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碧水村地偏遠，離外頭的城鎮距離都不算太近，村中的人幾乎都是自給自足的，除了定期兌換一些日常用品，大多數人幾乎是很離村的。但也總有那麼幾個例外，按照謝林氏的話來說，村中有幾個年輕后生，頭腦活絡，不甘心一輩子窩在這樣一個小山村中，若不是常去外頭怕被抓了壯丁，只怕他們出村的次數還要頻繁，或者本就不想再回來了。

“最近戰事應當是消停了些，不然他們也不會隔三差五就往村子外頭跑，不過……瑜兒你怎麼這樣關心戰事，你那夫君不是已經……”謝林氏說到一半，捂住了，心中暗怪自己口無遮攔。

從這兒落下第一場雪，夏芷瑜的心就一直是懸著的。因為聽說村子里頭有人會詢問那些常出村的人關于外頭戰事的進展，夏芷瑜便也跟著問了幾次。聽到戰事順利的當口，倒是能松口氣，但也只是一時，隨后很快，心中依舊繼續忐忑。

今個兒之所以又主問起，也是因為腹中孩子有些不大安分。平日里他白天都是安安靜靜的，偶爾估計是轉或是什麼的，才彈一下，晚上倒是活躍的很，今天卻像是日夜顛倒了。

夏芷瑜聽過很多種說法，其中一個便是骨至親之間，多是有些應的。并未覺得不妥，所以應當不是姨娘或者小瑾出了什麼不好的事，而與孩子有聯系的，也就是駱銘了。若是普通將士出了事，只怕要戰后家中才會得到消息，但駱銘是不同的。

“……我就是隨便問問，聽舅母您說的，好像這附近城鎮還熱鬧的模樣，我想著要是戰事平緩了或者結束了，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看什麼看，外頭能有什麼好看的。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養胎，一切打算都等孩子落地了再說。你個這麼大的肚子，還想要往哪里去？去鎮上的路可不好走，時間又長，別把孩子給顛壞了。”

撒一個謊，就要用好多謊話去圓，夏芷瑜其實也覺得這樣很累，但更多的，是有些歉疚，謝林氏是真心替著想的，但這麼大的事上，居然說了謊。

“好，都聽舅母的。”

“那你自然是得聽我的，你這懷的是第一胎，沒有什麼經驗，我可是都生過兩個孩子了，你表弟和你表妹。”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了個大肚子，非說家里頭悶，要往外頭走，結果……”在這兒待了段時間，夏芷瑜是早就習慣了的，習慣了舅舅和舅母不時的互相拆臺。但也正是如此，才讓夏芷瑜在短時間之和他們親近了起來，因為這樣的他們看著特別真實。

“過去的事兒你還總提起來干嘛？雖然提早了半個月落地，那阿景現在不是也好的嗎？”

“我的意思是，你該把自己上發生的事兒當做例子說給瑜兒聽，這樣就知道這事的嚴重了。”

謝弘文說完這話之后就進了屋，謝林氏在他后翻了個白眼，“其實那事兒也不全怪我，誰能知道那路上有個那麼大的坑呢？他們常出去的都知道找地方扶住，我不知道嘛，就直接被顛下車了。你舅舅當時就坐在我邊，沒來得及拉住我，把他嚇的呀，那臉瞬間就白如紙了……那沒到月份生孩子啊，是真遭罪，死活生不出來……”

因為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心大的謝林氏已然不大在意，說起來就像在說別人的事兒一般，但說著說著，發現夏芷瑜的臉有些不大對，低頭看了眼的肚子，想起好似是有那麼個規矩的，不在有孕的人跟前提難產的事兒，不吉利，“額，關于這個，咱們就先不說了，你現在就老實聽話，把小寶養好了。其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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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這回都是我的過錯，要不是為了我，駱銘是不會傷的。您打我罵我，軍法置我，怎麼都行。”楚恒上尚且還穿著早上出行時候的裳，上頭滿是破口和臟污，還有大片的跡，有熊的，也有駱銘的，還有楚恒自己的，看著頗為狼狽。

駱猙關心營帳之中正由軍醫置傷口的駱銘，沒心思聽楚恒說那些悔恨的話。于駱猙來說，有些事兒不做倒也罷了，既然做了，不論結果如何，都不必后悔。因為事的結果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悔意而有所改變。

“這次的事不簡單，你要真覺得對不起駱銘，就去把來龍去脈弄清楚。至于駱銘，軍醫也沒說他不能救了，你就別擺這張苦瓜臉了。去吧去吧，先去收拾一下你自己，然后把咱們營里也好好收拾收拾干凈。”

駱猙是個直腸子，從來直來直往，最看不慣那些背后的算計和陷害。很多時候，也分辨不出，所以這樣的事兒，他一般是給駱銘和楚恒辦的，現在駱銘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出力的，便只剩下活蹦跳的楚恒了。

楚恒被駱猙打發離開之后不久，軍醫從帳篷里頭走了出來。在帳篷門簾掀開的一瞬，一子濃郁的腥氣息撲鼻而來，即便久經沙場，早就已經聞慣了這樣的腥氣息，但到底因為流的對象不同，而讓駱猙有了不同的。

“孫軍醫，駱銘的況如何？”

“傷口有些深，理的有些遲，流得有些多……”

“你就直接說結論吧，他……有沒有危險？”孫軍醫一旦正經起來，話從來不，駱猙忙打斷了他。

“即便他年紀輕，只怕這回也得好好養養。”

駱猙松了口氣，“那就是無礙了，多謝您，孫軍醫。”

“謝我就不必了，謝謝天氣吧，若是夏日里，就他背后那些傷口，只怕沒幾個時辰就能惹來一群蒼蠅。”

孫軍醫話音一落，駱猙的臉就有些難看了起來，因為孫軍醫口中的場景，他曾經無數次見過。人明明還活著，卻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上的傷口潰爛，流膿流還有蛆蟲在傷口中蠕。之所以會如此，多是因為朝廷配給的藥材不足。

孫軍醫吩咐了徒弟去給駱銘熬藥之后，便回他自己的營帳休息去了，今天營里的事多，他年紀又不輕了，有些累著了。

因為傷口在背上，所以駱銘是趴著的。聽見腳步聲后，駱銘睜開了眼睛。

“父親。”駱銘的了，駱猙能看出他的什麼，卻聽不清他的聲音。心中是擔憂的，但更多的是生氣，駱猙瞪了他一眼，搬了張凳子坐到了他跟前，“你說你和楚恒，一個一個的，年紀都不輕了，怎麼就這麼不可靠呢？要不是抓住了敵軍溜進來的細作，我都沒發現你們不在營中。我給你們絕對的自由，是因為覺得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做事都應該是很有分寸的了。結果你們呢？不在營中好好練，跑去獵熊？就缺這麼一口新鮮吃啊？干就不是了？我要是沒帶人去找你們，你們都得待在那里！殺個熊你們玩兒一樣，給它得渾都是窟窿，那腥味道重的，萬一那山上有別的野呢？你們要怎麼辦？”

駱銘沒吱聲，一是知道自己錯了，二是在山上用嗓過度，這會兒一想開口，嗓子就火辣辣地疼。

駱猙一直看著駱銘的傷，剛才還潔白的布條，這會兒已經出了。見駱銘額頭上滲出了細汗，卻一聲疼沒喊，駱猙手腳地揪了個帕子，扔到了他跟前，見駱銘手吃力，駱猙又大步走到他跟前，拿起帕子有些魯地給駱銘了臉。

“你都這麼大了，還讓老子伺候你。回去得在你娘跟前告你一狀。”才剛說完，他就又改了主意了，“算了算了，你娘那子，要是知道了這事兒，可不得把眼睛哭瞎。記得，你傷這事兒，回去一個字都別說。”

“嗯。”駱銘點頭應允。

其實駱夫人，又哪里是那般脆弱的人，武將的家眷，那是一個比一個堅強的，畢竟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不死，也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不傷。只是每回，但凡駱猙上多一個傷，他都得自己睡一個晚上，他在家中的時間本就不長，自然是希和夫人多親近親近的。為了不獨守空房，駱猙覺得駱銘傷的事還是瞞著他家夫人比較好，畢竟他們離京之前，他家夫人可是再三待過的，他不能傷，駱銘也不能。

本來今天之前駱猙還得意的，轉頭駱銘就給他來了這麼一下。也虧得駱銘年紀大了，只要駱銘不愿，他們家夫人也是不好強兒子裳的。

但此時的駱猙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媳婦兒進門之前，他們家駱夫人已經就和他們家兒媳婦兒打了一片。駱銘可以不在駱夫人跟前寬解帶，但在自家媳婦兒跟前，那就不一樣了。而后這婆媳倆沒事兒這麼一流，瞞不報的駱猙就被休后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