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波瀾不驚，如水一般流去。

侯衛東在山上經營著石場，頭上仍然掛著工作組副組長的帽子，在上青林這二年，認真算下來，他只做了兩件事，一是鼓著修了上青林公路，二是帶頭開了石場，這兩件事，讓他由「侯大學」變了「瘋子」，瘋子之名在上青林婦孺皆知，村社幹部以及群眾不再把他當作外來人員。

七月中旬，趙永勝找侯衛東談過一次話，準備調他下山，到國土辦來工作，在鄉鎮這一級機構中，國土辦是有權部門，吃香喝辣，多數時間是別人有求於國土辦，趙永勝將其調到國土辦，算是對侯衛東的照顧，這裡面有當年發配上青林的補償，更有兒子趙小軍的關係在裡面。

趙永勝如今黨政一肩挑，再無異己力量，就有了足夠的自信心來容納秦飛躍的派系，秦飛躍雖然是他的對手，他在心底還是承認：「秦飛躍是一個能力頗強的幹部，他的幾個心腹在青林鎮都是業務骨幹。」所以。只要這些幹部能迷途知返，他還是能夠使用地。

在他的心目中，侯衛東只是與秦飛躍走得一些，還算不上秦的心腹，屬於可以觀察著使用的人員。

對於趙永勝出來的橄欖枝，侯衛東興趣也不大，此時益吳路正在用碎石的高峰期，他天天都泡在了狗背彎石場和英剛石場。還幫著朱兵的父親朱富貴打理大彎石場，如果調下山，管理石場難度就高了，但是，趙永勝現在就是青林鎮的地頭蛇，他遞過地橄欖枝。輕易拒絕實在不明智，他略略思考，就痛快地答應調到國土辦，這是他明確的第一個單位。

答應調到國土辦，並不意味著要下山。國土辦的分管領導是粟明，侯衛東找到他，主要求長駐上青林。

國土辦有一個特點，要經常出去放線，上青林山來查看現場就要翻山越嶺，很辛苦。如今上青林通了汽車，可是國土辦沒有配備汽車。多數時間還是需要爬山，所以國土辦早就安排一人常駐上青林。只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侯衛東能主早請留在山上，也正和了粟明的心意，當即同意他作為國土辦的工作人員長駐青林山，專門辦理青林山上地業務。

二年時間，侯衛東總算被分配到了部門，培訓幾天之後，就跟著趙登雲跑起了國土辦的業務。國土辦工作任務都是常規質的，他作為駐村幹部。也配合著國土辦了不事，對程序並不陌生，也就很快上手，獨立在山上辦起了業務。

就在侯衛東長為國土辦業務員的時候，劉坤也開始了在青林各村的醉酒之旅。

跟著趙永勝來到獨石村，劉坤大醉一場，睡了一整天，醒來以後，別說聞得酒味，就算是提到酒字，他都想嘔吐，但是，趙永勝要求他在二個月之，將青林鎮各村跑完，儘快悉青林各村的喪事，為年底的選舉做好準備。

青林鎮屬於益楊最偏僻的鄉鎮，通不便，民風純樸，好酒之風甚烈，對於新來的鎮長助理劉坤，當然會發揮不喝醉就不算熱的傳統，對劉坤進行一陣狂灌，因此，這一圈走了下來，讓劉坤苦不堪言。

醉了無數場以後，劉坤酒量仍然不見起，最後實在是怕了，開始推杯，同時減緩了到各村地頻率，到了八月，還剩下六個村沒有去。

在工作上，他就正式進了角，他名義上是鎮長助理，實際乾的卻是副鎮長地工作，分管著計生辦和企業辦，趙永勝的意思是讓他通過這半年地實際工作，讓他儘快融青林鎮，粟明等人也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八月六日中午，烈日如火，上青林氣溫達到了三十八度，除了石場仍然在開工，絕大部分上青林的村民都躲在家裡，扇著扇，或是吹著電扇，中午在室外基本上見不到人影子。

上青林場鎮，已經出現了兩臺家用空調。

侯衛東最先安裝空調。

在六月份，通局在七月將沙益路的材料錢支付了大半，上青林的幾個石材老闆都拿到了十來萬，習昭勇在侯衛東寢室嘗到空調的滋味以後，等材料錢一到手，也到益楊拉了一臺空調回來，打開空調當天，他和老婆在空調屋裡數了一遍開石場賺來的十來萬票子，數完之後，兩人緒都很高，就在空調屋裡歡喜了一盤，儘管是烈日炎炎，屋卻是一片清涼世界，翻來覆去折騰半個小時，也並不煩熱，完事以後，習昭勇蓋著被單著生活，從心發出慨：「有空調真好。」他老婆介面道：「有錢才是真的好。」

上青林工作組地麻將場合也在發生變化，以前戰場開設在李勇家中，習昭勇安裝了空調以後，也自然就搬到了空調屋裡。

侯衛東雖然和工作組幹部、村社幹部很，但是他向來不喜歡眾人聚在自己寢室里打牌，在他的心目中，這一間能拉上窗簾地房子，就是上青林屬於自己的一塊靜地，躲在其中，可以暫時從世俗紛爭中超出來，獨的樂趣。另一個原因，這是他和小佳之巢，若是由著這些漢們煙吐痰，就會破壞這屋裡曾有擁有的溫馨和浪漫。

八月六日中午，劉坤和計生辦黃主任帶著計生辦的同志，到了上青林，這一段山路，雖然樹蔭，仍然讓每個同志都流了一盆汗水，段洪秀的後背完全被汗水打，在背上，將罩的印子清楚的顯現了出來。

侯衛東上午到了石場，中午就在空調房間里著生活。

電視里正在演《東邊日出西邊雨》，節一般化，侯衛東就是覺得裡面的主角漂亮，在缺乏娛樂的上青林，看電視也為了一個重要神生活。

，高鄉長的喊聲很不合時宜傳了出來：「侯衛東，會。」

「這麼熱的天，是哪個瘋子要開會。」侯衛東換上較為正式的短袖衫，就到了會議室，計生辦段洪秀站在門口，見到侯衛東過來，便笑道：「快點，劉鎮在裡面。」

劉坤正坐在會議室的主席臺上，一支手撐著桌面，滿臉嚴肅，侯衛東進來，他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侯衛東也就沒有上前寒暄，坐了下來，就觀察著劉坤的一舉一。

過了一會，曾憲剛和唐桂元也來到了會議室，曾憲剛就坐在侯衛東邊，道：「我也準備去買個空調，這天熱得讓人沒法過。」侯衛東看到曾、唐二人來，就問道：「是不是你們村的事？」

曾憲剛點頭道：「是劉奔媳婦懷了二胎。」

「就是田大刀石場劉二娃的大嫂？」

曾憲剛就皺著眉頭道：「這事不太好辦，劉二娃死了以後，劉家人就想多生娃兒，劉二娃他媽發了話，如果哪個敢來抓二胎，就要喝農藥，這件事棘手。」又道：「我這個村主任也不想幹了，專心把石場搞好，村主任那一點工資算個**。」他是第一次拿到如此多的現金，村主任的微薄收就沒有放在眼裡，只是村主任的職務，在開礦之時很有用，就沖著這一點，曾憲剛就依然干著村裡地工作。

劉坤雖然到各村走了一遍。但是他並沒有將各村幹部全部記，他得出唐桂元的名字，曾憲剛的名字就記不住了，他扭頭問一邊的黃主任，道：「人來齊沒有？」

黃主任從側面知道劉奔媳婦事不好辦，低聲道：「還是要把派出所習昭勇喊來，派出所不出面，劉家就不怕。事鬧大以後恐怕控制不了。」

劉坤放下手中的筆，用手背了額頭上的汗水，道：「秦所長說上青林習昭勇辦事能力很強，就讓他跟我們一起行。」

黃主任知道習昭勇的頭不好剃，道：「習昭勇脾氣怪，一般人喊不。恐怕要你出面才行。」

劉坤笑著道：「黃主任，你是計生辦老主任，方方面面的工作要抹平才行，每件事都要我去辦，那乾脆讓我來兼認計生辦主任。」

黃主任是老資格計生辦主任，在鎮里算是說得起話地人，聽到劉坤的半是玩笑半認真的話，心裡頗不舒服，他也不便當場發作，道：「我馬上到樓上去請他。如果請不，還是要你出面。」

「高鄉長。我們兩人去找習昭勇。」

高鄉長渾大汗，搖著扇。道：「黃主任和習昭勇也是老通了，自己去說就行了，何必將我拉上。」黃主任卻不由分說地拉著高鄉長的胳膊，道：「老鄉長，你面子大，就出面說說。」

掃了侯衛東一眼，見他和曾憲剛在低聲談，高鄉長就對黃主任道：「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喊習昭勇辦事，侯衛東最穩當。你讓他去喊。」

黃主任只認為高鄉長在借故推，笑道：「老鄉長，不要謙虛，還是我們兩人一起去。」

習昭勇原本正在和李勇、田大刀、鄭發明等人打麻將，李勇卻被人去開會，麻將場子就散了，三人取了撲克，詐起了金花，邊打邊等著李勇。

聽說要去尖山村逮大肚皮，習昭勇搖頭道：「局裡有規定，必須要按規定出警，抓大肚皮的事，更是在嚴格止的範圍之。」

高鄉長就做工作，道：「你們不手，只是在旁邊站著，把場子紮起來就行。」

習昭勇原本就不想手這些麻煩事，而戶外烈日如火，屋清涼如冬，就一味地推辭。經過黃主任和高鄉長番相勸，他才鬆了口，道：「我們先說好，我和田大刀就在外面站著。」

黃主任連忙道：「可以，但是他們要，你就要出面了。」

田大刀突然道：「是哪一家地大肚皮？尖山村的嗎？」他知道劉奔媳婦還了二胎，聽習昭勇答應出面，就想證實是哪一家的大肚皮，如果真是劉奔家的，他絕對不會去，上青林石場死的第一個人是劉奔的兄弟，雖然賠了錢，他總覺得欠劉家一條人命。

「是劉奔家媳婦。」

田大刀就態度堅決拒絕道：「這事我不能去，劉家對我的意見大得很，我去了以後，肯定是火上澆油。」

習昭勇聽說是劉奔家的，也打定主意不去，上一次石場事件，他作為上青林的民警，對劉家又是哄又是嚇，才勉強控制了事態，劉家死一個兒子，想多生一個孫子，雖然是違法行為，卻也是人之常。

會議室，劉坤綳著臉坐在臺上，侯衛東、李勇、曾憲剛和唐桂元以及計生辦的李輝、段洪秀坐在下面，他們幾人就隨意聊天。

段洪秀坐在侯衛東地後面，對侯衛東道：「侯大學，你開石場賺慘了，上青林場鎮只有兩臺空調，就是你和習公安。」侯衛東否定道：「我幫人打工，賺些小錢，又是單漢，一人吃飽全家人不，所以才能買個空調來超前。」

段洪秀不滿地道：「侯大學真是假打。」又道：「我有個表哥就在尖山村，想到你的石場來上班，就開個後門。」

「尖山村曾主任開得有石場，何必捨近求遠？」

段洪秀笑道：「他家在尖山村和獨石村地邊上，距離你的石場還要近一些。」其實真實原因是狗背彎石場工作條件最好，安全係數高，工資又能及時兌現，只是曾憲剛就坐在侯衛東邊，段洪秀不好說出來而已。

侯衛東進門以後，兩人沒有打招呼，看著劉坤一本正經地嚴肅樣子，暗自揣測道：「趙永勝和秦飛躍在開會之前，總要和大家隨便說幾句，打打招呼，而劉坤把架子端得高高的，表臉嚴肅得就如在主持政治局會議，這表明他心並不自信，是用嚴肅來將自己包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