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王座下英傑輩出,孔明、孝直皆命世之英,王佐之才,天下大事,豈是馬超所能知曉的。」
「叔父過謙了,您經略雍涼十餘載,威鎮羌胡,我不信於北方之事,叔叔無以教我。叔父,侄兒不知你此番為何拘謹如是,您可是羌人眼中的神威天將軍呢?何以如今連真言都不敢吐了。」
馬超麵上一紅,說道:「唉,主取笑了。馬超雖曾領軍,卻早如陳年舊夢,不值一提,神威天將軍更是虛名而矣。雍涼二州,自曹西來,亦已非昔日景況。不過,既然主真心相詢,馬超敢不剖腹直言,雍涼二州,幾經戰火,人心不穩,叛頻仍,原本關中之地,乃天下之央,但此時亦已幾空城,何況自古地廣人稱之西涼。更兼此時,曹已死,天下震,四子爭位,無心西顧。曹軍雖眾,然有三弊:
一曰力分:其軍屯揚州約八萬,荊州約八萬,徐、豫二州各三萬,以抗東吳,難以調;其軍屯幽州二萬,並州一萬,以備匈奴鮮卑;青州、兗州、冀州常備軍二萬,雍、涼二州,其眾不過三萬,且分屯萬裏,各守其城,至各城之間,還剩幾何?
二曰心浮:曹一死,軍心思,朝中更數言,把所有將領更易為青州之人,人心思變,戰力大減;
三曰:軍最可慮者,是為中軍,其眾不下十萬,向由親掌,當年我曾與之戰,實在軍容齊整,等閒難抗,然,中軍軍權俱在夏侯惇與曹彰二人之手,夏候病重,曹彰爭位,曹丕縱能奪其權,一時片刻,亦不敢將其投戰陣之中。
以此三弊,實天賜之機。古人雲,天予不取,反其咎啊,主!」他終不是心機深沉之人,談了許久,雖強自鎮定,緒還是漸漸激昂起來,「主若給馬超一旅之師,馬超願以人頭為保,數月之間,為漢中王和主平雍涼!」
我心中聽得震撼,經過數年來閒置,馬超已非向日那一勇匹夫。幸好我打算用他出山,否則這樣一個人才在幾年之,終日愁苦,鬱鬱而終,豈非是天大的罪過。但我卻不能表達出來,隻微微笑了笑,然後親手倒了一杯茶,送到馬超麵前,並不答話。
馬超等了片刻,見我表,不由大是失落,自失的一笑,已然愁鎖兩眉:「唉,馬超失言了,漢中王豈能用超。不過,便不以馬超統軍,也請主令馬超隨軍,大丈夫不能濺沙場,生有何歡。」
我道:「叔叔莫急,若果然起兵雍涼,自有用叔叔之,但數年來益州連番征戰,已疲敝之勢,荊州新敗,人心不穩,此時出兵,實為不利啊。」予先取,我先調一調他的胃口再說。
馬超歎口氣,站起向外走。
我道:「叔叔哪裡去?」
馬超道:「回武都睡大覺去。」
我笑了:「武都之榻,未知較姑臧如何?」姑臧,正是涼州治所所在。
馬超遽然回首,上銀魚鱗甲隨著轉,發出清越的響聲:「當真!當真要取涼州?」
「叔叔若大年紀,竟還是心急如是。出兵之事,朝堂正議。未曾決斷,然正誠如叔父所言,天予不取,反其咎。小侄願起兵北伐,也願給叔叔一旅之師,但是……」說到此,我又不復言,隻看著馬超。
馬超麵連變數,突然間急步上前,竟然撲倒跪倒在地上:「主,馬超數年來,無日不盼舉兵北伐,重返故園,可憐我一家滿門二百餘口,死於曹賊之手;我妻子,就在我眼前一一被尹奉、趙昂砍下人頭,從城上丟下。海深仇如不可報,馬超生不如死!」
想不到馬超竟會對報仇一事執著如此,我想著,心下歎間卻也寬,他能為此事拜伏於地,看來此前我的一些疑慮可以打消,以報仇一事為引,我完全可以掌控馬超的。馬超適才所說之仇,其實是兩樁,其一是他父親馬騰、弟弟馬鐵、馬休許都時,被曹誅殺之事;其二則是在雍州翼城,因馬超殺涼州刺吏韋康滿門,參軍楊阜借曹軍破馬超,殺馬超妻子十餘口之事。
「叔父請起。」這次我並沒有手相扶。
「主,隻要許我兵取涼州,馬超縱然萬死,也報主大恩!」馬超緒激盪。
「叔父,曹魏,國賊也,害了故征西將軍及馬氏滿門,此仇我願幫叔叔來報。然而涼州之仇,我卻希叔叔能放下。」
「什麼!」
「叔叔想過沒有,你在涼州,威名廣播,無人能抗,為何區區一個冀城,便使叔叔一敗圖地?這不僅僅是夏侯淵出兵,更是叔叔殺太過,民心不安之故。隻為涼州刺史韋康降遲,你殺其滿門四十餘口,歷城一戰,你不僅殺了薑敘、尹奉、趙昂滿門,更將合城百姓盡皆屠。此等事,豈是英雄所為?你是英雄,但殺平民,害無辜,豈配得上英雄二字?」
我的聲音漸次嚴厲,其實這些事我本打算以探討的口吻和他說的,但現在我已不想控製自己的,索敞開心,把心中所想全說出來:「你在心中怪父親不重用你,但你的所為,恰是他所最恨。昔日董賊兵洗,李郭二賊兵洗長安,曹賊兵洗徐州,天怒人怨,令人髮指。你之所為,又與他們何異?你隻知自家仇深似海,但普天之下,誰無父母?誰無妻兒?大軍一,雖然無法不傷平民,但為上將者,當上天好生之德,豈可任意殺?叔父隻思報仇,不計其餘,軍心民心,如何能安?萬千黎庶,如何能服?若此番出兵,叔叔放不下此仇,以為一日兵權在手,予殺予奪,予取予求,到時天人共棄,就算我能容你,父親能容你麼?便是父親容你,這普天之下,萬眾生民,千夫所指,如何能讓你安度餘生?故伏波將軍之令名,故征西將軍之威,一旦掃地,叔父何見其於地下?九州之,更有何能許你寄?」
馬超伏在地上,全發抖,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在地上。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中突然泛起一種快意,眼前之人是天下為之震的「錦馬超」啊!但我佔領的道義和權力上的最高點,他就隻能俯首認罪。
罵完了,我緩了下口氣:「叔叔,你在阿鬥心中,一直是個英雄。你無論見識還是才華,無不強阿鬥百倍,漢室復興,叔叔肩著萬均重擔,我真得不希叔叔被殺迷了雙眼,被仇恨塞了心智,以此誤了國家大事,所以阿鬥剖腹直言,施苦口之藥,叔叔莫怪。此次若出兵涼州,阿鬥尚有幾個不之請,不知叔叔能否答允?」
馬超聲道:「馬超一生糊塗,至此才明白自己敗在何。主有什麼話隻管吩咐,馬超無不從命。」
「其一,過歷城,要親自致祭,為死去的亡靈招魂。你能應麼?」
「能!」
「其二,公開文告,此次出兵不涉私仇,縱有彌天之恨,如若歸降,亦不追究!你能應麼?」
「這……楊阜、薑敘、尹奉、趙昂四惡賊呢?」
「隻要投降,一樣不許追究!」
「不行!我不同意,這四賊害我妻兒,我豈能容得!」馬超跳起來,他的邊忽然間風聲大作,那是他的殺氣噴湧而出,看來這仇在他心中埋得久了,是說什麼也不能放開的。
「我準許你在戰場上誅殺他們。但他們隻要投降,就不可傷害!否則,我絕不讓你領兵!」我寸步不讓。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馬超看著我,眼中漸漸湧淚,忽然仰天一聲長嘯,嘯聲中充滿了痛苦:「我應了!」
看著馬超離去的背影,趙正走過來:「主,那四賊與馬超有不共戴天之仇,絕不可能投降馬超,為何主一定要馬將軍答應這個條件呢?」
我微微一笑,並不回答,轉廳去了。
猛虎出籠,必上枷鎖,不折了他的銳氣,又如何能讓他乖乖聽話呢?
第一部風雲漸掩英雄第三十五章憂
我是阿鬥
安好馬超之後的幾天,我一直於忙的部署中。這戰前的忙裡,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我想了又想,從軍務想到政務,從父親想到劉升之,每一個環節都細細思索,卻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是,一定是哪個地方有疏的,我沒想到,那隻是我笨的緣故。我對自己的直覺還是相信的。
於是我問諸葛喬,在他眼中,又太多了,此次北伐,從時機到準備,從用兵到屯糧,簡直是無一是。我很是生氣,於是想小的不行,我去找老的好了。
我決定在出征之前,與孔明做一番深談。
在我心中,就算我與諸葛喬等人商量的再細,孔明的作用也是無可替代的。但是很奇怪的,守著這們一位才兼天下的人,我卻極向他細細請教。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每當見到他,就從心中到一種膽怯。父親現在並沒有讓我侍他如父,也沒有說要我事事聽從於他,所以現在他還是一個臣子,而我則是名正言順的主。但是我與他之間,巨大的智力差距,讓我有一種全赤摞的覺。在很多時候,君主並不希自己的手下過於聰明,因為那會讓他們到自己不再是眾人的中心,有傷他們的尊嚴。我倒不是這個原因,見孔明,多半倒是覺得以自己現在的水平,不配與他談,我希自己可以提升些,再提升些,能夠讓他到我不是差勁得不得了。
孔明無論工作多忙,永遠是從容淡定的樣子,這實在是我永生學不來的,隻要事一多,我就會發急,臉上的汗水就會像小河一樣淌下來。在後堂等著孔明的時候,他正在給手下待一些細務。遠遠隔著花廳,看孔明手揮羽扇娓娓道來的樣子,心裡安靜了好多。風輕輕的吹著,後堂裡有梔子花和書墨混合的清香。案上放著一張益州詳圖,上麵用筆勾勾描描,寫滿圖示。我走上前細看,發現此圖比我那張要詳盡百倍,不但山川、地理、兵馬駐屯、員安置、人風民俗,甚至哪裡出良銅鐵、何有佳木秀竹、何出井鹽、哪裡有井火(天燃氣)都一一註明。案旁放著一柄解手長刀,那是孔明先生親自指揮西曹掾元打造出來的,共計三百口,削鐵如泥,此次將全部用於虎步營中。此刀打造方法極為保,據說元在漢中熔金造,但由於漢水純弱,不任淬火,他就派人去川中取涪水來淬火,最後才打製出來。其實我知道,事實並沒那麼簡單,涪水如何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用來煉鐵的火是井火,這種遠遠超過普通火焰的高溫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益州真是個好地方,有鐵、有鹽、有蜀錦、甚至還有井火,這就是帝王之資啊。難怪高祖可以在此興兵,一統天下。雖然取得益州時間不算太長,但在父親和孔明的治理下,益州的巨大能量已初被發掘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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