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小冰河期,方繼藩心里倒是慨起來,如此極端的天氣,且不說極端天氣所帶來的寒意,隨之而來的還有糧食的減產,都曾是明朝滅亡的因之一。
此時,似乎是害怕方繼藩畏寒,鄧健便忙提了一個手爐過來,這手爐是銅制,里頭燒著木炭,鄧健笑嘻嘻地道:“這是楊管事今早采買來的碳,近來這碳價暴漲,有價無市呢,爺您是不知,這一斤碳,現在賣四十多錢了,可即便如此,京師里的碳,也不是說買就買的到的,楊管事還吩咐了,這碳,只準給爺燒,別讓爺了寒。”
“四十錢!”方繼藩嚇了一跳:“還只是一斤,他們不如去搶!”
可隨即,方繼藩的眼眸猛的閃過一抹神采。
木炭的價格居高不下,這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木炭燒制不易,在這個時代,一般人要取暖,富的人燒炭,而貧賤者,只能燒柴;碳木炭燒制起來雖然費時費力,卻因為它燃燒較為充分,不會產生太多煙霧,因而很富戶的青睞。而柴火就不同了,只一燒,頓時煙熏繚繞,且還需貧民出城去采伐,看似便宜,其實費的心神也是不。
那麼……這時代沒有人用無煙煤取暖?
方繼藩想到了無煙煤。
無煙煤和平常的煤炭不同,一般的煤炭,會產生大量的煙霧,且因為雜質太多,含硫量高,燒起來,就形同于是毒煙,在后世,人們常用的蜂窩煤和煤球,其實都是需要煉的,俗稱洗煤。只是在這個時代,想要洗煤,工藝上的難度太大,幾乎沒有任何可行。
古人之所以沒有大規模的使用原煤,正是因為這個道理。
不過,無煙煤不同,無煙煤的含硫量極低,雖然燃點高,不過這不算什麼難題,最重要的它燃燒無無煙,且燃燒的時間較長,是極好的寒燃料。
不過無煙煤也會揮發出一些二氧化硫以及二氧化碳之類的致命氣,好在含量不高,而且這個時代的建筑,并不是封的環境,所以無煙煤這點氣,其實和燒木炭一樣,幾乎對人產生不了多危害。
木炭之所以價格高昂,主要在于需要大量的人工和人力,而無煙煤不同,只要能開采,便可源源不斷的供應整個京師。
當然,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方繼藩記得,無煙煤主要的產地,是在山西一帶,而在這京師……似乎只有一產地,這個地方……
發財了!
方繼藩頓時整個人激起來,連忙道:“鄧健,西山,西山你知道在哪里嗎?去打聽打聽,那兒是誰的地,趕的!”
鄧健早已習慣了爺隔三差五咋咋呼呼了,不過他只是想了想,便道:“西山?西山這個小的知道啊,是壽寧侯和建昌伯的地,這事,滿京師都知道,當初他們兄弟封了爵位,這京郊附近都沒有地了,陛下便將這西山一帶賜給了壽寧侯和建昌伯,為此,壽寧侯和建昌伯還特意去宮里哭了呢,說是別人都給良田,他們張家卻只給一片荒山,日子沒法過了,要上吊,死了干凈,其實陛下也實是舍不得將上好的皇莊賞給他們,不過好在那西山占地極大,方圓十數里呢……”
又是這兩個姓張的!
一下子的,方繼藩倒是有點兒為難起來,依著這二人的脾氣,倘若自己想去買那西山,他們非要獅子大開口不可,娘的,這兩個家伙還騙了我們方家三萬兩銀子!
可方繼藩隨即一想,西山便是礦脈所在,關于這一點,方繼藩的記憶是絕不會錯的。這無煙煤,便是一座寶藏啊,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山買下來。
畢竟,京畿外,可是上百萬戶人需要取暖。這樣極端的天氣,誰能掌握燃料,就相當于擁有一個聚寶盆。
“走!”方繼藩朝鄧健一招呼。
鄧健興沖沖地道:“爺,爺,您這是做什麼去?”
“去賬房!”方繼藩毫不猶豫的地道,時間就是金錢,是嘩啦啦的錢啊。
方繼藩一個疾沖,便到了賬房,方繼藩搜羅一通,幾乎將賬房中的寶鈔統統尋了出來,眼下必須盡快完易,不可拖泥帶水,拖著一車的現銀去,易起來太不方便了,所以,方繼藩還嫌寶鈔不夠,眼睛瞅向了幾份地契,也一并收了,說著飛也似的沖出方家。
鄧健嚇得面慘然,一看方繼藩如此,也來不及喊人,只是瘋了似得追了出去。
其實那壽寧候府距離南和伯府不遠,不過相比于南和伯府,壽寧侯府顯得更加氣派,壽寧侯和建昌伯這一對張家兄弟,乃是當朝皇后的兄弟,而張皇后與弘治皇帝關系極為融洽,自然而然,這張家兄弟也就水漲船高了。
方繼藩一到了候府門口,也不讓鄧健去通報,便大喇喇的上前。
這自是被門子攔住了,方繼藩則是直接厲聲道:“我要見張叔父,快去通報。”
張家的這對好兄弟,今日倒是起得格外的早,他們是兄弟手足,平時都是膩在一起,不過京師里的人都曉得,這張家兄弟是出了名的吝嗇,他們不但對別人吝嗇,便是對自己,也是吝嗇得很,比如今日的早餐,便只是一碗稀粥,二人稀溜溜地著氣,一口就喝了下去。
張鶴齡吃罷,愉悅的了肚皮:“你看,延齡啊,喝粥對子有好,我愈發的覺得,這粥水實是延年益壽之啊,來,要不要多喝半碗?”
張延齡想了想,搖搖頭道:“算了,太糟踐了,省一省,剩下中午吃。”
張鶴齡笑了笑道:“也是,要勤儉持家嘛……”
兄弟二人相視一笑,這時,門子卻是進來道:“兩位老爺,南和伯……”
“不見!”張鶴齡聽到南和伯,就頓時顯出一副煩不勝煩之態。那老家伙上門幾次了,每次都是要錢,哼,自己兄弟憑本事騙來的錢,他想要回去就要回去?莫說是南和伯,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那三萬兩銀子也是一分一毫都別想拿走。
想來鬧事?
哼,也不打聽打聽,當今張皇后在宮里是什麼地位,咱們兄弟又是張皇后的什麼人。
“別氣,別氣……”張延齡勸導道:“兄長,省一點氣力吧,不然待會兒又了。”
張鶴齡覺得有理,便捻著頜下的胡須,斜著眼看著門子。
這府中上下的人,沒一個是張鶴齡看得慣的,反正無論是哪一個,他都覺得是在糟蹋他的糧食。
門子卻期期艾艾地道:“不是南和伯,是南和伯之子,那個方繼藩,出了名的敗家子。”
一聽敗家子三字,張鶴齡便瞄向張延齡,張延齡若有所思。
“見一見?”張延齡試探的問著。
張鶴齡老謀深算地沉默了片刻,才道:“聽說這小子得到腦疾,倘若不見他,他氣得踹壞了門,這就糟踐了,那……就見見。”朝門子道:“去,把他進來,還有,將面前的茶撤一撤,莫讓人看到咱們在喝茶,省得他還想討茶水喝。”
于是門子連忙撤了茶,接著才引了那方繼藩進來。
張鶴齡和張延齡各自著房梁,一副像是沒見著方繼藩的樣子,抖著。
方繼藩笑地進來,道:“小侄方繼藩,久聞兩位世叔大名,特來拜見。”
“噢。”張鶴齡只瞥了方繼藩一眼:“要喝茶嗎?”
方繼藩道:“不用,不用。”
張鶴齡松了口氣:“不喝是對的,茶水喝多了,傷腎。”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道:“小侄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來買地的,西山……不知兩位世叔有印象嗎?”
原以為方繼藩是來討公道的,反正兩兄弟也想好了,要錢沒有,要命兩條,誰曉得竟是來買……地……
張鶴齡狐疑地看著方繼藩:“這個……這個西山啊……西山是個好地方啊,有山有水,嗯……是吧,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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