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廚子不舒服,在火頭營強撐著到做完晚膳已是極限,他把今日私灶要做菜代給另外幾個廚子后就回去歇著了。
姜言意瞧著時辰差不多了,開始準備酸辣。
為了一會兒下鍋方便,打算先把條做好,花生米和黃豆也要各一碟起來,到時候只要備湯下調料就行。
李廚子晚飯時放出口風,說現在已經是灶上正式廚子,不再是幫廚。
火頭營里人待姜言意就更殷勤了些,見要做菜,就有一堆人爭著搶著幫燒火,但凡要點什麼食材,也不必再自己跑一趟去拿,只需說一聲,就立即有人遞到手里。
姜言意想起之前這些都是自己包攬,再瞧著現在火頭營人都一副親和面孔,又一口一個“姜師傅”地稱呼,不由得失笑。
果然是你站得高了,邊好人就多了。
在火頭營也就跟秋葵些,便讓秋葵留下來幫自己燒火。
一個滿臉明相婦人嘟嚷道:“姜師傅,讓我幫您燒火,這丫頭是個憨傻,萬一燒不好火,壞了您菜!”
姜言意只是笑笑:“我瞧著燒得好,你們都累了一天,回去早些歇著。”
說得和和氣氣,卻把婦人話全堵了回去。
一群人見套不上近乎,只得悻悻作罷。
姜言意回頭時,就見秋葵正看著自己。
“怎麼了?”姜言意笑著問。
秋葵似乎想說什麼,但見有人往這邊來了,又搖了搖頭,低下頭去看著灶里火。
過來是一個高個子火頭軍,瘦得跟竹竿似,他把一小簍子沒剝殼兒板栗給姜言意:“姜師傅,您要栗子。”
“有勞了。”姜言意接過簍子,又抓了幾顆遞給那名火頭軍:“拿幾顆去嘗嘗。”
火頭軍連連推拒:“這怎麼好意思。”
姜言意堅持要給:“拿著,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后還得多麻煩你。”
火頭軍這才一臉激地收下了。
板栗是姜言意自己找趙頭兒買,今日杏花那一番挖苦話雖然莫名其妙,卻恰好點醒了。
收買人心,往往只需要一些小恩小惠。
有時候輕易就能攢下人緣,為什麼不攢呢?
這些板栗打算做糖炒栗子,分一些給營房人們,剩下留著自己吃。傍晚做板栗燒時候,就饞不行。
火頭軍已經離開,姜言意挑出幾顆板栗,用刀在殼兒上切了一個小口,拿到火塘邊教秋葵埋進熱灰里:“你看著些火,別燒到這邊來了,一會兒就能吃。”
秋葵重重點頭,看著埋板栗地方,眼里亮晶晶:“炭燒板栗,我以前吃過。”
姜言意笑問:“你方才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也是這兩天才發現端倪,秋葵明明只是沉默寡言了些,但營房那邊人都說憨傻,而且秋葵似乎也有意在那些人們面前表現得傻里傻氣。
秋葵一聽這麼問,就四下看了一眼,確認周圍沒人才道:“春香冒領了大將軍賞給你紅燒。”
姜言意聽得一頭霧水:“什麼?”
秋葵道:“我聽火頭營人說,你獅子頭做得好,大將軍賞了你一碗紅燒。但后來端著紅燒回來是春香,把紅燒分給杏花們吃了,我親眼瞧見跟那個旗牌一道離去。”
秋葵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姜言意還有什麼不明白。
就說春香見著怎麼心虛那樣,原來是拿獎賞去做自己人,真是夠無恥。
姜言意雖對春香作為到不快,卻又覺得,因為一碗紅燒就心虛這樣,似乎不太像春香子。
沒等想太多,吃酸辣人就來了,姜言意趕回灶上忙活。
條是事先備好,只需要弄個湯調個底料就,效率遠比昨夜高得多,不一會兒八碗酸辣就上桌了。
“幾位軍爺慢用!”姜言意把托盤上酸辣一一擺到幾個軍漢桌前。
除了昨夜就來吃過酸辣兩個哨兵面如常,其他六個軍漢都跟被使了定似,呆呆著姜言意,眼珠子都不帶轉。
一個托盤只能裝四碗酸辣,秋葵端著另一個托盤,有樣學樣地把碗端出去,只不過因為碗沿太燙,不小心手一偏,灑了些湯出來。
姜言意連忙幫著秋葵把碗端到桌上,秋葵有些忐忑,好在軍漢們都是人,并未介意這些小事。
但軍漢們目讓姜言意頗為尷尬,把最后一碗端上桌后,撿起他們事先放在桌上銅板,就帶著秋葵匆匆回了營房。
一直到見不著姜言意影子,軍漢們都還長了脖子往營房里邊看,一臉癡漢樣。
哨兵敲了敲桌子,頗有幾分得意道:“怎麼樣,我沒騙你們?”
幾個軍漢收回目依舊魂不守舍,時不時又往營帳里邊瞧一眼:“軍營里何時來了這麼個人?”
兩個哨兵聽著他們認可話頗為就。
但聞著悉香味,沒工夫再跟同伴們廢話,挑起條就開始大快朵頤。
其中一人想起早上池青說也要過來吃,怕私灶事穿到大將軍耳中會被怪罪,邊吃邊道:“一會兒見著李頭兒,得給他打聲招呼,告訴他池軍師可能會過來,得備些好東西招待人家……”
*
且說姜言意帶著秋葵回營房后,秋葵就十分愧疚地看著道:“我手腳笨,又闖禍了。”
“不礙事,那幾位軍爺不也沒說什麼?”姜言意寬道,:“手可有燙到?”
秋葵搖頭,抬起手了沾到湯拇指,由衷地夸贊:“你做真好吃,讓我碗底我都愿意。”
姜言意哭笑不得,卻又更加憐惜這個姑娘。
十六七歲年紀,在原來世界還是個高中生,在這里卻已經了這麼多苦難。
道:“你想吃我給你做一碗便是。”
做時本就多做了些,再給秋葵弄一碗也費不了什麼事。
秋葵一聽,兩眼放,趕從袖里掏出四枚銅板遞給姜言意。
之前那幾個軍漢給錢看見了,一碗四文。
“錢你自己收著。”姜言意對秋葵給錢舉實在是意外,自是不可能要錢。
但秋葵搖了搖頭,格外固執:“你不收,我就不吃了。”
見這般,姜言意只得道:“你今日幫我燒火,算工錢話已經足夠買一碗酸辣。”
秋葵臉上這才重新出笑容,又勤快地跑去幫姜言意燒火。
沒告訴姜言意,自己傍晚聽見杏花挖苦,晚飯時候就跑去跟杏花們講那紅燒本是姜言意,卻被杏花們摔碎了粥碗,到現在都還著肚子。
酸辣很快出鍋,秋葵從沒吃過這麼好吃,又酸又辣,燙到舌尖發麻卻又格外過癮,話都顧不上說,一邊氣一邊大口吸溜。
姜言意見吃得開心,心也跟著好了起來。
回案板,把所有栗子洗干凈,用刀切個小口后放盤子里。
做糖炒栗子要用中火,講究速,但又考驗手藝,畢竟加糖了容易焦糊。
去火塘子里把之前埋下栗子刨出來,栗子已經烤了,殼兒裂開,出里面黃橙橙栗子。
姜言意剝了一顆吃,沒有添加任何佐料,栗子本就十分香甜,口糯,是記憶中味道啊。
秋葵剛放下碗,又被板栗香甜味吸引了過來。
“都了,嘗嘗。”姜言意只吃了一顆,把剩下都給了秋葵。
秋葵吃了一顆后,激得眼都瞪圓了,“好吃!”
小心翼翼把剩下幾顆板栗收好,坐到火塘子后面幫姜言意燒火。
姜言意以為是怕耽誤燒火才不吃,好笑道:“火燃著呢,你吃,不妨事。”
秋葵了袖帶里栗子,搖頭:“今天吃一個,明天再吃一個,這樣可以吃好多天。”
這句話莫名聽得姜言意有些心,道:“一會兒還有,烤栗子放久了會放壞。”
秋葵這才又出炭燒栗子剝開了吃,吃一顆,就給姜言意留一顆。
哪怕姜言意說了不要,但還是數出來留著。
姜言意見識到了這姑娘固執程度,也就隨去了。
糖炒栗子算是這個朝代比較致吃食,是買鹽和糖錢都抵得上半簍板栗錢了,姜言意很是痛了一陣。
瞧著鐵鍋燒熱了,把鹽和栗子倒進去一起翻炒,這個是頗費力工序,要一直翻炒至栗子炸開口。
這太過弱,姜言意用鏟子鏟了一陣就手臂發酸,不得已秋葵過來接替自己。
秋葵聽說這是要做糖炒栗子,干活格外賣力,一直到栗子全炸開口,鍋里都不見一個糊。姜言意夸了,笑容都快裂到耳去。
姜言意把糖倒鍋里,這一步是最容易糊鍋,秋葵雖然賣力,但到底是手生,眼瞧著就糊了好幾個,姜言意趕過去接替秋葵。
二人忙活了半天,總算是功做出一鍋油亮糖炒栗子。
姜言意嘗了一顆,做得很功,比起炭燒板栗,更多了幾分焦香甜糯。
正在這時,之前幫姜言意拿板栗高瘦火頭軍突然急匆匆跑進來,道:“姜師傅,您快些備幾個好菜!”
這個時間點幾乎沒什麼人再來私灶,其他廚子做完要做菜后,也早就下工了,只剩幾個當值火頭軍還留在這里打掃。
姜言意見他這般慌忙,問:“私灶菜不都是提前一天預訂麼?”
火頭軍諱莫如深道:“方才幾個吃軍爺臨走前說,大將軍邊池軍師今晚上可能會來私灶這邊!”
姜言意當然知道李廚子這私灶是著開。
來了個大,自己一個新來怎麼應付得下來。
腦子里第一想法就是,趕熄燈走人。
但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外邊似乎就有人過來了,營房外當值火頭軍正熱絡招呼著:“池軍師,您想吃點什麼宵夜?”
那人并未回話,姜言意只聽見他沉穩而不急不緩腳步聲,自帶一威嚴。
這就是大佬氣場麼?
姜言意心口莫名跳得有些快,作為火頭營僅剩一個廚子,只得著頭皮迎了出去:“不知軍師大駕臨,有失遠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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