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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宮春濃》 第112章 第 112 章

 陳輕稚的目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看都不看李錦昶一眼,只看向宗令康親王。

 康親王是洪恩帝的幺弟,乃洪恩帝一母同胞,親厚。他今年都快五十了, 早就鬢發花白, 此刻站在一眾宗室之首,端是沉穩。

 今日登基大典, 大殿之上可謂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鬧得轟轟烈烈, 他老人家依然泰然自若,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李端要登基, 并非真靠林軍武力鎮, 還要靠上位者的舉薦。

 這個上位者, 必然有宗令康王。

 因此陳輕稚誰都不看, 第一眼就看向他。

 但老王爺卻不搭理,只垂眸深思,似乎已經睡著。

 陳輕稚張了張口,剛想言語一句, 對面的李錦昶卻突然出聲。

 “你們口口聲聲說孤德行敗壞, 禽不如,僅憑這賤奴一面之詞, 即便就是宮中的產婆,又如何能證明說的便是真相?”

 “難道還不能是你收買, 妄圖栽贓陷害于我, 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如此說著, 兩行清淚便從眼中流出。

 陳輕稚輕聲笑笑, 道:“殿下, 您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如今已經滿盤皆輸,還想要做秋后的螞蚱不?”

 “您還是認命吧。”

 但李錦昶又如何會是認命的人?他若認命,便也不會弄這一出大戲,老老實實等著洪恩帝年邁退位豈不哉?

 怪就怪他等的時候太久,貪心不足,壞了自己的基。

 以他的份,只要他安安穩穩,這天下便就是他的。

 李錦昶眼淚直掉,看起來也是萬分悲痛,他知道陳輕稚已經對他生了殺心,不會再讓他好好茍活下去,便把目轉向一直沒有吭聲的壽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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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張口,就是一如既往地兄妹深。

 “壽寧,你且說說,咱們之間當真如此齷齪?我們是一母同胞,從小一起長大,我當真如此禽不如?”

 他繼續道:“他們不了解我,質疑我,看不清我的心,你是我的親妹妹,你難道還看不出?”

 “壽寧,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想想父皇母后,替為兄澄清一二吧。”

 他這幾句話,可謂是字字淚。

 那話語里的真誠,讓堅定的太子黨心中重復生機。

 大殿之前,略微熱鬧而雜的聲音,隨著李金嬋的這幾句話安靜下來。

 眾人的目不由自主落到了壽寧公主上。

 今日跟往常很不一樣,一直沉默寡言,沒有多說一句話。

 現在焦點落到上,便不能再保持沉默,必須要出來說上幾句。

 之間壽寧公主如同驚一般抬起頭,略顯倉皇地看了一眼李錦昶,又仿佛害怕什麼一樣,瞬間低下了頭。

 這一番作態,令眾人越發好奇和關心。

 李錦昶被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努力下心中的驚詫,依舊誠懇地問:“壽寧,你莫怕,實話實說便好。”

 壽寧公主臉上一抖,往邊的青云公主后躲了躲,然后才道:“太子哥哥當真要我實話實說?”

 李錦昶略松了口氣:“你別怕,太子哥哥會保護你。”

 壽寧輕輕握住青云公主的胳膊,這才抬起頭來,用跟以前截然不同的神看向李錦昶。

 的目很復雜。

 有著仰慕、崇敬、眷,也有著讓人輕易可以覺察出的厭惡、怨恨以及憎惡。

 那種,復雜到了極點。

 即便立在廣場上的朝臣們看不到的表,也能到奉先殿前氣氛張,一點都沒有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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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寧公主如此看了李錦昶許久,才終于開口:“太子哥哥,是你讓我實話實說的,那我便說了。”

 李錦昶看著悉的眼眸,心中突然一慌。

 他張了張,似乎想要阻止繼續說下去,但壽寧公主已經開口了。

 “我生來便沒了母親,從小便是父皇和太子哥哥照顧我,關懷我長大,對于我來說,父皇和太子哥哥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

 “但我萬萬沒想到,在我及笄那一年,太子哥哥居然會對我做出那等禽不如的事。”

 “我好害怕。”

 哪怕剛剛趙嬤嬤指認李如嫣便是壽寧公主的親生骨,而壽寧公主未婚先孕,疑似與太子|倫之事,都沒有讓滿朝文武如此震驚過。

 此刻聽了壽寧公主的話,許多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詫,克制不住議論起來。

 李錦昶剛剛恢復了些許神采的臉上,再度暗淡下來。

 這一刻,他居然意外地平靜了。

 原來一敗涂地其實也不難,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這個道理,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

 陳輕稚背叛了他,他不難過,壽寧公主也背叛他,他居然也不生氣。

 或許,在他心深,從來就沒有真正信任過他們。

 沒有心,就談不上背叛。

 壽寧公主平日里囂張跋扈,肆意妄為,但此刻,卻如同驚的鵪鶉,瑟瑟發抖。

 那種樣子,令在場的大半子都心生憐惜。

 就連一貫同關系不睦的青云公主,也拍了拍的后背,安了幾句。

 李錦昶站在那,上冰冷冷的,不到毫的暖意。

 他木著一張臉,定定看向壽寧公主,沒有錯過眼中的怨恨。

 原來,也在怨恨自己。

 壽寧公主哭了一會兒,似乎緩和下來,便又道:“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只知道害怕,也不敢告訴父皇讓他傷心難過,便一直忍著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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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沒料到……”

 沒料到珠胎暗結,懷有孕。

 不得已,只能匆匆下嫁給定國公世子,把足月的孩子當早產生了下來。

 壽寧公主如此說著,哭得越發哀婉。

 “是我對不起夫君,騙了他好多年,還害得他早死,我是個罪人。”

 不說還好,忽然提及定國公,眾人才想起定國公的那封書,話里話外,都是因壽寧公主紅杏出墻,以至于他被人害死。

 結合壽寧公主這一句話,眾臣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他知道了朝公主的份,知道了太子和宮中違逆人倫的丑事,才被太子殺人滅口。

 在場所有人,心里對太子的抵又多了幾分,幾乎沒有人想再看到他。

 李錦昶聽到壽寧說這一句,終于卸去渾防備,頹唐地倒退兩步,一下子栽倒在地。

 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陳輕稚瞥了一眼低頭哭泣的壽寧公主,又回頭去看滿臉迷茫的李錦昶,心中倒是平靜如水。

 這個人,再也無法在心中掀起波瀾。

 陳輕稚低聲對陳世明說了幾句,陳世明便命兵上前,直接制住了李錦昶,架著他下了大殿。

 這樣一來,大殿之上便只剩下陳輕稚和李端。

 陳輕稚昂首,臉上再無往日的溫婉約,反而有一種殺伐果斷的狠辣。

 眉峰一揚,直接看向康親王。

 “康皇叔,今日登基大典,天賜良機,切不可耽誤吉時。”

 “如今宮中乃是多事之秋,萬萬不可皇位高懸,康皇叔,您說呢?”

 康親王淡定自若站在那,似乎對太子妃的問毫不在意,又似乎早就已經睡著,本就沒有答話。

 陳輕稚卻等不了那麼久。

 讓宮人上前“醒”康親王,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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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親王這才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抬頭看向他。

 他面容同洪恩帝有幾分仿佛,都是俊長相,只是如今已經年邁,上多了幾分儒雅和慈和,讓人很容易心生好

 此刻他就淡漠地看著陳輕稚,問出來的話也很和藹:“太子妃,你問本王?”

 他是長輩,陳輕稚當然不敢不敬,聞言只道:“康皇叔,您是宗人令,是宗室中的領頭人,皇位如何定奪,還請您開口。”

 話音落下,陳世明輕輕抬手,四周的林軍皆做了拔劍的作。

 唰得一聲,響徹大殿。

 但康皇叔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依舊氣定神閑:“太子妃,你要明白,能定奪皇位的,只有皇兄一人,其余之人若想染指皇位,都是……”

 他最后兩個字說得鏗鏘有力。

 “謀逆。”

 陳輕稚的臉微變。

 大抵沒想到康親王可以如此油鹽不進,態度堅決,他不發話,此事便名不正言不順,著實不好看。

 “康皇叔,你要多想想朝堂上下,想想大褚百年基業,想想平靜生活的百姓們。”

 一旦皇位空懸,皇族爭儲,必定要天下大河。

 陳輕稚所言,已經是極為委婉的了。

 康親王老神在在,揣手靜立,他眉都不抬,只說:“本王說了,一切都由皇兄定奪,皇兄圣旨,臣弟莫敢不從。”

 陳輕稚一個沒忍住,氣急攻心,捂著咳嗽起來。

 扭過頭來,目同陳世明匯,兄妹兩個似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無論如何,今日都要力捧李端繼承皇位。

 陳輕稚看到了兄長的目,心中大定,挪開眼眸,凌厲的目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末了,又看向康親王:“康皇叔,人人都知陛下早就昏迷,時日無多,萬無法定奪儲君,既然康皇叔不愿意做那引路人,本宮便只能自行決斷。”

 “來人!”

 一聲令下,林軍立即就要拔劍上前。

 就在此時,已經關閉的奉先門突然開。

 一駕三十六人抬輦緩緩而輦之上,是傳言中昏迷不醒,即將殯天的洪恩帝。

 只看他穿著整齊的冕服,眸沉靜,穩坐輦之上。

 “朕還沒死,你們就想謀朝篡位不?”

 論誰都沒有想到,洪恩帝居然已經康復了。

 他一出現,許多對今日象心生不滿的老臣皆是跪倒在地,喜極而泣。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朝臣山呼萬歲,氣勢之盛,響徹朝野。

 這才是天家帝王的氣度,這才是九五之尊的威儀。

 帝王歸來,天威仍在。

 ————

 跟在輦之后的,是貴妃娘娘的鑾駕。

 著素黑禮服,頭戴冠,眉目端肅,渾上下都是凜然氣息。

 直到瞧見,姚珍珠心里的繃才突然歇下,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原來,殿下并非信口雌黃,而是當真有底氣故而才如此淡然。

 洪恩帝和貴妃娘娘的突然出現,讓真個奉先殿氣氛陡然一變。

 從元月至今,眾人皆以為他就拖著一口氣勉強度日,誰能想到消失已久的皇帝陛下會突然出現在長信宮中。

 他蘇醒、康復、離開玉泉山莊并暗中回京,所有這一切都無人知曉。

 且看陳輕稚和陳世明的表,便知他們兩人對皇帝陛下的行蹤毫不知

 洪恩帝的輦緩緩前行,沿途的朝臣紛紛跪拜,待他行至階之前時,已是眾人齊拜,山呼萬歲。

 但在此時,洪恩帝卻沒有下輦上奉先殿。

 那高聳的臺階,仿佛是一道道荊棘,阻擋了坐在輦之上的洪恩帝。

 他卻毫不以為意。

 輦就那麼隨意地停在了階之下,貴妃的鑾駕也陪在側,背后就是李氏的天潢貴胄,前則是跪了一大片的滿朝文武。

 晴空之下,暮春時節,帝王威儀盡顯。

 洪恩帝依舊端坐在那,聲音也不如以前洪亮,著一久病不愈的孱弱。

 “太子妃,你想推李端當皇帝?”

 洪恩帝一開口,就令站得筆直的陳輕稚膝蓋一,連帶著陳世明和李端也都跪了下來。

 “陛下……兒媳并無此意。”

 洪恩帝的目很飄,似乎在看每一個人,卻又仿佛什麼人都沒看。

 他已經老態龍鐘,病痛纏,再也不是當年意氣風發,可以駕親征的年輕帝王。

 洪恩帝輕笑了一聲,又道:“既然如此,陳卿,你的林軍為何都調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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