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十幾分鐘過去, 令琛沒再收到祝溫書的回復。

　他拿著手機左看看又看看，又瞥了眼一旁的令興言。

　“干嘛？”

　令興言拿著兩個手機回復消息，覺到旁男人的目, 頭也沒抬地說。

　令琛：“跟你說個事。”

　令興言：“嗯？”

　令琛：“我——”

　“打住。”

　令興言飛快解開安全帶, 起朝過道旁的座位走去，“曼曼，我們換個位置。”

　令琛：“……”

　盧曼曼朝這邊看了一眼，想拒絕，但看見令興言的臉，又不敢說什麼。

　于是不不愿地解開安全帶，坐到了令琛旁邊。

　令琛嗤笑一聲，撇開臉。

　脆弱的單男人。

　過了會兒，空姐提醒飛機即將起飛，示意大家關掉手機。

　開啟飛行模式前, 令琛再看了眼對話框, 祝溫書還是沒回他。

　說撒個, 還生氣了？

　說來也奇怪, 本來他天不亮趕到江城國際機場，一路疲憊忙碌, 覺像幾年沒睡過覺，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但祝溫書莫名其妙來了句“想抱抱你”，四個字就像開啟了令琛上某個按鈕，睡意頓時消散，渾的細胞都在囂。

　明明提出需求的是，令琛卻覺得自己被反向下蠱了一般。

　像是在沙漠求生的人, 極度地水分一樣地想擁懷。

　如果他此時不在飛機上，他一定立刻改簽航班, 過八十公里的距離去抱抱，哪怕就一秒也好。

　可惜他不僅回不了頭，未來的半個月都將在另一個城市工作。

　別說抱了，連跟頭發兒都不到。

　過了會兒，飛機開始行，盧曼曼萬般無奈地摘下耳機。

　整理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側頭和令琛對視一眼，一慌，立刻移開眼神。

　可惜還是被抓了個正著。

　“我有正事跟你說。”令琛淡淡道。

　盧曼曼警惕地看著令琛：“什麼事？”

　令琛：“跟我說說這幾天的行程安排。”

　還真是正事。

　盧曼曼松了口氣，拿出平板，仔仔細細地跟令琛講述接下來的事。

　聽完后，令琛點點頭：“9號晚上給我訂回江城的機票。”

　“啊？”

　盧曼曼立刻說：“但是11號要跟Niki編曲的。”

　“我知道。”令琛說，“訂10號下午回來的機票。”

　盧曼曼：“……”

　沒立刻答應，扭頭去看令興言。

　“他是你老板我是你老板？”

　令琛打斷。

　“噢……知道了。”

　盧曼曼默默在日程上記了一筆，本不想問為什麼，只是覺得時間確實有點趕，“就那一天的空閑，你要不還是在酒店休息吧。”

　令琛沉沉地嘆了口氣：“你以為我不想休息嗎？”

　見令琛神嚴肅，盧曼曼突然很自責，剛剛怎麼能那麼臆測老板呢，人家是真的太忙了。

　“那——”

　“沒辦法。”令琛閉眼，揭下棒球帽蓋在臉上，仰頭睡覺，“朋友太黏人了。”

　盧曼曼：“……”

　兩個多小時后，飛機停穩。

　令琛打開手機，發現祝溫書在他起飛后幾分鐘回了消息。

　【祝老師】：聽說9號有英仙座流星雨。

　【祝老師】：可惜江城天氣不好，應該是看不到的。

　令琛差點以為他掉了什麼信息，往上劃了劃，看見祝溫書那條“想抱抱你”。

　這強行轉移話題的能力也是沒誰了。

　但令琛強行聯想的能力也不弱。

　四周的乘客都起準備下機了，令琛還穩穩坐著，不不慢地回消息。

　【c】：祝溫書實現愿不需要流星。

　【c】：令琛隨隨到。

　-

　今年春節來得早，元旦收假后，各個班級便鑼鼓地開始準備期末考試。

　低年級的考試任務倒是不重，一天就搞定。

　只是低年級的老師并不輕松，從考試到出績的那一周，祝溫書得批改試卷出績單寫期末寄語，還要去別的學校叉監考和批卷，覺比平時上課還忙碌。

　考完試的第二天，家委會就組織了紅革|命據地參觀活。

　祝溫書在改卷間隙看了眼釘釘群，家長和學生簡直把這當春游在對待，照片源源不斷地發到群里，還帶上定制的小紅旗。

　到了傍晚，還有家長專門打電話問祝溫書要不要來一起吃飯。

　其實祝溫書是很樂意參加班級的集活的，只是這幾天實在太累，連令琛都說行程比他還滿，所以此刻已經忙完，但只想回家里躺著。

　晚上七點，天已經全黑。

　祝溫書在回家的路上就點了外賣，真到了家里，卻沒什麼胃口。

　把外賣擺桌上放著，坐著歇了口氣，隨后決定先去洗個澡。

　天氣一冷，洗澡時間就會不知不覺變長。

　半個多小時了，祝溫書才洗完頭。抹上發扎了個丸子頭后，正準備去敷面，浴室門就被敲響。

　“洗完沒？”應霏在外面喊，“我看你手機一直在響，不知道是不是什麼急事，跟你說一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試卷出了問題，祝溫書皺著眉，裹上浴巾走出來。

　打開手機一看，突然起了一層皮疙瘩。

　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令興言和令思淵保姆打的。

　不詳的覺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祝溫書整個人一，連忙回播電話。

　但不管是令興言還是保姆，兩人電話都占線。

　過了好一會兒，令興言才又打過來。

　一接起來，就是急切的聲音。

　“祝老師？你在忙嗎？得麻煩您一個事！”

　聽到這個語氣，祝溫書就知道是出了事，連忙打開柜準備換服。

　“您說。”

　“令思淵被令琛的外公外婆帶走了！我這會兒趕不回來，最快的機票也要晚上，令琛又在飛機上，只能麻煩你先幫忙找一下！”

　祝溫書原本因為熱水澡渾都熱乎乎的，在聽到這段話后，上的熱意瞬間變了涼氣。

　想到上次那老兩口出現在校門口的場景，腦子轟然炸開，四肢繃。

　“好，他們今天是在濱江路那邊，我現在就過去！”

　祝溫書飛速套上服子，跑出門時，還聽到應霏在后面喊：“外套！你不穿外套啊！”

　跑到樓下時，正好有出租車經過。

　這會兒正值晚高峰，每到紅綠燈就堵幾分鐘，好不容易快要到冰江路了，令興言又打電話過來，說令思淵的手表定位軌跡顯示應該是在回家的路上。

　于是祝溫書又讓司機掉頭，往令興言家去。

　-

　這條路倒是不算堵，在祝溫書的催促下，十五分鐘就到了地方。

　下車的時候，保姆也正好開車回來，沒把車停去地庫，隨便甩在路邊就急匆匆跑了下來。

　“祝老師！”平時打扮得干干凈凈的保姆這會兒連羽絨服外套都半敞開著，額發也散了一堆，“怎麼樣？看到淵淵了嗎？”

　“我剛下車呢！”

　祝溫書只帶了個手機，四張著，額頭冒著細汗，“到底怎麼回事？”

　保姆著氣說：“我今天不是帶他去參加班級活麼！見他跑得滿汗水，就找了個其他家長幫忙看著，去倒點熱水，結果一回來發現人不見了，聽家長說是幾個男孩去亭子那邊兒玩了。我走過去就看見那兩個老東西蹲在淵淵面前說話，我喊了一聲，他們看到是我就把淵淵抱進車里了！

　那邊又不好打車，我到喊家長幫忙，等我開車出來追就看不到影子了！”

　我看他手表定位是往家里來的，他爸也說聯系上了，我來這邊找，可是這也沒見到人啊！定位也中斷了！”

　保姆急得團團轉，祝溫書沒再杵著，往保安亭走去。

　“這邊有監控吧？先去問問保安看見人沒有。”

　剛走兩步，祝溫書看見一輛棕汽車斜著開來。

　正常靠邊停車都要減速，但這輛車速度一直很快，祝溫書覺不對，停下來盯著這車。

　果然，棕車急剎停下，車門打開，令思淵幾乎是撲出來的。

　祝溫書心臟快跳出嗓子眼兒，即便知道路邊是安全的，但還是條件反地三兩步沖上去。可惜人是抱住了，但八歲的男孩重不輕，連帶著祝溫書一起摔倒了地上。

　保姆大喊著沖過來，令思淵也在哇哇大哭。等祝溫書抬起頭，那輛車已經開了出去。

　令思淵被保姆抱起來后，祝溫書也狼狽地起，撿起地上的手機看了眼大路，立刻跟著跑出去。

　沖了幾米遠，祝溫書才意識到自己本不可能追上汽車。而且剛剛摔到了膝蓋，好幾秒后才后知后覺地到疼痛，可跑得太急了，肢本跟不上大腦的反應速度，又穿著不合腳的鞋子，等腳踝傳來一陣劇烈痛時，人已經又摔倒了地上。

　好在那輛車因為路□□通被迫停了下來，祝溫書趴在地上，沒來得及起就打開相機，拍下了車牌號。

　-

　一個小時后，祝溫書裹著教導主任給的外套，半歪著坐在派出所的鐵椅上。

　剛跟令興言通完電話，還有點兒沒回過神。

　年級主任、教導幾位老師以及校領導都來了，還有一些令興言那邊的人，祝溫書一個不認識，耳邊只有他們三三兩兩談的聲音。

　被保姆抱在懷里的令思淵哭累了，只低聲啜泣著，顯得審訊室里的喊冤聲格外清晰。

　“什麼綁架啊！沒綁架啊！我們把他送回家了啊！我們是親戚啊，就是帶他玩一玩！”

　“我們沒綁架啊！我們還給他爸打電話了，你們警察不要口噴人！我們是——”

　不知是哪位警察吼了一聲，審訊室里的人立刻噤了聲。

　四周稍微安靜下來，祝溫書的腦子卻一直嗡嗡響著。

　剛剛令興言在電話里跟說，那老兩口應該是聯系不上令琛，才又去蹲著令思淵。把小孩弄上車后要了令琛的聯系方式，發現還是之前那個空號，這才給他打電話。

　令興言當時也不知道小孩什麼況，不敢說狠話怕激怒他們，只是先告知他們這種行為是要坐牢的，嚇唬了一陣，又好言好語地哄著，說把孩子送回去，一切都好說。

　總之令思淵是安全找到了，老兩口也因為祝溫書拍下的車牌號，還沒走出市區就被警車攔了下來。

　現在警察正在里面辦事，祝溫書隨時等著被問話，沒辦法去醫院看看自己的。

　低頭扯起子，看了眼自己的小。因為出門急，穿的是應霏的鞋子，足足大了兩碼，沒跑幾步就摔了。子又是單薄的家居，往水泥地上一摔，小破了一大片皮，這會兒正火辣辣地疼著。

　“祝老師！”

　還在坐月子的原班主任鐘老師也趕了過來，看了下令思淵后，就來找祝溫書，“什麼況啊？”

　祝溫書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來問狀況的人了，把大致況又復述了一遍。

　鐘老師聽說有驚無險，松了口氣，又轉頭去跟令思淵說話。

　過了會兒，教導主任端了杯熱水過來。

　“喝點兒吧。”從到警局就注意著祝溫書，見臉雖然不好，但一直安靜地坐著，便說道，“還好沒出什麼事，你也算真的鎮定，這要換我年輕那會兒估計都要急哭了。”

　祝溫書點點頭，沒什麼力氣說話，抿了兩口就放到了一邊。

　幾分鐘后，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除了祝溫書，所有人都陸陸續續朝那邊看去。

　大廳的白熾燈在嚴肅的環境下格外冰冷，顯得一切事都沒什麼溫度。令琛站在那里，臉上幾乎沒，只有劇烈起伏的口昭示著這是個活生生的人。

　自從上次運會后，學校的人都知道令思淵是令琛的侄子。

　不過他們也沒想到令琛會這麼明晃晃的出現在這里。

　按理說，孩子已經安全了，也有這麼多人在場，令琛這個公眾人就沒必要再來了。

　可他不僅來了，而且——

　大廳里所有人都注視著令琛，而他在門口矗立片刻后，越過了滿臉淚痕的令思淵，只是側頭看了兩眼，隨即又繼續朝里走去。

　十幾道視線，包括值班的警察的目都跟著他移。

　最后，見他俯蹲到了祝溫書面前。

　“還好嗎？”

　他抬手，想一下祝溫書，卻在看清的眼神后，作停滯在半空。

　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祝溫書，穿著不合的外套，半干的頭發糟糟地散在肩頭，下頜還有點泥灰。

　埋著頭時，半垂著的睫看起來格外濃，卻遮不住眼底的后怕。

　“你終于來了。”

　甕聲說道，嗓音里還帶了點兒脆弱，“嚇死我了。”

　那一瞬間，令琛覺心口像被人用力揪住，久違的覺又將他包裹。

　為什麼要因為他，讓祝溫書遭這種罪。

　許久，他啞聲道：“對不起。”

　祝溫書張了張，正想說話，又聽見審訊室里傳來那兩人胡攪蠻纏的說話聲。

　那兩人年齡雖大，聲音卻中氣十足，聽著十分刺耳。

　眉心皺著，問：“他們真的是你的親人？”

　令琛閉眼，呼吸聲很重，半晌才“嗯”了一聲。

　“是我連累了你。”

　祝溫書眼里的不可置信在他的回答中消散，隨即手，了下令琛的臉頰。

　“這是我的職責，不怪你。”

　令琛睫輕，抬頭看著祝溫書。

　指尖輕輕換過令琛的下頜，低聲說：“我還有個職責——”

　沒等說完，令琛抬手，用力把抱進懷里。

　“祝溫書。”令琛嗓音微啞，帶著風塵仆仆的疲憊，低聲說，“終于抱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