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待樓遠與冬暖故走到竹林別院的月門前,便有影衛如影子般倏然掠到了他們面前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樓遠停下腳步,將手向自己腰間,再擡手時,只見他手中握了一柄劍,腰間的腰帶卻是不見了。
冬暖故盯著樓遠手中的劍,瞳眸微瞇,而攔在他們面前的影衛在看到樓遠手中的劍時,驚道:“黑麟劍!?”
爾後只見他們連忙朝樓遠單膝跪下,垂首恭敬道:“屬下不知是二公子,多有冒犯,還二公子恕罪!”
“我這般模樣,你們要是還認得出來也是怪,起來吧,我不是白拂,沒這麼多講究。”樓遠擺擺手,邊將劍重新環回腰間邊微微轉頭看向冬暖故道,“走吧,暖故姑娘。”
“二公子請慢!”正當樓遠擡腳要繼續往前時,那本是單膝跪地的影衛忽然站起擡手又擋住了他,迫使樓遠不得不將已經半出的腳步收回來,還不待他問話,便聽得影衛先道,“稟二公子,大公子有吩咐,沒有大人與他的允準,誰人也不得踏進這竹林別院。”
“哦?這麼便是說你們眼裡只有白拂這個大公子,而沒有我這個樓遠二公子了?”樓遠輕輕笑了一聲,像是玩笑一般的話,卻讓影衛連忙又跪下了,將頭垂得更低道,“屬下不敢!”
“既是不敢,那就退下吧。”樓遠話裡含著淺淺的笑意,垂眸看了跪在他面前的影衛一眼,沒有執意讓他們讓開,而是繞過他們的側,徑自往月門走,邊走邊道,“你們現在就可以去告訴白拂,我到這竹林別院來了,走吧,暖故姑娘。”
影衛只是握著劍的手微微一,沒有再敢站起阻攔樓遠,也沒有要去把此事稟告給白拂的意思。
冬暖故瞟了這些個影衛一眼,跟上了樓遠的腳步,進了月門,進了竹林別院。
只聽樓遠在前邊慢悠悠地走著慢悠悠道:“果然暖故姑娘找樓某是正確的想法。”
“我不找二公子,還能找誰?”冬暖故微微一笑,學著那些影衛對樓遠的稱呼,笑道。
冬暖故角有笑,眸中卻盡是沉,邊沿著竹林間的小道走著邊盯著每一株竹子上掛著的竹牌看,看著看著,的眸愈來愈冷。
只見走在前邊的樓遠擡起手撥了撥手邊竹子上掛著的木牌,道:“若是樓某沒有記錯的話,暖故姑娘喚公子‘平安’是吧?”
冬暖故把目從木牌上收回,轉爲盯著前邊的樓遠,只聽樓遠似嘆非嘆道:“是否是不經意間,總有什麼東西什麼事服帖到了一起。”
“這些竹子,每一株都是大人親手種下的,在我剛剛到這相府裡時,這裡的竹子只有十來株,都還是低低矮矮剛剛種下不久的。”樓遠的腳步愈走愈慢,手也從竹牌上收了回來,仍舊是似嘆非嘆道,“如今,這裡已經竹影林。”
“也已經……二十年過去了。”愈往前走,漸漸的,視線變得闊達起來,因爲小徑到了盡頭,連接小徑的,是一片青石板鋪就的空地,空地之後,是一排三開間竹屋。
樓遠走上那片空地,這才稍稍停下腳步,轉過來看向後邊的冬暖故,微微笑道:“這個時辰,大人應該是在書房,東邊第一間,便是。”
樓遠說完,繼續往前走了,未多看冬暖故的神一眼。
冬暖故則是看向樓遠所說的東邊第一間竹屋,只見那間屋子的窗前也栽種著墨竹,青翠的竹枝從打開的窗戶探進屋裡,好似繁茂得無生長了似的,偏要朝屋裡去。
書房的門閉著,四不見小東的影,樓遠也不找尋小東,只是擡手輕輕敲了敲眼前閉地門扉,神及語氣都極爲恭敬道:“大人,遠求見。”
屋中無人應聲,樓遠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等候在門外。
過了片刻,才聽得屋中傳來男人低沉卻溫和的聲音,“是小子啊……進來吧,門掩著的。”
“是,大人。”樓遠應著聲,擡手將眼前掩的門扉推開後,默不作聲地朝冬暖故作了一個“請”的作,並未向書房裡的李悔說什麼。
冬暖故微微頷首,邁開腳步,進了門檻。
書房裡不見人影,只聽得有輕輕的咳嗽聲從那堆疊著高高書冊的書案後傳來,並著聲音溫和的話一併響起,“小子不在桃林別院好好休養,來我這裡做什麼,又不聽話了,當心拂兒又想著法子揍你,咳,咳咳……”
“遠聽聞大人忽染重病,放心不下,來看一看大人。”樓遠說著話,擡手朝冬暖故做了個“打住”的作,冬暖故停下了腳步,只定在那兒看著樓遠朝書案後走去。
只聽李悔溫和笑道:“我能有得什麼重病,不過一些小病小痛而已,沒有大礙,誰又給你胡報消息了,可是小東?待我要拿他來訓訓纔是。”
正當這時,樓遠走到了書案後,看見了書案後正提筆在冊子上書寫著什麼的李悔——
那一瞬間,樓遠一向笑瞇瞇且波瀾不驚的眼裡被震驚滿滿覆蓋,驚得他連眼眶都在微微抖著,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悔,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悔的雙以及……他下的木製椅。
“大人,這,這是……”鮮因某事而震驚的樓遠此刻竟是驚得有些語無倫次。
“小子說的可是這個?”李悔寫完最後一個字並畫上句號後,這才擡頭看向震驚不已的樓遠,轉過,拍拍他下木製椅的椅把,還是笑如樓遠印象裡的溫和,道,“這是拂兒連夜給我準備的,有著這個也好,不然我也怕自己爲一個廢人,只不過用得還不習慣而已。”
李悔依舊笑得慈和,說出的話也是溫溫和和的,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邊說邊還用手輕輕轉著木,讓自己從書案後完全轉了來面對著樓遠,將手高高擡起,慈笑著看著樓遠,道:“不過這般的話,日後我怕就是想你們這兩個小子的腦袋都不到了,你們都已經長得很高了。”
樓遠將雙手握拳,忽爾在李悔面前單膝跪下了,將頭深深低下,閉起了眼。
李悔微微一怔,而後將高高擡起的手放下,放到樓遠的頭頂上,輕輕了,嘆道:“好孩子。”
李悔輕輕了樓遠的腦袋後又是平和道:“好了,小子既是帶了客人來見我,可不該把客人晾在一旁,莫失了待客之道。”
“是,大人。”樓遠深吸一口氣,站起了。
李悔卻還是看著樓遠的臉,看著他那纏滿繃帶的臉,輕輕拍拍他的手臂,憐道:“小子向來怕疼,以後就不可再那麼任了。”
“遠明白,再也不會了。”
“好孩子。”李悔又拍了拍樓遠的手臂,“好了,招呼客人了。”
“大人,這個客人有些特別,遠怕是不能替大人招呼,遠在外等候,大人若是有事,傳喚遠便可。”樓遠說完,走到李悔後,將他從書案後推了出來,還不待李悔說什麼,他便離開了,在經過冬暖故旁時,他深深看了冬暖故一眼,而後大步走出了書房,不忘將門扉闔上。
李悔則是有些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對冬暖故道:“阿遠小子向來任,姑娘莫見怪,不過能讓正在養病的阿遠小子親自帶來見李某的人,必是小子欣賞之人。”
“不知姑娘要見李某,所爲何事?”李悔很是溫文有禮。
然此刻的冬暖故卻不是著回答李悔的問題,也不是認真地打量他,更沒有因爲他下坐在的木製椅而驚訝,而是定定看著書案後邊那面牆上掛著的那一長一短一大一小的兩柄竹劍。
李悔也不惱,反是轉木稍稍轉,也循著冬暖故的視線看去,在看到牆上掛著的竹劍時,他的目不變得和,問道:“姑娘這般注目著那兩柄竹劍,不知姑娘認爲其有何特別之?”
“沒有任何特別之,只是看著覺得有些而已。”冬暖故這才收回視線,看向李悔,並向其福了福,“小子冬暖故,見過丞相大人。”
“不知能讓姑娘覺得的,是什麼?”李悔溫和的瞳眸中閃過一張,抑或說是一抹激,一時間竟是忘了讓冬暖故不必多禮。
冬暖故擡起頭,再次看向牆上掛著的那兩柄竹劍,道:“覺。”
“覺?”李悔將木抓得有些,“姑娘可否告知,是何覺?”
“父與子的覺。”冬暖故將視線收回,看向李悔。
李悔眸一,將木抓得的,一時間未有接話。
“若是小子覺錯了,還大人見諒。”冬暖故說著,又朝李悔微微躬了躬。
“覺一事,沒有對錯一說。”李悔微笑著微微搖了搖頭,“況且姑娘的覺沒有錯,那兩柄竹劍,確實有著‘父與子’的含義。”
父與子,父與子……
李悔突然痛苦地閉起了眼,劇烈地咳嗽起來。
“小子瞧著大人,應該是一個好父親纔是。”冬暖故看著痛苦著劇烈咳嗽的李悔,心是揪擰著的。
抑或說,從方纔聽到他與樓遠的對話時開始,的心就已經擰到了一起。
聽得出來,這是何其慈祥溫和的長輩呵,也正因爲如此,那一向在別人面前都是一副笑瞇瞇讓人猜不他心中所想的樓遠纔會對他這般尊敬。
如此慈祥溫和的人,對這麼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說起話來都是溫和有禮讓人心都能覺到溫暖,卻爲何……會傷了的平安的心?
一思及司季夏,冬暖故覺得自己的心擰得更厲害了,生疼生疼。
“大人,您……是一個好父親麼?”李悔還在咳嗽不止,冬暖故雙手握拳,垂眸看著雙肩聳得厲害的李悔,聲音低低沉沉地問。
李悔沒有回答冬暖故的問題,只是咳嗽得愈發厲害了,厲害得好似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
窗邊的茶幾上就有茶壺與杯盞,冬暖故亦是瞧見了,可沒有要走過去爲李悔倒上一杯水的意思,就看著他這麼劇烈地咳嗽著。
窗外忽有一陣風起,搖得院中竹林颯颯作響,也搖得那探進窗戶來的青綠竹枝搖搖晃晃,一下一下地打在窗櫺上,好似在朝誰人招手一般。
冬暖故的神很沉,帶著冷意,定定看著李悔,彷彿如此能將他心底的想法看穿似的。
頃,才聽得冬暖故緩緩道:“抱歉,方纔只與大人說了小子的姓名,忘了與大人說小子是誰。”
“小子的夫家,姓司,名季夏,便是昨日來爲大人看診的那位大夫。”冬暖故頓了頓,接著道,“小子今番託阿遠公子引小子來見大人,只是想向大人詢問些事而已,再無他意。”
李悔咳了很久很久,呼吸才稍稍平復下來,只見他低垂著頭,雙手抓著椅把,聲音極爲黯啞道:“我……”
“不是一個好父親,抑或說,我本就沒有資格當一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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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槽又大空了,所以今天的更新又推到了下午來了,抱歉抱歉。
今天試而定上不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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