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搖當然知道大祭師口中的‘來得及’是什麼意思,等了這麼多年,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他一點點手指,垂眸道:“弟子這就去安排。”
片刻之后,兩只雪白的信鴿直沖青天,盤旋片刻,一只直奔廣寧方向,另外一只則向西朝蒼山寨的方向振翅。越飛越遠,直到兩只信鴿變兩個小黑點兒再也看不見了,江扶搖才慢慢收回目。
回到山腹中的室,江扶搖吩咐杏花奴道:“等會兒我把所有人都帶走之后,你就帶神走后山的道離開此回云境,然后在驪瓶關等我。大功告之后,我就回來找你們,若、若一個月后我還沒回來……”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回眸深深的了一眼室閉的房門,然后把心一橫從懷里掏出一顆指頭大小的朱紅藥丸遞給杏花奴,“那你就給吃了這顆離魂丹,徹徹底底的把所有事都忘掉。然后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吧!”
“啊、啊、啊、”杏花奴滿眼驚恐抓住江扶搖的袖子拼命搖晃。雖然不知道外頭都發生了什麼事,可卻從江扶搖這翻話聽出來形勢不妙。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送死?反正也等了這麼多年,再等幾年也沒關系啊!
你還年輕,有生之年一定還有機會把大祭師剁泥,也一定能復國,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江扶搖明白的意思,無聲的苦笑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可是……謀劃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讓大祭師和蕭烈殺個你死我活,錯過這次,他真的不知道自已還有沒機會替父母報仇、替帝報仇、替杏花奴報仇!
更不知道自已還有沒機會,完帝臨死前的托付,能不能對得起顧縵山全族數百口人命的付出!所以,這次他一定要去!哪怕局勢并不像他預想的那麼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其不利,他也必須去!
要麼大功告,要麼……殺仁!
他咬了咬牙,抬手把離魂丹塞到杏花奴手上,轉就走。
杏花奴眼淚一下子涌出來,跑幾步扯住他袖,回手往室的方向指了指。臨走前,你不去看一眼嗎?
江扶搖回頭怔怔的看著那扇門,眼底也慢慢涌出水意。
他當然想看看,想的心都疼了,可他不敢……
他怕看見那滿是敵意與戒備的眼神,他怕聽到冷冰冰的聲音,他怕……
如果這一面是訣別,他不想讓這殘忍的畫面為他生命最后的記憶。他寧愿只記著那些好的、溫暖的場景。記著那個糯糯的小姑娘,那個看見他眼睛會放的小姑娘……
江扶搖慢慢收回目,頭也不回的走了。
杏花奴一下子哭到地上,然后慢慢跪直子,沖江扶搖的背影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兩個時辰后,蕭烈收到一封信。上面只有十分簡短的兩句話,‘兩日后午時蒼山寨下,我帶大軍前來,你若勝我,我便還沐氏顧氏。你若敗或不來,我將斬殺此二人于陣前!’落款是風雨樓主江扶搖。
赤的挑釁,而且是以老王妃和顧綰的命為要挾。
蕭烈然大怒。
半天后,西涼那位俊如神祇的統帥也收到了一封信。容與蕭烈那封一模一樣,只不過上頭的人名換了‘李澤’。
年輕統帥的眸孔驟。
兩日后,太一寸寸往半空中爬,夾峙在鷹愁崖和莽渡河間的蒼山寨前,數萬西涼兵馬分兩部分,一大半面朝來路背對著蒼山寨守軍,剩下的一小部分則背對著來路面朝著蒼山寨。隊列整齊,刀劍映著,在眾人頭頂織一片肅殺的冷。
諾大的戰陣中,除了戰馬偶爾打響鼻的聲音以及風卷過旗角的啪啪聲,一片寂靜。沒人說話,可每個人的眼底卻都寫滿了不安。
他們當然想把長公主迎回西涼,可他們更怕這是蕭烈的謀!
勒馬立在帥字大旗下的幾名將領目也不由自主的頻頻向年輕的統帥,他們心中也滿是不安。如果蕭烈假冒風雨樓主之名,以還長公主為借口把他們留在這兒,然后和蒼山寨的兵馬前后夾擊他們……后果不堪設想!
年輕的統帥的心里也遠沒面上那麼平靜,因為小綰的緣故,他再一次選擇相信蕭烈。他相信能被小綰上的男人,一定不會是個險卑鄙的小人!
此時,蒼山寨守將符通站在城樓上看著城下烏泱泱的西涼兵馬,手心兒里也全是冷汗。其實他昨天收到了蕭烈的書信,告訴他西涼人有可能會在城下停留,讓他守好城池無需理會,一切待蕭烈來了再說。
顯然,西涼人在此停留是事出有因,圣上不但知而且也同意了。這種況下,他本不必擔心。可萬一呢……
萬一西涼人用什麼詭計什麼借口騙了圣上呢?
萬一他們不是停留而攻城呢?
太一寸寸升高,即將爬到頭頂時,遠傳來滾滾塵煙。
馬蹄攢,如驟雨如急鼓,大地也跟著震起來。
蕭烈率著兵馬殺到了!
瞬間,城樓上城樓下兩方兵馬神大異。
符通自然是欣喜異常,西涼那位年輕統帥則一點點韁繩。
兵者詭道也!
若小綰信錯了男人,若他信錯了對手,那麼……他后這幾萬西涼男兒有可能再也回不到家鄉了,而他也將為西涼全族的罪人!碎骨亦不足以悔過!
遠遠見前面那桿金地白字的‘李’字帥旗,蕭烈慢慢勒住坐騎,后三萬兵馬跟著慢慢停下。
塵煙漸定,蕭烈策馬緩緩的朝西涼人走過去。
年輕的統帥也催馬朝他迎上來。
相隔一丈遠,倆人同時勒住馬,蕭烈冷眼瞧著對面那位年輕統帥,年輕統帥也靜靜的打量著他。倆人誰也沒說話,彼此眼中雖沒有一定要置對方于死地的殺機,卻也沒有引為知已的善意。
這一世,哪怕拋卻國仇家恨,他們也注定做不朋友!
因為,他們中間還隔著一個人!
最終還是蕭烈打破了沉默,“原來是你!”說完又像自言自語似的低嘆了一句,“我早該想到的。”
“后悔沒早點認出我,沒早點殺了我?”年輕統帥苦笑著反問。
“沒錯!”蕭烈毫不猶豫的承認,“但不是因為你是西涼太子,更不是因為當初你我那一箭,而是不想給你利用和欺騙小綰的機會,不想讓小綰難過!你這種藏頭尾的懦夫不配喜歡小綰!”
年輕統帥神一震,心里疼的說不出話。
蕭烈也不屑跟他多說,撥馬回到自已陣前,朝四外厲聲高呼道:“江扶搖!午時已到,滾出來!”
他后數萬兵馬也跟著他齊聲高呼。
“江扶搖!滾出來!”
“江扶搖!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