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多酒下肚，林無道臉不變，放下了碗。

沈新從看著空碗，頭皮發麻了。

三斤多啊，就算他沈新從狀態再好，也喝不了兩斤，但在這年輕人麵前，僅兩口！

“沈叔，接下來怎麼喝，碗還是杯子？”林無道問道。

沈新從說不出話來。

說碗吧，林無道已經喝了兩碗，他要是補上，不出十分鐘，就會趴下。

說杯子吧，又丟不起這臉。

倒是林無道笑了笑，把兩個酒腕疊到了一塊，說道：

“我還是習慣用懷子喝，這碗實在大了點，太漲肚子了，阿姨費心費力做了一桌子菜，可不能浪費，杯子喝吧，先填下肚子，等會沈叔想用碗喝的時候，我再陪沈叔。”

沈新從冷哼了一聲，坐下了，冇有阻止林無道給他杯中倒酒。

沈韻暗暗鬆了一口氣，心裡真有些佩服林無道這一手，開場就住了爸的脾氣，再把臺階搬到他爸腳下，張馳有度啊，這哪還是那個冇個正形的林無道。

林無道吃了幾口菜，又同沈新從了一杯，喝完才說道：

“沈叔，都說酒逢知己千杯，話不投機半句多。大概我和沈叔就是後麵這一句，喝了這一次，估計以後都冇機會再和沈叔同桌了，趁著喝了點酒，我說點酒話，我若是說的不對，沈叔敲一下桌子，我自己罰酒。”

頓了頓，林無道接著說道：

“沈家祖輩的事，我知道一些，知道沈叔肩上著一副擔子……”

沈新從冷不丁敲了一下桌子。

林無道二話不說，端起麵前酒杯，又是一口喝。

倒滿酒後，林無道笑道：

“那我繼續說了，也許這副擔子還是上一輩傳下來的，但再大的擔子，都是祖輩留下來的，又不是後輩犯的錯，問心無愧對得住祖宗就行了。”

“我雖然與韻姐認識冇多久，但比許多人都要出，努力活著，也許是想活出自己的人生，但何嘗不是想活出沈叔你想看到的樣子，沈叔是過來人，知道這社會有多殘酷，真忍心看著自己的兒活的這麼累嗎？”

“你希生個兒子傳宗接代，那是因為你知道，男人肩上可以扛的更多，但你有冇想過，你都知道男人上可以扛更多，為什麼還要一個人去扛這些，是男還是，不是能決定的，有什麼錯，你想要兒子，阿姨又不是拒絕跟你生，隻是條件不允許啊，阿姨又有什麼錯？”

可彆以為這番話是順利說下來的。

這過程中，沈新從接連敲了四次桌子，林無道接連喝了四杯酒。

就在林無道說完時，他又敲了一下桌子。

沈韻兩眼泛紅，站起來：

“爸，夠了。”

沈新從心中囤積的怒火同樣發，一拍桌子，吼道：

“他想喝，我就讓他喝過夠，他一個外姓人，憑哪點來說我們沈家的事，憑哪點來教我做人？你要胳膊肘往外拐，可以，滾出這張門，以後就不用看我臉了。”

真是頑固不化啊！

淚水衝出沈韻眼眶，聲道：

“是，他是一個外姓人，他冇權管我們家的事，可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個本不用管這些鳥事的外姓人，他昨天還昏迷不醒，睡了二十多個小時才甦醒過來，中午他已經喝了不酒了，現在眉頭都冇皺一下陪你喝，你不心疼，我心疼，痛的我都好幾次想走出家門了。”

說到後麵，沈韻泣不聲：“你知不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活不了多久了啊，這就是你看不起、容不了的外姓人，他哪點錯了？”

“……”

沈新從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止是他，張梅英都僵在當場。

沈新從已經看向林無道，忍不住問道：

“說的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扯遠了，咱倆現在不是喝酒嘛，扯我的事乾什麼，沈叔放一萬個心，我再怎樣也和這頓酒無關，更不會要了我的命，我隻是藉著酒勁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要是其他人，著我喝，我也不會喝半口，就這麼簡單。”

說完，林無道再次喝了杯中酒。

沈新從眼神閃爍起來，雖然是有意叼難林無道，有意讓林無道難堪，但從冇見過這麼痛快的，從冇見過這種酒量和氣度都大到讓他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人。

“我和這小子單獨喝點，張梅英，留幾個下酒菜給我們就行了，其他的都拿走，你帶倆去隔壁屋吃。”

張梅英心中不安看向兒。

沈韻緒已經失控，淚水止不住的流，看的張梅英心如刀絞。

反是蘇雨兮站了出來，認真詢問林無道：

“還能喝嗎？扛得住？”

“當然。”

“那你知道自己現在喝了多嗎？”

“這話問的，兩碗加八杯，要不你來陪沈叔喝點？”

“呸，最好是喝死你。”

蘇雨兮噴了一句，隨即就和張梅英說道：

“阿姨，咱們去隔壁屋吃吧，兩個男人要說悄悄話，嫌我們礙眼，我還嫌他們礙眼呢，咱仨也到旁邊屋喝點，也說點悄悄話。”

這貨，真是隨時隨地可以把氣氛扭曲。

三人去了隔壁屋，哪還有心吃飯，心一直懸著旁邊屋的靜，但卻是出奇的安靜，搞的蘇雨兮都想挖牆角聽聽了。

也不知兩人聊了什麼，反正一個小時後，林無道走出了屋，淡笑和聞聲出屋的沈韻說道：

“你爸要單獨呆一會兒，彆去吵他，我是酒足飯飽，上床就能睡了，對了，韻姐睡哪間房？”

沈韻臉蛋一紅，狠狠掐了林無道腰間一下，心虛道：

“你睡東邊房，床已經給你鋪好了，雨兮和我睡，又喝了不吧，還冇個正形，冇醉吧？”

“差一點。”

“差多？要不我和雨兮再陪你喝一點，正好我和雨兮都想知道，你到底能喝多。”

“確定？”林無道笑道。

看著林無道明亮的眼，沈韻敗下陣來，真不忍心再讓林無道多喝一口。

林無道哈哈一樂，雙手抱著頭道：

“行了，我去睡了，你們也早點睡吧。哎，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凡塵，星空不問趕路人，歲月不負有心人，今晚應該可以睡個好覺了。”

好一句：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凡塵。

好一句：星問不問趕路人，歲月不歲有心人。

沈韻看著林無道背影，久久不捨得挪開。

即便是蘇雨兮，都發呆一般看著，低聲喃喃自語：

“那你是不歸客，還是凡塵？是趕路人，還是有心人？該死，喝多了就喝多了唄，閉著不行嗎，人乾什麼？呸，混蛋，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