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來的猝不及防。
話題戛然而止之后,喬玉書陷了沉默。那種近乎死亡的沉默,以及他眼底涌現的死灰。
好靜。好靜。
不習慣這種死寂,更不想看到喬玉書死灰的眼神,試圖找話題轉移悲傷。
“你是不是早知道蘇南的兇殺案是汪圣所為?”
喬玉書轉頭看著,淺笑道,“是的。不過借助你們的手揭開真相,會變得更有趣。”頓了頓,又接上一句,“震南侯是個癡種啊,我真有點佩服他。”
到蘇南任職的一年多,他自認偽裝的很小心,但還是沒逃得過汪圣的眼睛。正當他考慮如何除掉汪圣的時候,汪圣卻自送上門來。從發現第一個死者,他就覺兇手是汪圣。而死在特產店附近的那個男人,是汪圣的心腹之一。
汪圣殺他的原因,是他有異心,要叛徒他。
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喬玉書放出的風聲。
在調查蘇南兇殺案的過程中,他一直裝傻充愣,也在想黎綰青和孤宿白多久能查出真相。
至于暢雪園那次,他的目標是汪圣和汪斐,而不是他們。他知道汪斐靠不住,也擔心汪斐是不是知道他的份,才派人去除掉他們。
可惜,是他疑心生暗鬼,汪斐并不知道他的真實份。也是因此,汪斐和他完全鬧翻。
封有一定時效,黎綰青覺到右手能了。不用多久,封的效果就會失效。怕只怕喬玉書突然回神,起了殺心。
擔心什麼來什麼,靜坐許久的喬玉書突然站起來,攥雙手,嚇得以為喬玉書要下手了。
結果喬玉書只是轉看著一,忽而勾一笑,似乎有什麼人來了。
聽到腳步聲,確實有人來了,會是誰?
無法回頭查看,只能從喬玉書此時淺笑的表猜測一二。他這種無奈又寵溺的笑,只會對孤宿白,難道真的是孤宿白來了?
而這時聽到小兜吐泡泡的聲音,證明了的猜測——真的是孤宿白來了!
他們沒事!
孤宿白左手拎著小兜,站在不遠,一言不發的看著喬玉書。瞥見他旁邊的樹后靠著個人,只出一只鞋子。認出自家媳婦穿的就是鞋子,他微微蹙起眉頭。
喬玉書察覺到他發現黎綰青了,卻是勾淺淺一笑,道,“真巧,沒想到這里到你,看來老天爺注定要你我有個了結。”
孤宿白冷冷道,“收手吧,玉書。”
喬玉書笑笑道,“不愧是夫妻,之前你媳婦說和你一樣的話。”
真的是丫頭?孤宿白眉心一。
喬玉書大大方方把黎綰青拎出來,放到腳邊的地上,道,“命中注定,竟把我們三人沖到同一座孤島上。可笑的是,你還是制于人。”
孤宿白不說話,眼泛淚的看著黎綰青。那天海嘯,危難關頭,黎綰青把小兜給他,讓他一定要保護好。混中,他松開了的手。悔恨加,以為此生要痛失所。是小兜的哭聲讓他醒來,發現倒在一海灘上,是孤島另一邊的海灘。
這兩天,他絕里。以為黎綰青已經葬大海,想和一起去了。是小兜的陪伴和笑臉,讓他振作起來。
后來發現孤島上有人的足跡,之后沿著拖行的痕跡來到山頂。沒想到看到喬玉書,還有他心心念念的黎綰青,謝上天沒帶走。
黎綰青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孤宿白和小兜,見他們都沒事,激的了眼眶。特別是看到向自己手要抱抱的小兜,恨不得立馬沖過去抱住。可是封的效果還沒過去,制于喬玉書,無能為力。
任憑風嘯淚眼迷離,二人相的眼神堅定不移。搖著頭,哪怕沒有只言片語,他卻明白。是在說,不要管。
可是他又如何能不管,為舍去命又如何。這種相視無言,便知其心的眼神,讓喬玉書心中苦難當。他又何曾沒想過找一個心的子,自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是現實是那麼殘酷,什麼娶妻生子,一起白頭對他來說卻是奢侈。
突然間,喬玉書手直取黎綰青的脖子。
他賣出了太大的破綻,孤宿白卻一心相救自家媳婦,不曾細想,慌張抬手擲去氣勁。
看著氣勁穿喬玉書的口,孤宿白猛的一怔,不敢相信的喃喃,“為什麼不躲……你明明可以躲開……”
喬玉書咳出一口鮮,淺笑道,“宿……宿白……我這一生……能做你的小跟班……已……已經夠了……我太累了……我想好好睡……睡一覺……誰也不要打擾……打擾我……”
喬玉書邊說邊往后退,退到懸崖邊,突然張開雙手,閉眼向后倒去。
千鈞一發之際,封的效果過去,黎綰青飛上去抓住他的喬玉書。不住他的重量,整個人趴在地上,被他帶的半邊子騰出懸崖。
覺兩只手臂要被扯斷,卻死活不肯松手,臉憋得漲紅,“別……別放手!我拉你上來!聽我說,只有活著才有無限希,你千萬不要放棄……”
“謝謝……謝謝你。好好他吧……祝你們白頭到老……”
說著,喬玉書給了一個笑容后,掰開的手指,墜下萬丈深淵。
“喬玉書!”
一聲悲鳴,響徹孤島的夜。
其實喬玉書從沒有想殺,他只是想讓陪他聊聊天,看夕黃昏。很早以前,他就憧憬和喜歡的人坐在山頂上,聊聊天,看夕下山。
到最后,他也沒找到喜歡的人。孤獨的來,孤獨的去。
幾天后,一封書信由蘇南八百里快馬送到京都皇宮。莫羨看完后,扶額苦笑,擺手讓宮和太監出去。起走到窗邊,看著開了滿園的百花,還有那高墻,無法逃離的深宮。
信上只有寥寥兩句:世上再無澤淵侯,六子珍重。
孤家的不愧都是種,二十多年前的孤君左,如今的孤宿白。說不要侯爺份就不要,舍棄一切榮華富貴,只為和心的人雙宿雙棲。
他也想有一個能讓自己不顧,舍去一切的人。可惜,這江山的重擔,注定他此生只能不由己。
所有的哀思化作一聲喃喃,“小黎兒,你還好嗎,小羨好想你……”
既然忘不了,那就記著。記得一個人,比忘記一個人要容易。
……
邊陲小鎮。
鎮上新開了一家酒館,魚龍混雜之地,有兩伙男人喝多了打了起來。頓時堂中的桌椅被砸了個碎,嚇得客人驚慌失措往外跑。
兩個店小二打扮的男人聞聲從后院跑過來,看到這場景,喊了聲柜臺里的老板娘。老板娘只顧著低頭打算盤,懶懶丟出一句“教訓下得了,別打死。”
得令后,兩人逮著鬧酒的男人一通揍。打得他們鼻青臉腫,扔到大街上。
男人們是道上混的,外送外號‘青河五鬼’,其實就是五條專門打家劫舍,濫殺無辜的瘋狗。走南闖北都沒到過這種茬,里翻船,自覺臉面掛不住,站在大街上狠狠1囂,“你們給老子等著!看老子不燒了你這破酒館……”
話沒說完,老板娘抬眸看著他們,角噙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打死。”
二人得令,挽起袖,跟打了個似的沖過去。
霎時哀嚎聲響徹上空,長街之上,飛狗跳。
好好的天命高手,了跑堂的店小二。須子和老鬼可是日夜祈禱,來些找茬的,好讓他們活活筋骨。
這不,愿實現了。
二人跟貓捉老鼠似的,耍著青河五鬼打。給他們留了口氣,回到酒館,麻溜的收拾滿堂狼藉。
“哎呀!我怎麼算來算去都是虧的!”
這敲算盤還不如拿筆,黎綰青算了半天,算的頭暈眼花,還是虧本。以為哪里算錯了,打算再算一下。須子回頭看著,弱弱道,“夫……老板娘,不用算了,就是虧的。”
黎綰青一臉費解的看著須子,這幾天生意滿,沒賺也不至于虧。
老鬼道,“您搞什麼開業酬賓,喝兩壇送三壇,還送各種小菜,能不虧嗎。”
須子附和的連連點頭,“本來就虧。剛才又把客人揍了個半死,估計以后再沒人來顧咯。”
黎綰青無語的拍了下額頭,“得!破生意不好做!還是當殺手去算了!對了,你家爺呢?帶小布兜去哪里了?還有陸無離和汪斐那兩兔崽子呢?”
“一個時辰前,陸公子和汪世子說上街了解鎮子的風土人去了。”
黎綰青想笑,第一次聽到把搭訕和把妹說的那麼清新俗。
“至于爺和小姐——”
須子刻意瞥了眼后院,恰好孤宿白拎著小兜出來,他忙低頭收拾破凳子破桌子。
孤宿白刻意避開的視線,找了個比較遠的位置坐著。
見他一臉像做了什麼壞事的表,黎綰青眼神示意須子到后院看看。須子麻溜跑到后院,不一會兒傳來驚聲,“呀!誰那麼缺德,把青梅樹的葉子和枝杈全給弄斷了!”
黎綰青盯住孤宿白,笑不齒道,“我的白,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
孤宿白心虛的別過臉,一副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小兜突然看著他,聲氣嘟囔著,“爹爹……爹爹……”
有小兜這個目擊證人,孤宿白見抵抗不掉,別扭丟出一句,“我是見它一直沒長大,想看看它怎麼了,一時下手重了……”
這哪是重,幾乎把樹杈全給掰斷了。
黎綰青眼角搐的呵呵一笑,道,“小祖宗誒,你總得給青梅樹長大的時間。難道你想今天種下,明天就能開花結果?”
孤宿白不知悔改,傲慢的冷哼一聲。
小兜拍了下額頭,做了個無奈的表。
黎綰青的嘆氣聲更重了,心想這人怎麼越來越稚了。
這時一記輕佻清脆的男聲從外面飄了進來,“聽說這里有青梅酒。”
聲音無比耳,轉頭一看,來客微笑時的眼睛像極了月牙。
“夜王?!”
久別重逢,故事還長。
(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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