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水火無，明知可能是火場，卻不與旁人一般避讓，反而反其道而行之，是需要一定的勇氣的。下意識地，夏夫人和夏芷在進府之前，都深吸了口氣，然……二人進府之后所見，卻著實與想象之中相去甚遠，沒有大火，沒有濃煙，沒有慌的人群，沒有殘垣敗瓦……有的只是，裝神弄鬼。

院子里頭擺著香案，上頭擺放了蠟燭祭品，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正一邊拿著桃木劍，一邊念念有詞。他里念的什麼，不知是速度太快，還是口齒太不清晰，總而言之，夏芷瑜并未能聽懂一言半語。

但他手中的桃木劍，卻有明確的指向，正是夏夫人即便以為走了水也依舊要進侯府來救的三人之中其二。

應該是因為還未痊愈的關系，此刻的夏芷涵并非是站立著的，而是有些失儀地坐在了地上，懷里頭護著的，是那天還在夏芷瑜懷里酣睡過的茹姐兒，此刻，茹姐兒的小臉上沒有了那天單純的開心和難過，有的只有恐懼。

和四周站著的眾人相比，夏芷涵和茹姐兒顯得有些孤立無援。

“親家母，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大約是為母則剛，這算是夏家和侯府結了親家之后頭一回，夏夫人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與永寧侯夫人說話。于此之前，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可以說，卑躬屈膝。

“娘，娘您快和們說，茹姐兒不是妖怪，也沒有什麼眼，更沒有被鬼附，就是個普通的孩子而已。孩子說的話，哪里能當真呢？”

于此刻的夏芷涵來說，夏夫人就是救命稻草。但夏夫人并非手眼通天之輩，一時半會兒還未能弄清楚狀況，因為夏芷涵的求救，下意識地攔在了兩人跟前。

“親家母，您別急，我這也是為了茹姐兒好，等一會兒道長做完了法，我再和你細說。來人啊，請夏夫人到一旁坐坐。”待得夏夫人被兩個壯的婆子拉開制住，永寧侯夫人才笑著對有些不耐煩做法被打斷的道長說，“道長，您可以繼續了。”

“嗯。”應了一聲以后，那位道長一揮手，就有人牽了一條大黑狗上來，那條黑狗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搖頭晃腦，似乎是想要把上捆著的繩子弄掉。不多時，即便掙扎不休，那條黑狗依舊被倒吊了起來。

那位道長見狀，重新在香案周遭又蹦又跳地折騰了一圈之后，他燒了一張符紙，符紙燒的灰，他用桃木劍全都掃到了桌上備著的一碗清水之中。用手指在碗里攪了片刻之后，他使了個眼，站在黑狗跟前待命的那位人高馬大的‘道’便利落地在那黑狗脖頸間一劃，接下來的場景，有些腥，黑狗順著刀口傾瀉而出，除了散在地上那個用來接的大盆之外，還散了一地。

見此場景，周遭驚呼的，捂眼的，倒吸冷氣的，的，比比皆是，那老道倒像是已經見怪不怪了，“夫人，趁著這還熱乎著，趕潑到貴府小小姐上吧，最好全都能潑到。潑完狗之后，再讓喝了老道這特制的符水，以后你們侯府定然能家宅平安，人丁興旺。”

“好好好，謝謝道長，你們都聽到了，還不快點兒照辦。”

在那個男子把狗倒吊起來并在下頭放了個盆之后，夏芷瑜就已經預到了會發生什麼，是以，一直手捂著茹姐兒的眼睛。茹姐兒本來就被此刻烏煙瘴氣的陣仗嚇得不輕，若是再被看到那樣的場景，只怕……

那黑狗其實不大多，但裝著黑狗的盆有些大，所以是兩個人一塊兒抬著過來的。那兩人把盆抬到夏芷瑜們三人跟前的時候，停住了腳步，因為夏芷瑜和夏芷涵兩人，將茹姐兒牢牢地護在懷里，若是按照此刻的況往下潑，只怕多數狗會潑到夏芷瑜上，其次是夏芷涵，至于們真正該潑的茹姐兒，只怕最多沾到一點兒。

念在都是姻親的份上，侯夫人本想好言相勸，但那位老道在一旁悠悠地說了句，“夫人，吉時可快要過了。”這話讓侯夫人一激靈，立馬揮了揮手，“趕，把們都拉開。”

侯夫人一下命，本來待命的眾人頓時一擁而上，手忙腳地去拉夏芷瑜和夏芷涵。大約多還是親疏有別，夏芷瑜依舊能夠保持清醒，夏芷涵就不同了，抱著茹姐兒就像抱著的命，雙手要抱著孩子，就用腳踢。因為圍著的人實在太多，每一個都是沖著茹姐兒去的，夏芷涵毫無章法地踢，正巧踢在了一個制住了夏芷瑜的丫鬟上，那丫鬟被踢得‘哎呦’了一聲，腳步不穩地往地面倒去，順勢拉倒了被抓著的夏芷瑜。

夏芷瑜只覺得自己被帶得形一偏，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狠狠地側摔而下。本來下有個丫鬟給墊著，應該是沒有大礙的，但偏偏就是這樣湊巧，的肚子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那個丫鬟的手肘之上。那一刻，夏芷瑜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不多時，的肚子就開始悶悶地疼了起來。

而幾乎同一時刻，侯夫人也終于反應了過來，“你們都讓開，就這樣潑。”

陷黑暗之前，夏芷瑜聽到了夏芷涵的聲音，哀哀戚戚的，就像失了小的母一般。

約約地，夏芷瑜聽到有人說，“把的手放在這兒。”隨后，覺到有人按住了的手腕，似在……探脈？夏芷瑜猛地睜開了眼睛，回了手，眼中滿滿都是防備和驚恐，但就在睜眼的那一刻，不是，跟前坐著的大夫俱是一愣。

“夏三姑娘，您剛才不慎摔了一跤，摔暈了，咱們夫人特意讓人為你尋了大夫來。您且出手來，讓大夫好好看看。”

“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您可暈了好些時候呢。您放心，不管大夫開的方子里頭有什麼名貴藥材，都是咱們侯府出銀子，不用您出一個銅板。您若怕苦，咱們夫人也說了，給您配些果脯送藥，那可都是珍饈坊出來的，可貴著呢。”

“我真的沒事。”夏芷瑜很快又說了一邊，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還努力想要起，但才剛用了些力氣，已經又覺到了腹部的悶痛，頓時不敢再，只重新躺回了原，而后言又止地看著跟前這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夫。

“夏三……姑娘？”

這位大夫的重音落在了‘姑娘’二字上頭，夏芷瑜垂眸、抿，認命一般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侯府請來的是這位大夫。

“這位姑娘，你手，老夫給你探探脈，看看有沒有摔出了什麼問題來。”在夏芷瑜看向他的時候，這位大夫沖著點了點頭。

雖然害怕大夫將一切都穿，但夏芷瑜終究更怕腹中孩子因為的遲疑而有意外，將手出之后，夏芷瑜閉上了眼睛。

大夫的手指在的手腕上輕輕按，而后靜止了好一會兒，“你也太不注意了，怎麼能任由自己摔倒呢，明明知道……”

“大夫！”夏芷瑜有些心虛地開口，斷了大夫后頭要說的話。

“大夫，這位姑娘可有大礙？需要服藥嗎？”

“自然是要的，不僅要喝藥，還得臥榻靜養一段時間，待……腹中沒有痛了，再行起。”

“只是摔了一跤罷了，怎麼會肚子疼呢？”那個丫鬟有些不解。

“摔著的位置有些蹊蹺，老夫便是跟你解釋了，你也未必能懂，說了也是白費口舌。讓人去備筆墨紙硯吧，我寫個方子。”

“這桌上不是備著嗎？”

“老夫不喜歡這支筆，去換一支來。”

丫鬟出去之后，老大夫的臉頓時一拉，“上回老夫怎麼與你說的，你都當做耳邊風了是吧？你要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用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老夫直接給你開個方子喝了，半個時辰之就能見效。”

“不，我要的。今天的事，純屬意外。他的況，很糟糕嗎？”

“你自己覺得呢？老夫剛才看著，你都疼得起不來了吧？本來你這有孕的時間就短，正常人家那都是要好好將養著的，你是仗著自己年紀小，就由著子來？”

大夫說的都有理，夏芷瑜沒法反駁，只能聽著他嘮叨。

見夏芷瑜不吭氣，一副乖巧聽訓的模樣，大夫也有些說不下去了，“孩子他爹呢？讓他這段時間好好照顧你。你這現在月份還淺，倒是看不出什麼，為了兩家人的面，還是趁早把婚事辦了吧。”

“多謝您。但他……不在京城。”

“你說什麼？孩子爹不在京城？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你這肚子可藏不了多久。”

“至年底吧。”當年那場戰事，便是結束在了最冷的冬季之中。

“他，怎麼這樣不負責任，既然要出門，就不該……既然沒忍住，就不該出門。”

“他也不想的，但君命難違，軍令如山。”不自覺地，夏芷瑜就想替駱銘解釋一番，即便他其實什麼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