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時代，冰鎮果這種東西本來是不應該出現的。

這年頭大家喜歡羊，喜歡酸，喜歡米酒之類的東西，就連添了蔥薑蒜和鹽的茶都不怎麼流行，更別說果這玩意兒了——水果本來就不是人人都能到的好東西，更何況除了皇宮和超級貴族們，誰能在大夏天用得起冰？

可是李元嘉的到來，改變了很多東西。

硝石製冰的效率雖然很低，而且量不夠或者純度太低的話，本也製造不出來，但是有時候想喝涼果並不一定非要有冰塊才行。只要硝石能把水的溫度降下來，其實效果和冰塊的差不多，沒太大區別。

所以這幾年的夏天，韓王府一直都不缺冰鎮果這玩意兒。

天然新鮮，營養充足。

雖然沒有榨機什麼的，讓做果變了十足的苦差事，可又不用李元嘉自己手，玉娘和春煙們自然能全部搞定。

閒著也是閒著，出點兒汗怎麼了？

貞觀十一年的夏天，李元嘉已經徹底把自己帶到了封建社會的貴族心態之中，再也不會因爲讓侍們忙乎半個時辰做一杯果而覺得不好意思了。實際上，就是兩個丫頭在豆腐坊裡忙乎一整天，累的腰都直不起來的時候，李元嘉最多也就是在餐桌上說一句“今天的豆腐不錯”，那就是對們最大的褒獎了。

真要說句謝謝什麼的，恐怕能把們給嚇著……

扯遠了。

所以當韓山一臉凝重的說出東市上出現了冰鎮果，而且賣出了十個大錢一碗的時候，李元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硝石製冰這種“獨家笈”，知道的人可不多！

皇帝李世民那邊肯定是知道的，當初太上皇和太妃那邊，皇太子李承乾那邊，還有李元嘉的弟弟李靈夔，老丈人房玄齡和舅舅宇文士及……滿長安城數的話，應該不會超過十家！而且這技是韓王府送過去的，想來也不會有誰會拉下臉皮做這門生意，賺的那點兒錢還不夠丟人的呢。

看到李元嘉一臉恍然的樣子，韓山小心的問道：“大王，要不要派人去查查？我聽說他們的冰不是冬天窖藏的，也是無中生有而來……”

“查查？爲什麼要查？”

聽了韓山的話之後，李元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呃……”

愣了一愣，韓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爲什麼要查？

當然是搞清楚他們的冰塊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如果和韓王府的沒關係也就罷了，如果真的是學韓王發現的製冰之法，自然就要讓他們明白一下咱家大王可不是好惹的啊！

在韓山看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

“呵呵……”

很快就又猜到了韓山的想法，李元嘉笑了起來。

這年頭老百姓基本上都是土裡刨食兒，沒有土地的話就靠手藝過日子，所以鐵匠、木匠和造紙工匠們都把自己那點兒手藝看的比命都還重要，要不然也不會不就傳男不傳，傳不傳外什麼的，更別說夏天造冰這種大本事了。

所以韓山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

而他話裡的意思，無非就是到東市去查一下那個賣冰鎮果的店，如果是房府或者宇文士及府上的人開的也就罷了，畢竟都是李元嘉的親戚和長輩，但是如果是其他什麼人，自然就可以讓他們見識一下韓王的怒火……

不過在笑過了之後，李元嘉卻擺了擺手道：“行了老韓，不過是製冰的一種方法而已，又不是多厲害的東西……呵呵，隨他們去吧。”

硝石製冰，甚至連一門技都算不上，在這個時代最多就是一個自然現象而已。如果這李元嘉也要保的話，那他這輩子幹脆什麼東西都別往外拿，全都悶在心裡好了。他一個大唐親王，不缺吃不缺喝的，也沒想過和誰去鬥富，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做生意，何必要死死的握在手裡？

所以不管韓山心中如何想，李元嘉都沒有興趣去追查這件事。

而且他也知道，能夠拿到硝石製冰的技，而且還敢在東市開店，恐怕也不會是什麼普通人，要不然韓山剛纔也不會有些猶豫了。爲了這麼一個賺不了幾個錢的小東西而大干戈，真是沒什麼必要……

……

韓山滿心鬱悶的離開了之後，李元嘉卻瞇起了眼睛。

東市出現冰鎮果其實對他來說真的沒什麼，一杯果十個大子，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費得起的，甚至小有家產的人想要喝上一杯恐怕也要掂量掂量，畢竟那是幾十斤糧食的價錢！

所以這玩意兒出現之後，註定是隻有小部分人才能的奢侈品。

而李元嘉知道，這種人長安城中裡絕對不會太多。再加上硝石也不是什麼特別稀罕的玩意兒，製冰的方法李元嘉也給了房玄齡和舅舅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傳遍他們的好友同僚那裡。。

也就是說，這東西其實並不值錢。

但是有人能拿到這個方法，並且敢在東市上售賣，這就不能不讓李元嘉心裡有點疑了——如果是某位大佬的手筆，這樣做似乎有些太小氣了一點；但是如果是某個大佬府上的下人泄出去的，那麼他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親王府的獨門籍，也是能隨便拿來賣的？

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李元嘉一口喝乾了杯子中的果，乾脆就把這事兒給拋到一邊去了。

臨近七月，現在可不是心這些瑣事的時候。

那邊傳來消息，大概到七月中旬皇帝就將起駕回長安，而再過兩個月，就是李元嘉守孝期滿的日子了。

對於他來說，將是這輩子的一個關鍵節點。

住進皇帝賞賜的勝業坊大宅並不是什麼大事兒，因爲李元嘉對居住的要求並不高，甚至就連將要迎娶千古名臣房玄齡的大兒也不重要，因爲早在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妻的那天開始，李元嘉就已經認命了，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反抗這樣的安排。

但是二十七個月的守孝期滿，卻意味著李元嘉將會迎來自由。

雖然依然是有限制的自由，但是在自己樹立起一個純孝親王的形象，並且李世民對弟弟們的戒備之心也大幅度降低之後，這種自由卻足以保證李元嘉過上他想要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