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客機機場,廊橋陸續走出各異的旅客,走在最前頭的人擁有一副純正的東方面孔,紅齒白,烏眸水潤,讓人不由猜想是怎樣鐘靈毓秀的神州,才能孕育出此間的年。
淺藍牛仔包裹一雙筆直長,隨便一要比別人多走一程。
機場是一座城市的初始名片,兩側墻壁上掛著巨幅廣告屏,將風景名勝一一印上。
旅途匆匆,鮮有人駐足。
商景漫不經心地略過那些圖文,直到出口大廳一幅橫兩層樓的廣告攔住了他的目。
那屏至六米高,完呈現了代言人英俊的眉目和拔的材,每一寸都賞心悅目——無論是他手中的行李箱、腕間價值不菲的名表、每一褶皺都恰到好的風,還是他背后整座城市的俯瞰圖……風和繁華都為這個英俊的男人做配。
賀絳,家喻戶曉的影帝,一線城市形象大使。在他前,一行遒勁瀟灑的白筆字書寫——中國S市歡迎您。
商景目逆著人流去,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指像被燙了似的握。
世界化為虛影,唯有一個影子從模糊的記憶里銳化,最終和廣告上的男人嚴合的上。
……
“文清路發生重大通事故,一藍轎車沖進人行道,現場造二十九人傷,傷者已經轉到第一人民醫院和第二人民醫院救治……”
醫院的急救室躺滿了傷者,大人小孩的哭聲替,不斷有家屬匆匆進來尋人。
商景睜開眼時一陣眩暈,下意識手了腦袋,卻到一圈厚厚的紗布。
其他傷者都有家屬或醫生圍著,顯得他這里冷清不。
發覺他醒了,一個護士快步走到他面前:“覺怎麼樣?”
商景慢慢眨了眨眼,腦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找回語言:“我好像……”
“失憶了。”
五分鐘后。
“120一送來我們便給你做過腦部影像檢查,輕微腦震,做簡單包扎可以自然清醒,按理說不會失憶。”醫生擰著眉,對著商景的顱腦像反復判研,“可能是心理因素創傷障礙,也可能是其他沒發現的問題。”
商景乖巧發問:“那我還需要做什麼檢查?”
醫生:“我們院能做的都做了……我傾向于觀察幾日,如果心理治療也無法恢復,推薦你去找——”
醫生在紙上寫下了一家專門的腦部康復機構,“費用比較高,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商景張了張口,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錢。
應該……不窮吧?
護士看他的目變得同:“肇事司機醉酒駕駛,保險公司賠付有限。”
商景懵了,腦海里一邊回著醫生說的七位數打底的康復機構,一邊回著護士說的“肇事司機家境一般,傷比你重的人有很多,賠付其他人都夠嗆,像失憶康復這種玄乎的費用,想都不要想。”
簡而言之,要有自費百萬治療失憶的準備。
商景坐回床上,護士送來他的私人用品袋,在他沒有清醒之前,是醫院代為保管的。
他打開袋子,看見了他的錢包,里面有份證、一張卡、幾十塊錢,除此之外,還有一臺沒電關機的手機。
手機……現代人的生活離不開手機,一部手機幾乎可以反映一個人的全部生活。
商景迫不及待地借了隔壁床大爺的充電寶給手機充上電,然后低頭找鞋。
他的鞋子不知道染了誰的漬,深紅一片,肯定是不能穿了。
大爺同樣是車禍害者,小輕微骨折,這一會兒時間已經來了兩個兒一個兒子,看護用品更是買了一大堆。
“小伙子怎麼都沒有家屬過來?”大爺靠在枕頭上,骨折不影響他聲如洪鐘。
商景沖他笑了笑:“還沒聯系上。”
大爺掏出塑料袋里的一雙大號拖鞋,扔到商景床邊:“借你先穿穿。”
“謝謝叔叔。”
商景踩著拖鞋,在醫院里晃了一圈,終于找到一臺ATM,滿懷期待地把自己的卡進去。
“請輸碼。”
商景:“……”
他拿出份證,糾結著輸后六位,碼錯誤,接著又試著輸今天的日期,碼錯誤。
在卡鎖定之前,商景腦海里突然浮現六個數字,他虔誠地一個一個按下。
碼正確!
五秒后,他對著余額沉默了。
500.00元。
一分不多,一分不。
破案了,我是個窮鬼。
商景把卡放回口袋,手心突然到了紙幣質的東西,他心里一喜,連忙掏出來。
外面是一張工廠招工傳單,拆開,里面還是一張家教兼職傳單……
所以,他連正式工作都沒有?
商景腦殼疼,路過垃圾桶想把傳單丟進去,想了想,又折好放進兜。
他大概真的需要兼職。
商景約約有個印象,似乎現在大家都喜歡把錢存在手機支付件里,銀行卡沒錢可能只是表象。
他對手機寄予了極大的期。
開機。
沒有設置鎖屏碼。
這麼隨意?商景直覺要遭。
手機頁面干干凈凈,沒有游戲,沒有掌上銀行,沒有購件,只有基礎功能和一個微信。
微信錢包也沒錢。
但凡微信有個兩塊錢,誰能不設置個鎖屏碼!
商景淚流滿面地一一點開桌面為數不多的APP。
相冊,只有風景照。
音樂,沒有。
微信,沒有任何活人氣息的聊天記錄,全是公眾號機人。
這是什麼極簡生活模式?
商景一邊慨一邊點開通訊錄,又是一片空白。
等等……好像有一個聯系人!
[老公]
太好了!
他有老公!
等等……
老公???
砰——手機啪嗒掉到地上,商景一個頭兩個大地低頭看著手機。
沒摔壞,【老公】兩個大字赫然呈現在還沒熄屏的通訊錄里。
份證顯示他21歲,年紀輕輕……英年早婚?
還……和男的?
他喜歡男的?!他不是個直男了!
商景腦袋都要炸了,那一瞬間他想象了無數種可能,仍是覺得不可置信,失憶又不是大變,他自認為不會這麼早結婚,一定是和朋友打賭輸了搞的備注。
打過去詢問太失禮了,除非有其他證據。
商景忐忑地點開最后一個沒造訪的app——便簽。
商景心底沒抱什麼希,“他”都極簡生活了,微信短信記錄一條不留,看樣子也不像是寫東西。
出乎意料,便簽本居然設置了碼。
商景眼里倏地燃起希冀的芒,試著將卡碼輸……碼正確!
便簽里一溜下來標題都是日期,從上到下,日期越來越新,井井有條。
商景莫名有點張。
他現在一無所有,一無所知,這些便簽將是他過去二十一年凝聚的文字符號,是他一個人的歷史。他是好是壞,樂觀悲觀,親朋有無,都將被這些日記揭開。
失憶太徹底,他甚至有種窺探別人人生的愧,手指捻了捻,才隨意地點開其中一篇。
商景深吸一口氣,目掃過去。
第一句話便讓他哽住了。
【老公好適合穿西裝拍廣告,想親自開他的皮帶(〃w〃)】
商景的臉像被皮帶了,火辣辣的。
自己居然是妻人設嗎?
這一句句老公的,正常男人能得出來?呸!
他做賊似的左右看了下,發現大家都在關心傷者,沒人看見他手機里恥度表的日記,才蜷起雙,往病床角落了,端出一副變不驚的淡然神態,點開日期最近的那一條。
以前年輕狂,過的老公當不得真。這篇是三天前寫的,更近現在的自己。
呵,說不定已經離婚了呢。
【老公進組兩個月沒有回家了,好想他π_π
上次不該吵架的,老公好不容易放假一個月,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做的飯直接扔垃圾桶里。
我真的很努力在學做飯了,老公什麼時候愿意嘗一口我做的飯,一口就好了。
再看不見老公我就要死掉了。】
小場面,不慌。
商景手指抖著點開下一篇。
【我是豬嗎,我到底為什麼要跟老公吵架,現在他不理我了(˙_˙)
老公說穿短有傷風化的時候,我就該知道改變不了他的想法了,為什麼還要跟他爭……
今天把短都扔了。
想跟老公道歉,但是老公說不能在他工作期間聯系他,要是被林大嬸看見就糟糕了。
婚真是個甜的負擔,今天就寫到這里了,還要去茶店兼職啦。
老公說他最欣賞經濟獨立的人,不會給我家用,我要努力賺小錢錢給老公買生日禮。
對了,家里沒有沐浴了,要買兩瓶。
我你,(づ ̄3 ̄)づ╭??~賀絳】
日常都是洗、做飯、地、兼職……
而他的老公賀絳,不是言語打擊他,就是長達數月的冷暴力。
每隔兩篇日記,“他”就會控訴一次賀絳跟明星鬧緋聞,以及經紀人林大嬸獨斷專行,行程排得太滿,不讓他們見面。
賀絳一方面占有強,不讓他拋頭面去工作,一方面又欣賞經濟獨立,于是他只能地打點小工補家用,從不手要錢。
縱使婚生活一地,日記里“他”依然甘之如飴,對婚姻生活充滿憧憬。
嘶……
商景單手捂住口,肺都快被氣炸了,帶腦袋上剛合的傷口撕拉一般的尖銳痛楚。
隔壁床大爺急拋來速效救心丸:“小伙子,需要嗎?”
商景虛弱:“謝謝,非常需要。”
他握了速效救心丸,默念了十遍“悅納自我”,才勉強接了自己傻的過去。
便簽里除去傷春悲秋,給出了許多有效信息。他的“老公”賀絳應該是一名明星,目前跟他婚當中,只能單方面聯系。
每次聯系完,賀絳都會監督他把記錄刪掉。
真是心積慮地婚啊。
商景打開瀏覽,搜索“賀絳”。他倒要看看長什麼天仙樣,才能讓他這麼死心塌地。
瀏覽界面跳躍,百科“賀絳”名字旁邊,就是一張白底西裝照,留白將賀絳英的五沖擊力放到最大。
一瞬間,商景的心跳不爭氣地跳快了一拍。
很悉,是那種千萬張面孔中,只悉他一人的命運。
而在看見百科上賀絳的生日時,商景對自己徹底絕了。
他唯一記得的碼,竟然是由賀絳的生日組。
“我可能真的是一只淺的狗。
至此,商景終于不再掙扎,他信了,賀絳真是他老公。
或許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他這麼毫無自尊地,才會讓他失憶,用旁觀的角度審視過去,然后幡然悔悟,大徹大悟,痛改前非。
離婚!馬上離婚!
這狗誰當誰當,他不當了!
“骨折需要打鋼釘,要外國進口的還是……”
“進口這麼貴?……”
周圍糟糟的聲音傳商景被氣得靈魂出竅的腦子里,一弦突然被撥了一下。
他倏地想起自己貧窮的余額和天價康復費用。
商景垂下眼睫,看著百科里賀絳輝的獲獎履歷,無數好座的影片,蒸蒸日上的工作室……
叮咚——瀏覽頭條自推送娛樂新聞。
“影帝賀絳在片場和張瑤瑤親互,圖片.jpg”。
猝不及防,心里冒出一難以言喻的酸水,不深刻,但惱人得很。
都失憶了第一時間還會吃醋,他以前該多麼喜歡賀絳啊?
商景攥了病床的深藍條紋被子,心頭一點酸,催化出了憤怒。
他出車禍一個人在這里凄風苦雨,為生計發愁,他法律上的另一半卻鮮亮麗在片場和星調?
憑什麼伏低做小逆來順這麼久,離婚也要安安靜靜不帶走一云彩?
以前的自尊就不要了?
他的神損失、財產損失呢?
賀絳就是篤定了他是一只癡心不改的狗,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如果他反咬一口,賀絳的表一定很好看吧?
再進一步,他搜集證據,揭開賀絳渣男的真面目,讓他敗名裂,免得后面還有小姑娘上當。
一旦做出決定,商景的腦子非常靈活,他分析了一下,這些有錢人都明得很,肯定有簽婚前協議,離婚得不到好。
所以他還不能馬上提出離婚,起碼要找到什麼婚前協議確認一下,或者利用賀絳賺第一桶金看病。
他手上目前除了日記,沒有任何證明賀絳是個渣男的證據。他失憶了,有點死無對證的意思,還不是任憑賀絳一張隨便冤枉。
如果賀絳如日記里那般渣,得知他失憶了不了,肯定轉移婚財產,做得漂漂亮亮再把他一腳踢開,或者造一些不存在的事來坑他。
要先麻痹對方,讓對方出真面目,他再不聲收集證據。
自然,這個過程中,他不能再當狗,還要一雪前恥。
商景心里定好了初步計劃,將便簽碼從賀絳生日換今天的日期。
今天,就是他人生的新紀元!
接著,打開攝像頭,對著自己纏紗布的腦袋自拍一張,無視賀絳單方面聯系他的規矩,彩信發送過去。
并且忍著惡心附上一句——
老公(●′w`●),我在醫院,快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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