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嗜睡,若說這世上他認爲最重要的兩件事,一件是用手中的冰刃劍與人打架,一件便是睡覺。
只要他想睡,他可以在牀上睡兩天兩夜不吃不喝。
現下,他就是這樣,只不過時間沒有到兩天兩夜而已。
他睡了整整十個時辰。
因爲他覺得心煩,煩得只有睡著了纔不覺得煩,然後他就努力睡過去,他也就真的睡過去了。
他還不想醒的,他還想繼續睡,他覺得他還沒有睡夠。
可是有人存心不讓他睡,一直在敲著他的房門,一聲又一聲,似乎不知煩似的,一聲也不吭,就只是敲門,好似非要敲到他醒來才甘心。
這個敲門聲,足足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敲到冰刃再也無法忍,從牀上蹦起了,煩躁地撓著腦袋,怒氣衝衝地走過來開門,一邊吼道:“老子砍了你手!”
“砰!”門開了,冰刃用力地拉開門扉,力氣打得竟是將門扉從門框上生生拉下來,他鬆手時,門扉就砰的一聲悶響砸到地上。
門外的人不慌也不惱,只是口吻淡淡地問道:“一千兩兄睡了一日一夜了,不覺?”
門外站著的,是司季夏。
這便是說,方纔一直在這“堅持不懈”敲門的,就是他。
冰刃火冒三丈,就差沒揪著司季夏的襟將他往樓下扔,只擡手將自己的頭髮撓得更了,耷拉著一張苦臉瞪著司季夏,憤憤道:“我說五百兩,你關心你自個兒的媳婦兒就行,你關心我這種皮糙厚的草莽做什麼,走走走,趕走,老子不,老子什麼都不想吃,老子只想睡覺!”
冰刃一邊說一邊朝司季夏煩躁地擺擺手,轟他走,而後過手想要將門扉闔上將司季夏隔在門外,然他手撈了個空,這纔想起門扉已經被他拉扯爛了。
算了算了,爛就爛了,爛了他也一樣能睡。
冰刃又撓了撓頭,不再理會司季夏,兀自轉又要回牀榻上躺著去。
他要是不睡著,指不定他會心煩得想要抓幾個人來砍才能舒服。
“今夜我爲一千兩兄燒了幾盤葷菜,還勞白拂公子差府裡的人送來了幾罈子好酒,一千兩兄不去嘗上一嘗?”司季夏沒有走。
酒?
冰刃眼睛一亮,立刻衝出了門檻,看也不看司季夏一眼就直往樓下衝去,一邊高聲道:“老子要喝酒!”
廚房裡,冬暖故正在擺置酒菜,冰刃風一樣地衝進廚房,什麼都不說,也沒有理會冬暖故,擼起袖就坐到桌邊的長凳上,抱過一隻酒罈解開封泥,昂頭大口大口地就喝,喝了幾大口後去抄起桌上盤子裡裝著的一隻就往裡送,真真是一副江湖草莽的模樣。
冬暖故還是在安靜地將放在竈臺上的菜端過來放到桌上,完全不介意冰刃的吃相,更不在意這飯桌上突然就出這麼個魯的人,就好像冰刃本就沒有在飯桌上出現似的,的神至始至終未有變,便是連眸都未有跳上一跳。
片刻之後,司季夏也走進了廚房來,在冬暖故旁坐下,冬暖故爲他盛了飯,給他遞了筷子,隨之他們才坐下,安安靜靜地吃飯。
整間廚房裡,只有冰刃喝酒的呼哧聲和大口嚼的咂咂聲。
司季夏還是習慣地在夾第一口菜的時候將菜夾到冬暖故碗裡,而後才吃他自己的。
冬暖故給司季夏盛了一碗湯,放到他面前。
司季夏便慢悠悠地喝湯。
冰刃還是在大口大口地喝酒,已是第二壇酒。
在冰刃喝到第三壇酒的時候,冬暖故說話了,說得不不慢,像在說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似的。
“小余姑娘不見了。”這是冬暖故說的第一句話。
說著一句話時,冰刃被正往嚨裡咽下的一口酒嗆住了,咳嗽不已。
冬暖故往司季夏碗裡夾了一塊,還是不不慢道:“融雪也不見了。”
冰刃的咳嗽聲更甚,只見他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冬暖故。
冬暖故這才擡眸看他,“不知道們會不會死在外面。”
“啪——”冰刃手中的酒罈掉落在地,碎裂開來,裡邊的大半罈子酒灑了一地,溼了他的,也溼了他的鞋。
酒香瞬間在整間廚房瀰漫開,香醇好聞。
冬暖故手去夾菜,還是慢悠悠道:“我說的是實話。”
這是冬暖故說的第四句話。
而當這第四句話的尾音堪堪落下時,廚房裡哪裡還見到冰刃的人影,唯剩方纔他面前桌上的一攤碎骨頭與碎了一地的酒罈及灑了一地的酒水。
冬暖故夾起的這一夾菜還是放到了司季夏碗裡,只聽得司季夏道:“阿暖不用給我夾菜,阿暖吃便好。”
冬暖故這才發現竟是不知不覺間給司季夏夾了滿滿一碗的菜,堆在碗裡連他碗裡的米飯都看不見了。
冬暖故不由笑了,“那你就吃完。”
司季夏點點頭,他自然是吃得完的。
他們相得很自然,就好像方纔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司季夏喝完了冬暖故盛給他的那一碗湯,也將碗裡的菜吃完了的時候,冬暖故碗裡的米飯卻還是滿滿一碗,並未吃了多口,似是沒有食慾吃不下,又似心中有事。
“阿暖在擔心那兩個姑娘。”司季夏給冬暖故夾了一小塊,放到碗裡,聲道,“阿暖不吃些東西是不行的。”
“平安。”冬暖故瞧見司季夏給夾來的菜,擡起筷子,將其夾起放到了裡,嚥下後輕輕喚了司季夏一聲。
“我在。”司季夏又給夾了一小夾的青菜。
這一次,冬暖故沒有再筷,而是轉頭看向一臉溫的司季夏,笑了笑,問道:“和朋友相,是什麼覺?”
司季夏的手驀地微微一。
只聽冬暖故又是微微笑道:“我沒有朋友。”
沒有朋友,從來就沒有朋友,前世的手下,把他們當兄弟了,卻不知他們只把當敵人,不然也不會落得個被害死的下場。
今生,覺得也不會有朋友,這樣本就沒有多的人,又有多人會喜歡想要與友?
但是有了平安喜歡,還遇到了一個對完全不設防的融雪,還有一個會關心有沒有吃飯的可以說是陌生的姑娘小余。
其實,也想要朋友。
有了朋友,日子,纔會像是日子。
“阿暖……”冬暖故眉眼間的微笑讓司季夏覺得心疼,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安纔好,只心裡想到什麼便直說什麼,“一千兩兄手好,那兩個姑娘,不會有事的。”
“應該是。”冬暖故微微點了點頭,繼續給司季夏夾菜,“好了,吃飯。”
“阿暖……”司季夏有些遲疑地開口,“我有事要與阿暖說。”
“嗯,吃完了再說。”
“好。”
冰刃聽到冬暖故的話時,腦子裡第一個閃過念頭就是白拂,是以他衝出廚房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去找白拂。
是以他本就不再理會白拂說過的不要踏足後院那幢單獨的小樓的話,直接踹開了那個小小院子的門。
可他在那小小的院子裡前前後後都繞過了一週後,都沒有看到白拂的影,使得他眸中怒火烈烈燃燒。
冰刃在那個小院裡停頓了半晌後,又是風一般地掠了出來,往菡萏別院與桃林別院之間的那道高牆飛掠去,如鷹般掠上那高高的牆頭,打趴守在牆頭上的影衛,直直朝桃花開得爛漫的桃林別院躍去。
院中的樓閣裡有琴音。
冰刃眸中的怒火在擴張。
他手中的冰刃劍已經出鞘,正在夜裡泛著寒。
冰刃似乎已經怒得有些失去了理智,人還未走到樓閣前,他手中的冰刃劍便已劈開了夜,直直朝那樓閣劈去,竟是不管那樓閣裡還有無其他人。
凌厲的劍風掃過屋廊下的廊柱,竟是將那大的廊柱生生削斷!
然劍風削斷廊柱竟未見減弱,就這麼又削過屋門及窗戶直衝進有琴聲傳出的屋!
“轟——!”屋門及窗戶斷開,屋中更似有重轟然倒地。
琴聲未止,且還是綿綿能讓人心緒平靜下來的音調,沒有任何攻擊之意。
冰刃提著劍,一步一緩地走進琴聲流轉的屋中,沒一步都帶著殺意。
屋,只見白拂盤坐在地上,面對著屋門方向,神平靜,手上更是出平靜緩的曲子,面對著滿腔怒火而來的冰刃,他竟是沒有要與之過手的意思,因爲,他似乎只想將手上這一首曲子完。
爲這屋裡的某個人完。
“冰刃兄若是想找白某拼命,還請容緩白某半盞茶的時間。”白拂的神及口吻與尋常一樣,然他的面卻與尋常不一樣。
此刻白拂的面,蒼白如紙,而他的十指指尖,正在沁,將他的指尖沁得紅,染紅了他的指甲,也染紅了他的琴絃。
而那琴絃上沾染的跡不是斑斑,反是抹得均勻,使得那每一琴絃都好像在水裡泡過一樣!
可見他在這裡了很久很久的琴,以致到指尖破裂流出來,可儘管如此,他竟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因爲他不能停下。
因爲他若停下,某個人就有可能會死。
現下,再只需半盞茶的時間便滿整整六個時辰,過了這半盞茶時間,他才能停下。
這是他的兄弟,他怎能讓他就這麼死去。
所以,他必須這麼做,就算用他的雙手來換。
冰刃站在白拂面前,劍就在他手上,他正冷眼看著白拂,看著他沾滿的十指,眸中寒更甚。
“喲,我倒不知靠著一雙手混飯吃的白拂大琴師竟還有自殘雙手的喜好,怎麼,不想要這雙手了?不如我幫你砍掉怎麼樣?”冰刃挑眉冷笑著。
“冰刃兄若是想要白某這雙手,也還請等半盞茶的時間,現在白某的這雙手,還不能給冰刃兄。”白拂回答得平靜,然他的鬢角有冷汗在細細地沁出。
他在張,因爲這最後的半盞茶時間,很重要,也最痛苦。
“別說得老子多麼稀罕你這雙殘廢的手一樣。”冰刃一聲哼冷,擡手,將手中的劍移到了白拂面前,以劍尖抵在他的咽前,眸中的殺意與冷意依舊森寒,“說,你是不是把我師妹弄過來給樓遠那個小白臉了?”
“不。”白拂不驚不懼,甚至看也未看冰刃一眼,還是隻專注地琴,像是他本就不知道疼也不在意自己已經被琴絃傷得嚴重的十指似的,很是鎮定道,“白某並未將帶來給阿遠,白某隻是將也送出相府去了而已。”
“你、說、什、麼!?”冰刃倏地半瞇起眼,劍尖抵到了白拂的咽上,在他的脖子上抵出了來。
“們要是有個閃失,天涯海角,你的命,老子要定了!”冰刃面冷冷,聲音更是冷得徹骨,只見他把劍收回劍鞘,轉走了。
冰刃沒有察覺,他說的是“們”,而非是“”。
他在無意間,把喬小余也算進去了。
他現在還沒有時間取白拂的命。
他要趕著去救那頭蠢豬和那隻弱,因爲他知道,白拂絕不是在說笑話。
就在冰刃將劍收回劍鞘,轉之際。
琴聲停止了。
與此同時,有人在屋中偏閣間說話。
“閣下稍待。”是低沉且又極盡沙啞的男子聲音,“樓某與閣下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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