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蠢這樣,我才不會要你的腦袋,我怕你的蠢笨隨著腦漿流出來,傳染了別人。”
大歡聽明白了這句話,歡快地道:“謝謝老爺。我其實也知道,老爺不會要我的腦袋的。從前我就知道您對我好,但是出來了這麽久,跟著娘子也見過許多人,學了很多道理,所以更知道老爺對我的好。我會好好報答您的!”
魏紳心裏有種我家土圓竟然長大了的欣喜。
他手中把玩著一綹長發,戲謔地問道:“跟我說說,你都學了什麽道理?讓我也跟著學學。”
大歡認真地想了想,竟然果真開口道:“娘子剛回家的時候,被祖母欺負,每個人都說的壞話,不跟往。如果是我,肯定想不開就投水了……”
“你再說一句想不開就如何的話試試!”魏紳暴地打斷的話,“周大歡你給我記住,你是我十兩銀子買來的,從頭到腳,每一頭發都是屬於我的!我不準你死,你敢死,我……我就讓你家所有人給你陪葬!”
大歡看著他兇狠的樣子,想到了家人,碩大的眼淚撲撲往下落,也不說話,就是大滴大滴地流淚,十分委屈的樣子。
魏紳對自己道,這是個打不得罵不得的傻子,嚇唬,回頭還得自己哄,為什麽要這麽為難自己!
他剛想著該怎麽哄哄,就聽道:“我知道老爺不會那樣做的。娘子說,屋子就屋子上的烏,您對我好,對我家人也會好的。可是,我出來得倉促,沒回家看看,也沒,也沒給他們送東西回去……”
魏紳覺得自己沒被氣死,真是全靠自己堅強。
“我給你家開了綢緞莊,從掌櫃到夥計,全是我找來的人,錦衛親自班守衛,不僅沒人敢上門收保護費,反而還得討好你爹。你爹娘和四個蛀蟲弟弟,天天山珍海味,綾羅綢緞,賺的錢他們都揮霍不完!”
“我,我習慣了……”大歡臉紅了。
“習慣了往家裏送米送麵?你娘每次跟你說,不要再送米麵了,不是因為害怕你被我責怪,是因為他們栗子麵餑餑都吃膩了……”
“那我娘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大歡震驚了,綢緞鋪知道,但是以為隻是掛他爹的名字而已——他爹鬥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還能開綢緞莊?
原來不知不覺,飯都吃不上的家人,已經在魏紳的救濟下,如此豪奢了?
“哼,”魏紳冷冷道,“你是你們家的財神爺,誰不供著你!誰敢跟你說個不字!”
大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魏紳又道:“你娘竟然慫恿你跑出來,我一氣之下……”
“怎麽樣?”大歡張地拉住他的袖子,“老爺,你把我家人怎麽樣了?”
魏紳本想嚇唬嚇唬,但是看臉煞白,又一次妥協了。
“我就是讓人帶你家人去錦衛詔獄走了一趟,嚇唬嚇唬他們。後來發現他們確實不知道你去哪裏了,就把他們放了,讓人看著他們。”
“就這樣?”
“你還想怎麽樣?”魏紳提高了音量。
“老爺你真好。”大歡地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你繼續說!”
魏紳不接好人卡,他是不是好人,都得和他綁在一起。
“我,我忘了說到哪裏了!”
“說到你的好娘子,教給你許多做人的道理。”魏紳咬牙切齒地道。
“是是是,”大歡道,“很多人都不喜歡娘子,可是娘子自己上山采藥賣錢養活自己,行的正,坐得端,遇到別人有難也搭把手,慢慢人緣就好了起來。現在娘子在三裏五鄉,提起來就沒人不稱讚的!娘子跟我說,世人都是如此,看一個人如何,不是看他說什麽,而是看他做了什麽。於是我就想到了老爺,老爺雖然總是對我很兇的樣子,但是老爺讓我吃飽,還買花給我戴,教我識字……比我爹對我都好。”
魏紳起初還覺得很欣,但聽到最後想掀桌:我他娘的為什麽總要和你爹扯到一起!
他覺得不能再讓說下去,否則他這麽久不適應周氏大歡獨家氣人大法,說不定一下就氣過去了。
“打水洗漱!”
“老爺,”大歡驚喜——這流程有些不對啊!從前每次犯錯,魏紳教育一番後,總要小懲大誡,但是看起來今天好像他要輕輕放過,不確信地問,“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魏紳冷笑一聲:“你覺得能這麽算了嗎?”
大歡耷拉著頭:“不能。”
“回去再收拾你!這是別人家,我給你留著臉。回去,嗬嗬,一天打三頓,像吃飯一樣,讓你長足記!”
大歡笑了。
通常魏紳話放得越狠,越是沒事;一言不發就那樣看著,才害怕呢!
歡快地打來溫水伺候他洗漱,挽起袖子蹲在地上道:“老爺,我給您洗腳。您膝蓋不好,我特意跟娘子學過按之法,能緩解疼痛。娘子還會針灸,用那麽長的針紮進去,然後很多病都能治好。不過我笨,膽子又小,不敢學那個。”
說話間,用略顯糙的手替他了鞋,把他的腳放到溫水中,然後掀起他的。
“老爺,您的怎麽腫了?”大歡看著他明顯出來一圈的,又是詫異又是心疼的道。
魏紳冷笑一聲:“難道不是胖的嗎?”
“胖和腫才不一樣。”大歡道,“而且老爺消瘦這麽多,怎麽還會胖!”
說著,用手指在他上用了幾分氣力按下去,深深的窩,久久都沒有平複。
“聽說你在這裏,四天四夜沒有下馬,就腫了。”魏紳麵無表地道。
大歡愣了下,隨即低下頭,淚水吧嗒吧嗒,一滴滴掉進盆裏,激起了水花。
“看到你抱著孩子,後站著男人,我有毀天滅地的衝,”魏紳繼續道,“可是我沒敢下令要那孩子的命,我怕你跟我拚命。”
你是我的心肝,更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