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準的刀子，如此鎮定的心，他就算再練個十年，也絕對是練不的。

凌晨時分，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木香停下刀子，長長的舒了口氣，擡頭看著周圍的人，輕輕的說：“好了，完工！”

安平鈺同樣鬆了口氣，將油燈擱在一旁，了痠疼的膀子，覺整條胳膊都不似自己的了。

大梅跟林長栓也是如此，兩人看著林富貴安穩的睡容，都會心的笑了。

胡郎中因爲年事不小了，站不了太久，就著空找個地方歪了會。

聽見他們說話，立馬就醒了，奔過來仔細看了病人被理過的傷口，衝著木香豎起了大母指，“好，好，你這傷口理的太妙了，你們都去休息，剩下的包紮傷口，這種小事，給老夫就行了。”

安平鈺道：“我開了藥方，你讓夥計按著方子抓藥，煎好了送過來，給他服下，我們就先出去一趟。”

說完，拖著木香便要走。

木香不想，“噯，你拉我幹嘛，我就在這兒等著。”

“木香，你還是跟這位公子出去轉轉吧，順便吃點東西，哦，我這裡有銀子，你拿著，”大梅過意不去的。昨晚太急，也顧不上多想，這會他爹緩過勁來了，方纔覺得自己麻煩了人家一夜。

木香擰不過他們，只能答應下來，不過大梅的銀子沒有要，自己帶著銀子呢。

臨出門時，木香叮囑大梅他們要多注意，病人可能用發熱，傷口會很難。

出了門，天也纔剛亮，擺攤的小販不多，只有零星的幾個賣早點的小攤子，擺了出來。

吳青自然不會放任安平鈺單獨跟木香在一起，於是就跟在兩人後。

三人以奇怪的隊形，走在還未甦醒的臨泉鎮的街道上。

路過餛飩攤時，木香停下腳步，了咕咕的肚子，對安平鈺道：“看在你幫了不小的忙，又一夜沒睡的份上，我請你吃碗餛飩吧！老闆，來三碗餛飩！”

安平鈺和一笑，點頭同意了。雖然同樣是折騰了一夜，但貴公子仍舊是貴公子，除了袍有些褶皺之外，並無其他不妥。

三人剛坐下，一個聲音便由遠而近，“老闆，再加一碗餛飩。”

那老闆瞧見來人，趕忙笑呵呵的招呼，“好，這就來，唐爺您先坐會，餛飩馬上就來。”

來人正是唐墨。

今兒他倒是換了件普通些的服，黑繡著金錢暗紋的袍子。不再像昨天似的，披著一畜生皮。

唐墨笑呵呵的坐下，先是看著木香，“臭丫頭，昨晚發生那麼大的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小爺還是早上聽小六說的，否則又得跟你錯過了。”

聽聽這話說的多麼曖昧，不知曉況的，還以爲他倆有一呢！

木香臉難看至極，好在一碗餛飩端上來了，吳青便將餛飩推給。

木香拿了筷子吃呢，下一瞬，手裡的筷子就不見了。

“筷子要燙一下才可以用，”安平鈺拿了兩雙筷子，找老闆要了些熱水，燙過了之後才到木香手裡。

木香愣愣了眨了幾下眼睛，這人也太那個……那個啥了吧！

果然，吳青跟唐墨的臉不好看了。

吳青是替他家主子臉難看的。主子讓他留下，就是爲了看著木香的，現在的況……不行，他得趕給主子飛鴿傳書，報告敵我況才行。

至於唐墨嘛，就不清楚了，連他自己都搞不清的事，別人又如何知道呢！

餛飩攤子的老闆又陸續端上來幾碗餛飩，安平鈺纔不管他們如何，聞著餛飩的香味，才發覺自己真是了。

唐墨冷笑，像是剛剛纔發現他的存在一樣，“喲，這不是平堯王，安平鈺小侯爺嗎？什麼風把您吹到臨泉鎮來了，您可是南晉的稀客呢！”

他故意出安平鈺的份，引來偶然路過，以及周圍人的異樣眼。

安平鈺卻不聲，俊臉上掛著清淺如水的笑容，“小王是來跟木姑娘談生意的，兩國相，這生意自然也做得，難道唐兄，你連大燕的生意也想霸佔不？”

唐墨臉上的冷笑，猛的僵住，臉十分難看。他突然扭頭瞪著木香，質問道：“你要跟他做生意？你要跟他合夥？你傻了吧，他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商，大燕國最最黑的商！”

他一遍又一遍的強調商兩個字，安平鈺臉一片鐵青，“就你不是商嗎？唐墨，你堂堂一介皇子，不去朝中當，爲你父皇效力，卻跑來跟商人搶飯吃，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商，你這是睜眼說瞎話嗎？”

安平鈺有意無意的將他的份暴了，他是不清楚，木香是否知曉他的份，總之，他罵著過癮就行了。

他雖秉持著謙謙公子的風範，可若是上如唐墨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什麼謙謙公子的風範，讓它見鬼去吧！

唐墨明白，他的份，木香早晚都會知道，可他卻猜不到這丫頭會有什麼反應。

按著常理推測，平民百姓遇上皇子，肯定得嚇的，跪下磕頭拜見啊！

像這般沒見過大世面，只知道圍闃竈臺田頭轉的小村姑，或許，不懂得啥拜見，但絕對會嚇的說不出話來，這是肯定的。

所以，他慢慢轉頭，想看木香的反應。

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除了木香之外，吳青對唐墨的份是一清二楚的，安平鈺也是知者。唯一會有反應的人，應該就是木香了。

可是……當唐墨看向時，卻發現那丫頭，正大口大口的吃著自己的餛飩，對他的探尋目，視若無睹。

唐墨鬆了口氣，或許是沒聽見呢！

爲了確定一下，他還是問了，“木香，剛剛沒聽見他說什麼吧？”

木香擡頭瞄了他一下，嚥下裡的餛飩，冷冷淡淡的搖了搖頭。

唐墨鬆了口氣，“沒有就好。”雖說份這種事，瞞不了永遠，但至不是現在，他不想讓皇子的份爲他的阻礙。他沒忘了，當初木香拒絕赫連晟時，其中就有份的原因。

正當唐墨鬆了氣，拿起筷子要吃飯時，木香又來了句，“大沒聽到，不過他說你是皇子，這句我聽到了。”

“噗，咳咳！”唐墨閉著猛咳，若不是良好的修養管著，此刻他已經噴一桌子了。

儘管如此，安平鈺跟吳青還是皺眉。

安平鈺道：“一點小事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怪嗎？像你這樣，誰跟你做生意都得虧死。”

唐墨不服，平復完翻的氣息，才辯解道：“是我大驚小怪嗎？是說話只說一半，存心要嚇死我，既然都聽見了爲啥又搖頭？”

木香吃完最一個餛飩，十分平靜的瞅著他，“我搖頭是因爲沒聽完，可我沒說一句都沒聽到啊，其實吧，你真的不用大驚小怪，你看——他是侯爺，赫連晟是襄王，連吳青都是有背景的，所以啊，說你是個皇子，真沒啥稀奇的。”

“還有還有，讓我猜猜看，你之所以出來經商，肯定是在宮裡是個不寵的皇子，要麼，你孃親份卑微，要麼，你孃親孃家犯的錯，被連累了，所以間接導致了，你不寵，我猜的對不對？”

三個人見說的興致，一副八婆的臉，不都紛紛轉開臉去，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唐墨也被說的無語死了，五皇子怒了，“你盡會胡說八道，本王就是單純的不喜歡宮裡的生活，想出來闖闖，至於我母妃，有病，早去世了，不行啊？”

“行行，你說行當然行了，其實吧，我說真心話，在後宮裡頭活，死了是解，活著是罪，”這話完全是有而發。

自古以來，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就會有殺戮。後宮之中，更是如此。誰站在最高，誰就有權利主宰別人的生死，誰就有權利將別人踐踏在腳下。

試想一下，誰不想做踩人的，而不是被踩的那個。

所以啊，爲了更好更多的踩人，後宮妃子皇子們，皆變著法的爭權奪利，自然殘殺。

說的是隨之言，可唐墨聽著，卻很不舒服。

“我先走了，”他突然站起來，碗裡仍剩下一半的餛飩沒有吃，可他卻沒有了胃口。

唐墨生著悶氣走了，吳青道：“你說的太過了，他母妃病死的時候，他才十歲，那時他很難過，之後，他被赫連家接回，跟著主子一起長大。”

“他娘是赫連家的人？”

“是，他娘是主子的姑母！”

“哦……原來他們還是親戚，看著不像呢，不過，我不認爲我說的有錯，事的真相，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明白，相比孤獨終老，還不如早死早超生，興許還能投個好胎，又或者……”

省略掉的話，沒有說完。或許……還可以像一樣，穿了呢！有可能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空間。

這回吳青沒再說話了，安平鈺卻對的話有些吃驚。

他沒想到這丫頭會對後宮的事如此悉，語調還很悲觀，這是什麼意思？安平鈺發覺自己越發的看不懂了。

也不等他能看懂，吳青早已過來一腳，將他擋開了。

安平鈺沒再留下，聽說是侯府裡有事，他需要回去，大飛不帶了。他隨行的人馬都在鎮子上，當那些人找來時，安平鈺姿卓越的立在他們中間時，木香才驚覺。

人家真的是侯爺，真的跟他們份不同。

安平鈺走後，木香讓吳青回到餛飩攤上打包了兩份餛飩帶給大梅跟林長栓。

出來有一會了，有些擔心，便先一步回去了。

街道上，擺攤人的越來越多，有熬糖，現做花生糖，芝麻糖餅的，也有賣菜的，只不過都是大白菜，或是香菜菠菜這些，冬天易活的蔬菜。

木香邊走邊琢磨著，若是能解決冬天保溫的問題，在玉河村建上幾個大棚，做四季蔬菜買賣，肯定要比單純種糧食劃算的多。

路過一個擺地攤，賣手工納鞋底的小攤子時，木香停住了，蹲下來，拿過一雙鞋看。

賣鞋的是個老婆婆，年齡不小了，滿頭白髮，上的棉襖破破爛爛，屁底下坐著小板凳子，整個人在寒風裡，凍的脣都白了。

那婆婆見看鞋，高興的出手來，給介紹，“姑娘，我這鞋可扎著實著呢，都是一層一層糊上去的，你瞧瞧這底，這面，都是上好的棉布呢！”

木香瞧著這鞋確實不錯，就是太單了，“大娘，你這鞋春秋天穿正好，冬天的話，穿著很凍腳的。”

是實話實說，雖說老人家針線活不錯，可這鞋確實不適合冬天穿。在家也做鞋，像冬天穿的棉鞋，或是棉拖鞋，也做了幾雙，雖說沒的好看，可至比這個穿著暖和。

木香雖覺得這婆婆很可憐，剛纔老遠就看見佝僂的背影，想幫來著，可真不想買單鞋。

正在這時，一個滴滴的聲音在後響起。

“婆婆，你這鞋總共得多銀子啊，我全要了。”

木香笑了，原來這個人還沒走，夠有耐心的啊。

趙念雲穿著單薄，寬束帶扎著小蠻腰，勾出曼妙的曲線。就是臉不太好看，估計是凍的。大冷天的，穿那麼，還不肯罩個披風，純屬裝呢！

“這位姑娘，咱們又見面了，你也要買這鞋嗎？”趙念雲笑盈盈的瞧著木香，仗著個子比木香高些，看木香的時候，就有些居高臨下的架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