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荊小強來說,哪怕是留在磚兒電視臺蹲大堂或者停車場,都比回到大院要自由。
他并不是要干什麼,而是不要被人這不許那不許的管住。
其實磚兒電視臺旁邊剛剛落的中心大廈,其實就是一座包含了演播廳、公寓、寫字樓、健中心、高級餐廳的涉外酒店。
在90年還需要引進右岸酒店管理團隊來經營。
跟荊小強在滬海住的那家酒店類似,所以這可不比在文工團大院快活得多?
他才沒興趣出去逛平京城呢。
上一世剛剛考進平京戲劇學院,他早就跟外地同學們一起,抓住每個空閑機會把整座京城游了個遍,連自行車都是在這里學會的。
不稀罕。
重新回到早起健中心,順帶指點下外籍客人的生活,這實際上是他保持外語語境的最佳方式。
當然,沒了叔他們捧哏幫腔,小費是沒了。
然后酒店西餐廳好歹能提供些接近健餐的食,還二十四小時都能供應。
最后掛著青歌會參賽選手的證件卡,自由進出各個演播廳看熱鬧,看那些全國各地來的青歌賽選手張排練備戰,快樂得很。
荊小強在西城劇院就打磨出來這種苦中作樂,或者說生活中都能適應快活的能力很強悍。
只要別太限制他。
果然也做好了文工團的接待配套工作,還那宣傳干事每天匯報這邊有什麼信息。
過來彩排了兩次,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頗得首長表揚。
于是最后一次彩排的時候,荊小強簡直就像東道主。
中午吃過飯,樂呵呵的在化妝間里忙碌:“錢姐,您慢點慢點,您這妝不能這樣,知道嗎,我這是剛托人帶過來的外國化妝品,明姐您別搶!別搶,都有,都有……梁哥您也有,都不需要客氣,我來挨著幫幾位化妝吧,這兩天呆在這邊沒學習。”
著軍裝的幾位同伴還不把他當自己弟弟一樣疼?
青歌會有個特點,重點在于來上電視拋頭面,基本上就能食無憂改變命運了。
至于拿什麼名次跟最后是不是最紅最火,反而沒啥關系,二三等獎里面大紅大紫的特別多。
所以都是盡人事聽天命,不會爭得你死我活。
文工團又是個很有集榮譽的地方,關系得極好。
其他最年輕的明姐都有24歲了,一邊驚喜的看荊小強幫把妝容調整梳理出來,跟往日的絕然不同,一邊忍不住八卦:“有對象了沒,要不要姐給你介紹?”
荊小強趕抬手:“謝謝!我這樣作風正派的有志青年,還有二三十年的自由自在生活,找對馬來拖著我滿世界旅游都行,不需要對象……”
男高音梁哥帶頭笑出驢來!
連帶隊首長都笑得不行。
讓附近其他省份的參賽選手們,無比羨慕這幫軍哥軍姐,太融洽放松了。
就在這時候,能容納幾十上百人的超大化妝間門被推開,正兒八經安排給歌手們的化妝組進來。
荊小強沒回頭,專注于明姐臉上的眉形修飾。
然后卻忽然聽見背后的嘈雜中有人小聲:“介是嘛呀,姐介,介都化好了,還我們來干嘛呀?”
其實只聽見前仨字,荊小強就手上一抖!
明姐頗有大將風度的看著鏡子里自己眉上翹了尾跟張飛一樣,笑瞇瞇的關注荊小強神。
甚至能覺到他整個都僵了。
荊小強轉頭。
化灰都認得出來。
僵得似乎聽見自己脖子里的跟筋脈都在響,因為就像自己無數個夜晚曾經在夢里似是而非的場景。
再看見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又是在做夢嗎?
回來四個月多月了,他似乎從來都沒懷疑過這一世是不是在做夢。
但這一刻,荊小強覺得自己飄飄忽忽如在云端。
各種復雜的緒轟然撞到他的臉上,嗓子眼堵住,眼眶發熱。
五十歲的男人了,從未想過再看見二十歲的初,會有這樣猛烈的。
那種活在記憶里的影,重新活靈活現出現在眼前的覺。
太不真實了。
第一反應,嗯,沒那麼漂亮。
原來過去三十年我都特麼在化臆想。
當然,也有可能是杜若蘭、潘云燕,甚至羅莉們這種容極品影響了自己現在的審觀。
然后再趕自己給自己解釋,還是可以的,起碼比余舒凡那書呆子漂亮,這是沒化妝嘛。
主要是有點天然偏……唉,直接說姐風吧。
才二十歲看著跟社會上工作好幾年的大姐似的,一七零的個頭,長發糟糟明顯是又睡了懶覺出門干活兒。
是,平京戲劇學院化妝專業早早的就開始跟著老師出來干活兒。
介青歌賽可是大活兒啊。
荊小強都差點帶上津門煎餅果子味兒了。
命運的軌跡終究還是被這樣牽連撞車。
但他腦海里百轉千回,上卻一個字都沒說,就那麼凝著白蓮婷。
這三個字就像永遠刻在心底墓碑上的痕跡一樣,原以為都忘記了,結果還是這麼清晰。
哪怕只有十八歲的軀殼,荊小強這可是五十歲的眼神。
明姐都悄悄調整角度,盡量從化妝鏡里觀察荊小強表,又順著他的眼神找去。
那姑娘跟著一堆學姐師哥轟隆隆的碾過去,哦哦哦,除了軍裝這幾位爺,其他人還沒化呀,真以為活兒都沒了呢,介可是按人頭算補的。
就里一直沒停過,說話飛快乓乓砸人,你那啥帶了嘛,這個借我點,今兒早上那煎餅果子都塌啦,下回還是去我們那帶你吃……
還能眼觀六路的注意到這邊有個深脈脈的眼神,飛快的翻一白眼,小聲跟同伴嘀咕:“看嘛看,長得可真走……”
明姐都忍不住了,小聲找旁邊同樣聚會神的錢姐問:“走什麼意思?”
另兩位軍裝歌手脖子都快折了,同問。
荊小強用角嘆口氣:“就變形長歪了的意思,我這……的確也是……”
大三,還得再過半年多以后下半學期,這位姐介失了,才勾搭上大一的豆芽菜學弟荊小強了。
現在這塊頭,的確不是白蓮婷的審好。
明姐都不顧自己眉了:“這誰呀,你認識嗎?”
荊小強自己給自己上輕輕一掌:“我對象……”
就連文工團首長都湊過來一起哈哈哈大笑,小強你太逗了,這明顯都不認識啊!
梁哥老實,以為小老弟單相思,還安:“沒事兒,晚上我倆整兩盅,明天就上臺了,不要影響了狀態!”
荊小強忽然笑了,他連翻白眼都是跟白蓮婷學的。
這一刻他甚至有點明白自己高考完了,親馮曉夏那麼一口,得讓小姑娘記掛多久。
因為被學姐勾搭上的時候,自己可不是也是單純的小菜,居然記了一輩子……
這回該老子反殺你找補點回來。
手從化妝臺上拿了個一次紙杯,空的,朝著白蓮婷那邊走過去。
錢姐們幾個全都把臉到了一起,完全忘記上軍裝的嚴肅。
眼睛得雪亮,生怕看了任何一點細節。
首長了下,估計還是熊熊燃燒的八卦好奇心,讓他忍住了沒開口,反正看著又不會出大錯。
哪怕有暖氣,荊小強還是裹著他的大羽絨服,顯著是個胖子。
但臉型還是有廓,曾經白蓮婷著荊小強的下,說就喜歡介……
所以這會兒飛快的瞟幾眼過來的大男生,白蓮婷還是假裝忙碌,繼續在面前的歌手頭發上拿電吹風捯飭。
荊小強知道那眼角余看著的。
也許從小翻白眼太多,白蓮婷眼睛特別大,視野極其寬廣跟特麼蒼蠅復眼似的。
這話是自己形容的,津門姑娘損起人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過去三十年了,荊小強依舊記得。
從兜里出一張十塊的鈔票,疊吧疊吧再松開,就能折著立在桌面上。
荊小強用魔師的那種煞有其事作,給周圍比劃下示意自己的空紙杯,再如同賭神拿著骰盅一樣裝腔作勢的橫游幾下,慢慢罩向鈔票。
白蓮婷眼都瞟直了,看得聚會神,和那邊的軍裝小組一樣。
被化妝的歌手也看。
起碼有二十多人看著這里。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期,就在要罩住之前,荊小強另只手飛快的在杯子口下拈走鈔票,當所有人是傻子一樣,把鈔票團攥藏在拳頭里!
這什麼魔!
明姐們噗嗤,白蓮婷猛翻個白眼,就是大一雙眸子,居然只能看見眼白。
太無聊了!
可荊小強把拳頭湊到邊吹口氣,再直了攤開,沒了嘿!
白蓮婷真是下意識的做個頭都掉了的可作……
眼都直了!
那邊明姐他們則忍不住全鼓掌!
看看,看看!
看看小強這泡妞的技。
絕對的技流!
擒故縱的還有個心理落差呢。
對的,之前面對那麼多姑娘,荊小強還沒上過招兒呢。
也就對杜若蘭唱過一首歌而已。
可現在面無表的再拿起那個罩住的紙杯,所有人更驚訝的出乎意料,下面居然是張折起來的一百塊!
白蓮婷已經徹底呆滯了。
荊小強拉了百元券,瀟灑的彈彈揣兜里,然后手:“荊小強,很高興認識你,能跟你做個朋友嗎?”
回應他的是那倒霉催的歌手:“哎喲……”
被定住的電吹風給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