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遠遠地看著鬱悶了一晚上沉默不語的主子，心中已是一片瞭然，也斟酌著要不要此時上去打擾。

自從主子從水墨回來之後，便時常會一個人對著夜空發呆，看不出是喜是怒，僅僅時而惆悵失落，時而莞爾輕笑。

他知道，主子現今這樣的況，是心中藏了事，又或者說，是藏了一個人！

那個讓主子整晚整晚等在浣秋園卻始終不曾見到，讓他在花節上滿心歡喜摘了桃枝卻最後棄之不顧，讓他在閒暇之餘總是黯然神傷的子！

辛握了握拳，走上前躬說道：“主子，一切安排好了，明日皇上便會駕崩。”

冷的語氣，在言亦傾聽來卻稀鬆平常，他眼都沒眨一下，只點了點頭。

若是被旁人聽到這樣的話，定是要倒吸一口涼氣的。

這話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謀害皇帝命！

且言亦傾是皇帝親子，如今做出這樣的安排，更是讓人唏噓不已，直嘆大逆不道！

然而辛早已習慣，甚至對於明天要發生的一切期待著。

什麼倫理道德，親綱法，在他看來，全是無稽之談！生在帝王之家，哪裡還有真可言？

君心難測，喜怒無常。

便是主子的母親，皇上曾經最寵的雪妃，還不是因爲別人一個小小的栽贓嫁禍，就被褫奪封號打冷宮？

一朝帝王寵，一朝冷宮寒。

曾被寄予厚能爲太子的主子。也正是因爲雪妃的失勢而變得份尷尬起來。那些曾經趨炎附勢的臣子兄弟，哪一個不是頓時像躲瘟神一般四散而逃，或是極力撇清關係。生怕被牽連進去？

若不是主子善於僞裝，低調事，將滿的尖刺全部收斂，讓人看著像一隻乖順的小貓，哪能由此相安無事多年！

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中！若是還能有骨親之說，那纔是天下之大稽！

辛這些年將言亦傾的一切都看在眼裡，早就對那皇帝深惡痛絕了。恨不得他現在就死！可是主子的計劃卻容不得他這麼做……

他心裡清楚，主子看起來無害，實際上。卻是一隻蟄伏的獅子，時刻準備獵食。對所有對不起他的人，他只會用殘忍一千一萬倍的手段還治其！

辛喜歡看主子邪肆冷的樣子，這樣的他讓人不得不敬畏。同時也不得不尊崇！

可是。這樣的主子，終究還是英雄難過人關。

卿姑娘的風采清華，竟是讓主子了真心！

自古紅多禍水，何況卿黎早已爲人妻，主子將來可是要一展宏圖霸業的，哪能這般英雄氣短，兒長？

辛越想越不忿，不願意看見主子彌足深陷。當下也不顧什麼份，提醒道：“主子。明日恰好是冷小姐十五歲的生辰，主子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

衛軍統領冷大人的小兒冷香，國天香知書達理，毫不比卿姑娘差，而且一直以來都欽慕著主子。

衛軍守護皇宮安全，掌控了冷大人，便是獲得了直皇城的一把鑰匙，而此次他們得以冷大人的歸降，冷小姐可是在其中出了不力！

冷小姐及笄的生辰，主子於於理都該有所表示，甚至，最好的辦法，便是在得以大統之後將納後.宮，便是封個貴妃也是理所當然！

何況，等到那時，什麼樣的俏麗佳人沒有？主子何必還要去在意他人之婦？

辛不懂什麼男之，他只知道，主子自小了這麼多苦，如今到了討回的時候，絕不能因爲一個子優寡斷！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抱拳說道：“主子，冷大人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明日定當馬到功。他爲冷小姐準備了慶生宴，特邀了主子去參加……”

聽了這些話，言亦傾握著酒杯的手倏地一，指尖泛白的同時，那雙魅的細長雙眼裡也流轉過一道寒。

他角嘲弄一笑。

冷傲天這意圖也太過明顯了！助他奪位之日恰好正是冷香生辰之日，還特意邀請了他去參加！

如此無非便是邀功行賞，希他收了冷香而已！

這舉帶了些威脅的味道，偏偏他需要依附冷傲天的力量，短期之甚至還得給他下放一定的權利去解決一些麻煩，因此不得不答應……

不僅如此，當年也正是因爲冷傲天，他才險險撿回一條命，便是母親臨終之前也代了他，日後萬不可爲難恩人。

那人便是仗著這一點，所以纔敢這般肆無忌憚！

言亦傾冷哼了一聲，“你去回他，本皇子明日一定到場！”

他憤恨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想起冷香那張臉，確實是秀可餐，一雙眼睛水潤晶亮，楚楚人，看著就讓人升起保護。

然而，當他下意識地將和卿黎做起比較，才發現，就算那張完如瓷娃娃般的臉再怎樣讓人心，卻全然比不上卿黎的一顰一笑，那種糯嫵的子，哪裡有自信慵懶隨淡然的風攝人心魄？

無論他如何抑自己的，那張夢寐以求的面孔，總是不經意地闖他的夢裡。思念，總是如水般洶涌而來，便是自制如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深深吸了口氣，言亦傾對辛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本皇子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他知道辛的顧慮，而他又何嘗想要被困在這樣一道枷鎖裡？

可是，太難了！

那個已經烙印在心尖上的人，要怎麼除去？

不甚明朗的月朦朦朧朧，他嘆息著閉上雙眼。

這個世上，只有他不想要的，從沒有他得不到的。

從他的生活一朝天翻地覆時開始，他就學會了忍，學會了長久謀劃。

既然那個人他已經放不下了，那便是用盡手段，他也要得到！

……

同一片夜空之下，一個明黃的影在書房批閱著奏摺，蘇安始終候在一旁，時不時磨墨端茶。

這幾日的事總是特別多，皇上每每都要批閱到深夜，他也只能候在一旁。

目投向書房外，蘇安微皺了一下眉，躊躇良久才躬輕聲說道：“皇上，德妃娘娘已經在外頭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未曾從奏摺中擡眸，凌初手下依然不曾停頓，只涼涼地丟出一句話：“不見。”

“是。”蘇安子又低了幾分。

自從太子得了那場怪病，後來被世子妃治好之後，德妃娘娘總是爲這事來找皇上申訴，希能找出加害之人，可是吩咐了下去調查，卻遲遲不曾有靜。

德妃娘娘也是跟了皇上多年了，也該瞭解皇上的脾。他是不願爲這些事勞心費神的，偏偏因爲涉及到了太子，娘娘就是咬著不放，也讓皇上愈發的厭煩。

事實上，太子糟人加害，也是一件大事，雖然最後安然無虞，可皇上也沒多放在心上，決了郭太醫之後便撒手不管了。

便是他在皇上邊服侍了幾十年，也依舊猜不皇上的用意，但也同樣的，他不敢去猜。

爲奴才，就應該說，多做！

書房中陷了一片沉寂，只有油燈時不時出的噼啪聲，還有凌初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響。

蘇安有些犯困了，他畢竟年紀大了，熬到這麼晚也漸漸力不從心。

伴著“啪”一聲脆響，最後一本奏摺被合上，將蘇安的瞌睡蟲徹底趕走，他即刻說道：“皇上忙完了，老奴服侍皇上安歇吧……”

凌初並不急著起，印上皺紋的手過奏摺的黃綾封面，輕輕挲著。

“辰兒走了嗎？”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眸卻瞥向了桌上安置著的一沓信箋。那是凌逸辰上回從驛站搜來的，顧玨施計得來的治國之道。

而顧玨之所以將這些留在那裡，並未帶走或是銷燬，無非便是對他的一種挑釁罷了！

蘇安微怔，很快便答道：“是的，世子爺未時就出發了，現在應該已在城外軍營了……”

“嗯。”淡淡應了聲，他拿過那沓紙，不知是第幾次翻看了起來，眸始終沉靜如水。

這樣的安靜，蘇安也有些不了，但他也沒有不識相到上前打擾。

厚厚一沓紙張翻閱完畢，凌初還是那樣面無表，手指輕敲著桌面，貌似喃喃自語道：“辰兒這一次可真是立了大功啊！”

將西川所有的據點一併剷除，這個結果可是大大地讓人意外驚喜，卻也同樣讓他擔憂起來。

原來不知不覺中，那個孩子的實力已經這麼強大了……

甚至，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整件的事端之中，連墨兒都參與了，說是他引起的也並無不可。

這些孩子，一個一個翅膀都了呢……

蘇安也沒注意到凌初眼中的暗沉，全當是他在誇獎世子了，於是也便附和道：“是啊，世子爺的本事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百姓們都說，只要有了世子爺，水墨便可以一直太平下去呢！”

他嘖嘖稱讚著，“這次世子爺立了大功，聽說連世子妃也出力了！提刑司張大人看不出來的癥狀，若非是世子妃提點了一下，怕也沒有這麼順利，這兩人可謂珠聯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