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里的——沿著雕欄玉砌的回廊，穿過春意萌發的花園，仿佛是一沒有靈魂的行尸走。

當恢復了意識的時候，拉克已經躺在了床上。

天鵝絨的床單細膩無比，但這一刻，拉克卻覺如芒在背。

龍禽羽的被褥非常溫暖，但這一刻，拉克卻覺冰冷徹骨。

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的大腦之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為什麼會這樣。”拉克喃喃道，“我的姑媽，為什麼要毀了伊諾？”

“因為伊諾不是貴族的一員。”卡爾亞回答道，“在銀城，提拔巡災騎士這件事已經讓察覺到了你態度的問題，需要讓你清醒一點。”

“伊諾是無辜的。”

“當然知道。”卡爾亞冰冷無比地指出了另一個事實，“否則怎麼可能放心伊諾和你相呢？”

“……伊諾也是無害的。”拉克更冷了，將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整個人無助地瑟瑟發抖，“伊諾不會說的。”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卡爾亞嘆了口氣，“還記得你在銀城時候的覺悟嗎？你愿意利用貴族的權力，盡可能地改善德瑪西亞的局勢。”

“我還記得。”拉克悶悶的說道，“我一直都記得。”

“但你是不是沒有去想過，貴族的權力究竟來自于哪里？”

這一次，拉克沉默了。

“……”

是啊，貴族的權力來自于哪里呢？

自己所厭惡的不公平，是不是維護這份權力的主要方式呢？

使用者這份權力的人，是不是也為了這種秩序之中的一員呢？

每一次自己使用這種權力的時候，是不是也正在維護著這種秩序呢？

如果自己緩解了矛盾，是不是反而會讓這種冰冷的秩序更加堅實可靠呢？

拉克的思緒開始渙散，剛剛找到了自己的理想，結果一轉頭卻發現，自己腳下似乎完全沒有一條路。ъiqugetv

甚至就連自己的優勢，也在冰冷的現實面前毫無意義。

想到這，拉克抖得更厲害了——仿佛回到了當初發現自己染魔的那個早晨，一雙湛藍的眼睛里滿是無助。

“是時候做出你的選擇了，我親的學生。”卡爾亞再次開口，“是留在貴族的隊伍之中，慢慢地緩解這份矛盾，還是勇敢地邁出腳步、徹底地改變其本質？”

“自然是后者——可是，卡爾亞。”聽到這個問題，拉克小心地從被子里探出了腦袋：“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卡爾亞的回答毫不猶豫，“我很尊敬的一位思想家曾經說過一句話，拉克，現在我可以將它送給你。”

“？”

“希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了路。”

“走的人多了，也便了路——謝謝你，卡爾亞！”拉克掀開了被子，握住了佩劍的劍柄，仿佛握著一支溫暖的火炬，驅散了之前徹骨的寒冷，“不過……真的很可惜，姑媽和我走在了不一樣的路上。”

……………………

在卡爾亞的幫助下，拉克終于收拾好了心態。

自家姑媽的冷酷讓拉克有些難以接，但好在事還有余地。

至，緹亞娜并不知道拉克已經是“反賊心態”了——這種況下，拉克的貴族的權力有所限制，但至現在還能用！

只要利用好這份權力，也許拉克還能把伊諾救出來！

哪怕采取一點更激烈的方式！

然后，就在拉克平復了心、洗了個澡、打算和卡爾亞計劃一下接下來的行時，有人敲響了臥室的門。

是奧格莎。

在得知了拉克似乎心不怎麼好之后，奧格莎主選擇過來安一下兒。

在看來，緹亞娜的選擇太過激烈了一點——拉克只是心善了些，總不至于用這麼嚴苛的手段。

不過，最終也沒有反對緹亞娜，因為至在關于貴族和平民的問題上，和緹亞娜是一邊的。

于是，奧格莎沒有去說關于伊諾的事，只是和拉克聊了聊天。

相較于冷靜的緹亞娜，奧格莎讓拉克放松了不。

拉克的狀態似乎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眼見著即將到飯點，奧格莎主結束了話題。

然后，在起的時候，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仆人將一件禮服遞給了拉克——過幾天要代表家族去參加一場婚禮。

“和你一起從銀城離開的那個狄里，你還記得吧？”奧格莎似乎并不知道狄里和拉克之間的過節，“他的兒子高坎，最近要結婚了——對象是勞倫特家族的兒，訂婚儀式上你做冕衛家族的代表。”

“勞倫特家族的兒……嫡嗎？”拉克愣了一下，語氣頗為意外的回答道，“菲奧娜·勞倫特？我聽說是一個相當擅長劍的人！”

“沒錯，就是！”奧格莎點了點頭，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聽說之前，高坎的表現讓塞斯安先生很滿意，所以在狄里提親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

“那可是勞倫特家族的嫡。”拉克眨了眨眼睛，“我聽過的名頭。”

“狄里也是冕衛家族的一員，這又不會辱沒他們。”奧格莎驕傲的揚起了臉，“說起來，勞倫特家族也是沒落了，在我小時候，劍舞華爾茲的名號可是響當當的，可現在，整個家族都沒有一個拿的出手的人……”

“……”

拉克原本剛剛平復一點的心，現在又一次變得糟糕了起來了。

那位菲奧娜小姐，拉克也是見過幾次的。

雖然在德瑪西亞的貴族之中，是不折不扣的異類，但在拉克的眼里，卻非常值得尊敬——菲奧娜劍驚人，而且一向敢打敢拼、敢作敢當，對人不假辭，雖然這讓在貴族圈子里的人緣和風評都不怎麼樣，但拉克卻對此極其欣賞。

有的時候拉克甚至會想，如果自己沒有為法師、沒有遇見卡爾亞，那為菲奧娜的樣子，就已經算是最棒的結果了吧？

但現在，突然得知菲奧娜要嫁給那個高坎……

一想到狄里，拉克就仿佛吞下了一只蒼蠅——不，是吃了一蒼蠅一樣，覺無比的惡心。

這一刻，忽然回憶起了自己曾經問過卡爾亞的一個問題。

“人生的選擇總是這麼艱難嗎？還是說，只有懷著天真愿的小時候？”

……………………

“我想要救出伊諾、我也不想讓高坎攀上高枝！”在奧格莎離開了房間之后，拉克握了自己的佩劍，“你說的很對，貴族的權力可以利用，但不可以作為依靠！”

“下定決心了？”卡爾亞最后一次確認道，“這將是一場無比艱難的道路。”

“這是我所愿意選擇的道路。”拉克語氣堅定，“至我的邊已經有你、有娑娜了，不是麼？”

“說得真好啊，拉克同志。”卡爾亞難得有了一次激的樣子，“現在，我有個大計劃，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大計劃？”原本態度決絕的拉克，聽卡爾亞這麼說，整個人忍不住愣了一下，“等等，你已經計劃好了？什麼時候計劃好的？”

“就在剛剛，得知高坎要娶菲奧娜的時候。”卡爾亞呵呵一笑，似乎心極好，“本來我的計劃還有那麼一點問題，沒人能夠點燃關鍵的導火索，現在有了這場婚禮，那一切就都好說了！”

“等一下！導火索？”拉克連忙打斷了卡爾亞，“你要干什麼？我只是不贊同姑媽的想法，不是想要毀掉整個家族！”

“導火索只是一個比喻，比喻一件……嗯，轟轟烈烈的大事件，放心，這不是壞事！”卡爾亞安道，“只要計劃順利，甚至你的姑媽都會為你的表現而到自豪、主幫忙遮掩伊諾的事、讓跟著你的！”

“這怎麼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態度！”拉克難以置信道，“需要為家族考慮，而且希我也能和一樣，怎麼可能這麼做？”

“這就是來自于恕瑞瑪的古老智慧呀！哪怕你離家出走、離開德瑪西亞，他們都會幫忙你開。”卡爾亞無比自信，“只要你按時報平安，哪怕奧格莎都不會太過擔心——”

“還可以離家出走？離開德瑪西亞？”拉克難以置信道，“他們不可能允許我離開德瑪西亞！”

“現在不會允許。”卡爾亞嘿嘿一笑，“但未來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呢——順便說一句，討厭的狄里也會因此而倒霉……”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拉克眨了眨眼睛，“的話……和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