯便索又向前挪了些,握住的手:「別哭了,都是我的錯。」心裡的話已經呼之出,手上了,陳濯又緩緩調整了一下呼吸,直視著如姒的淚眼:「如姒,我想娶你。」
啊?
兀自嗚嗚嗚的如姒忽然止住了眼淚,眼由嗔轉呆。
這,這算表白嗎?
好像了點什麼啊!
正常的順序不是應該{表白-往-分手-複合-吵架-和好-訂婚-結婚}嗎……
陳濯怎麼從默默無語忽然就跳到求婚了?
如姒呆住的這幾秒,陳濯的心跳也迅速加速,一時間頭髮干,後背發,整個人都懸到了半空。
「這個……是不是太快了?」如姒終於憋出了一句話。陳濯是很英俊很正直很能幹很不錯,但是……誰求婚是在這麼個環境里啊?
沒有鑽戒和玫瑰就算了,穿越要求不能太高,但好歹也得有點花前月下的氣氛吧,現在算啥嘛!
陳濯心裡卻猛然一沉,果然,自己到底是高攀了。
吏之別,天塹之隔,如姒再如何也是家小姐,如今又得燕蕭燕萱青眼,自己……怕是配不上的。
想到此,陳濯便鬆了手,也低了頭:「是我唐突了。」
如姒這邊卻沒想到這份差異的問題。畢竟外人看來的什麼書香門第嫡長,桓寧伯府外孫那都是虛的。燕老太太不待見庶出,現在如姒能借力打力,也是靠著面子上的制衡,或許還有幫忙抓住燕榮的那一點人。真論親戚分,其實真的是淺到了極點,不然原主前頭兩輩子怎麼會就慘到那個地步。若論到面臨被池朱圭侵犯的那樣生死關頭,如姒是抱了同歸於盡的信念拚死一搏,燕家若出手當然是千好萬好,但如姒心裡也是從一開始就做了燕家不理會的準備,從來也不會將自己的前程命都賭在燕家的一念之仁上頭。
至於將來的婚嫁,如姒更是沒想過高嫁到什麼公卿侯門。所謂門當戶對,那是實打實的拼爹。濮雒的慫就不提了,一個在任上十幾年毫無進益的五品翰林編修,要是能跟四品家結親都算高攀。畢竟從下往上看,總覺得「當的」都是一個系,然而真的在其中,就知道什麼大一級死人。
姑娘嫁出去在婆家不氣,跟娘家是不是給力的關係實在太大了。要不怎麼說門當戶對才是道理,高嫁真是個高風險選項。大的穿越重生高嫁,要麼就是娘家給力有個老太太罩著,要麼就是絕絕絕對人人,能讓酷炫狂霸拽的男主深深迷不自拔。問題是自認為觀察力還算敏銳的如姒實在沒發現自己臉上有什麼大型系統金手指指紋或環,那將來的日子還是腳踏實地比較靠譜。
不過,陳濯這個黯然臉是什麼況?
姐只是說太快,又沒說不要!
但要再主多說些什麼,如姒又有點張不開口。
正在此時,外頭陳潤焦急的聲音忽然響起:「濯大哥,素三嬸嬸在家裡昏倒了!」
「什麼?」陳濯和如姒同時起,什麼旖旎尷尬的心思都拋在一旁,忙出去問陳潤形。適才的一番纏鬥,陳濯了不皮外傷,形容也狼狽的很,就陳潤去了趟自己家裡,想跟母親說衙門有事,晚上不回,先緩一緩再說。萬沒料到陳潤這一去,居然便正好遇見了素三娘子暈倒在家裡。
眾人連忙一同趕過去,果然見一青布長裳的素三娘子倒在榻上,臉蒼白,氣息微弱。陳濯立刻變了臉,飛奔出去請郎中,如姒則采菀和夏月趕打水燒水,自己在房裡先照應著素三娘子。
不到半盞茶時間,便聽外頭院門聲響,如姒不由微訝,陳濯這也太快了,這速度是飛著去飛著回麼?
與此同時,便聽外頭夏月和采菀幾乎是異口同聲:「石將軍?!」
石賁將軍?
如姒一怔,第一個本能反應便是想躲起來!
然而一瞬之後又鎮定下來。
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眼下的形勢,難道不該是:沒錯你發現了我的!但是你是怎麼發現的?這個過程就是你的了!
想通這一層,如姒便直接出門到了院子里。
穿樸素布長衫的高大男人正因為遇到了夏月和采菀這兩個頗有些眼的丫鬟而尷尬莫名,看到如姒的一瞬間卻又有些瞭然。
如姒大方一福:「石將軍。」
石賁將軍果然比如姒更不好意思些:「咳咳,恩。你是濮家姑娘?」
如姒頷首:「是。」看了石賁將軍兩眼,又想到今日之事,就有些心火上沖。
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石賁將軍自己就算不親自作犯科,但石仲瑯在外頭欺行霸市、胡作非為,最大的憑仗不還是石賁將軍麼?
先前回首兩世過往,石仲瑯的惡行簡直不計其數,雖然石賁將軍兩三次回京時好像也在石家鬧騰過,終究還是不了了之。如姒原先以為自己這輩子是斷然不會跟石家有太多牽扯,尋機會將有些事捅出來鬧到衙門那裡也就行了,如今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石將軍來百福巷,是來趕盡殺絕的麼?」雖然如姒站在陳家院子里也是個外人,但剛才在百福巷裡遇襲,也是實打實的害者。要不是陳濯拚命保護,夏月又及時趕回來,說不定自己人兩子打在要的地方,骨折毀容,一輩子就代了。
石賁將軍不由微微變:「濮姑娘這是什麼話?」
如姒其實心裡清楚,這事石賁將軍定然是沒有份的。他若是德行不端正的人,以他的權勢地位,十幾年前就能將素三娘子強納了去。但是石賁將軍對石家長房的惡行也並不是沒有縱容的責任,此刻若與他好言好語的委婉告狀,或許便跟那日的賀宴一般結果,石賁將軍氣一氣,事鬧回老太太手裡又不了了之。
既然好好說不一定有結果,那就得下激將的猛葯。如姒冷笑一聲:「石將軍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今日令侄陷害陳捕頭在前,雇兇殺我在後,只怕現下素三娘子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事,也跟府上二爺不了干係!石將軍此刻現此地,您真不是來斬草除的麼!」
「什麼?素……昏迷不醒?」石賁將軍聞言又驚又怒,便要向里走。
如姒激將言語出口,便是勢如騎虎,索做戲便做全套,雙手張開一攔,怒目而視:「幹什麼?石將軍你要殺人滅口?天子腳下,首善之區,你一次次縱容石仲瑯那個畜生謀財害命、作犯科還不夠,你還要親自手嗎?你不怕有報應嗎!」
這話實在是重,連夏月都變了臉:「姑娘!」
石賁將軍果然駐了步子,凝目向如姒:「濮姑娘,你話裡有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如姒已經到了對方的氣勢威,畢竟是領兵多年的大將,而非只是個富貴人家的普通大叔。但現代文明社會裡人人平等、司法公正的潛意識到底是深深刻在如姒骨子裡,雖然也有些畏懼,卻並不像長久生活在古代階級之中的姑娘那樣弱容易退,咬了咬牙,將聲音低了兩份,語氣卻更強:「你陷素三娘子於不貞之地,你自己知道嗎?你知道今天石仲瑯在永安大街上公然說什麼嗎!」
那一番言語,陳濯只怕在京兆衙門裡分辨時也未必能說出口來。畢竟是石仲瑯故意激怒陳濯,對素三娘子極盡侮辱能事。為人子的,如何能轉述出口。這也就是石仲瑯計謀的下作而高效之,既陳濯甕,又他難以轉述。若真有什麼街市流言傳開,陳濯為了母親名聲,頭一個便要想法子消了去,斷斷不會將那幾句話傳到石賁將軍耳中。
當然,那都是在沒有如姒這個證人的前提下。
石賁將軍瞬間臉再變,他就算在京中,不大了解石仲瑯,卻很知道自己那個一輩子吃喝嫖嫖嫖的大哥。所謂上行下效,如姒既然低聲音說出了「不貞」二字,只怕勢的難堪是超過想象了。
這大約就是人,真正像包公那樣鐵面無私,為了正義而六親不認的人實在太了。絕大多數自詡三觀端正的人,在自己的切利益被傷害之前,其實還是能夠容忍通融自己親人在一定範圍作犯科的。
「哼,」如姒見石賁將軍眉頭蹙,怒氣已現,索再上前半步,將聲音得更低,「石仲瑯今日當街挑釁陳捕頭,當面將素三娘子的人品貞潔毀謗得一文不值,個中言語之俗下流,但凡有禮有節之人皆不能出口。然而石賁將軍若不信,我可逐字寫於你看,看看你所縱容的貴府令侄,是如何無德無恥、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