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你這……”

這話說出來，基本也就把這事徹底定了下來。

不人張了張，卻不知從何勸起。

就連趙雪蘭也有些驚訝，總覺哪里不大對勁，但仔細想想，又沒哪里出問題。

對于他們的反應，陸懷安并不失：“行，那就還是按原來的，把錢還我，我搬出去。”

“這也不行。”陸保國心里知道那是多大一筆錢，他這麼大年紀了，也不能賺更多，這筆錢他想拿來建房子，至定遠結婚的時候，能有新房子住，不用住雜屋：“你這錢，算爸媽先借你的，等你以后需要用錢，再還你。”

陸懷安定定地看著他，半晌，緩緩搖頭：“我不相信你。”

多年父子，一朝割裂。

原來真正的破裂，并不需要多麼憤怒的緒表達，不過是言語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刻薄，在意的點，也從轉移到金錢。

趙雪蘭開始還想按以前的方法，一哭二鬧三上吊，可惜陸懷安現在完全不接茬。

他不吃這一套。

只有在在意的時候，的悲傷才會讓他難過，的委屈才會讓他心疼。

已經走到這一步，誰也別說誰絕。

最后，吵吵了大半夜，趙雪蘭熬得兩眼通紅，憤恨地瞪著陸懷安，咬著牙說出了自己的最終訴求。

錢，要，人，不要。

反正這麼大一筆錢，夠把建完房子再存一大筆，留著給定遠讀書娶媳婦。

這筆錢一定就是上次陸懷安跑船賺的，擱平時哪賺得了這麼多，老錢都放出話來，以后不會跑船了，他賺的建房錢也是跑船的買命錢。

陸懷安上次還騙說他沒跑船，就說不會聞錯，那就是魚腥味，他還不承認。

他現在就敢欺瞞，敢頂，以后肯定也不會孝順。

既然以后不跑船了，陸懷安出去打工也賺不到幾個子兒，至于養老送終，看著陸懷安現在這忤逆的樣兒就知道不可能，還有他說的什麼逢年過節的看……

趙雪蘭看了眼自家齊齊整整的兒子兒，揚眉吐氣：兒雙全，哪需要他這麼個外人探？那值幾個錢？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我兒子，那就不是吧，當我這麼些年養了條狗。”恨恨地看了眼陸懷安，瞧著他一破敗，心里說不出的快意：“這錢就當我這些年養你的花費，你不是說還要給我養老麼，至還得給我補一百……不，兩百。”

陸懷安定定地看了很久，咬著牙道：“你拿走的四百，是我所有的錢了。”

四百！

所有人齊齊倒了一口冷氣。

都拿了四百了，還要兩百！

老天爺啊，這麼多錢！

是要建皇宮嗎？

這是要當太后娘娘了呀！

“那我不管。”趙雪蘭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然你就得給我養老。”

送終二字是犯忌諱的，不肯說。

“行。”陸懷安撐著膝蓋，慢慢站起來：“我借兩百，給你這筆……”

他抬眸看著，像是斬斷了什麼：“這筆買斷錢。”

甚至都不需要他張口，聞訊趕來的錢叔猶帶著酒氣，已經豪氣的把錢塞在了他手里，紅著眼：“兄弟，這事了了去我家住，咱哥倆昨兒沒喝夠呢！”

這種家人，不要也罷！

“好。”陸懷安轉過，神平靜：“勞煩村長作個見證。”

一筆文書，雙方簽字。

陸保國還能簽名，趙雪蘭是文盲，就只按了個手印。

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張紙，曾經卻制了他整整一生。

陸懷安拿起屬于自己的這一份，長長地吁了口氣。

魯迅先生所說的果然沒錯。

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里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愿意開窗了。

若他直接說斷絕關系，怕是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但他深知趙雪蘭習，由開口，此事便順理章。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出門去，村民都給他讓開路。

所有人都看著他，神復雜。

他們這個村，大半的都是姓陸。

若是從前誅九族，怕是一路殺過去，能活的不過十來戶。

這般關系錯綜復雜，脈牽連，自然也不可能對陸懷安出援手。

說白了，趙雪蘭話糙理不糙。

對于村里來說，陸懷安，他就一外人。

只是，看著他形單影只，有人也嘆了口氣。

這日子，不好過啊。

自己另立門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沒田沒地還沒山，想開荒都沒去，更何況陸懷安還欠了兩百塊錢外債，這輩子種田種菜種到死，都不一定還得上。

也就老錢人傻錢多，敢借給陸懷安，怕是得還到猴年馬月去。

其他人都圍著陸保國他們在說話，周支書和老錢對視一眼，ＵU看書 ｗｗw.uuｋａnshu.ｃom綴在陸懷安后面出去了。

“懷安。”錢叔追上去，拍了下他的肩：“你住我那去，我家房間夠，等過完年再想法子，看是建房子還是怎麼的，先過了年再說。”

陸懷安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慨什麼，敲門沈如蕓：“是我，出來吧。”

咯吱一聲，沈如蕓把門打開一條門，眼睛往外邊看。

確定是安全的，才慢慢把門打開，很張：“我剛才聽得……那邊鬧哄哄的。”

“嗯。”陸懷安看了一眼，發現把這次帶來的、還剩下的東西都打了包。

覷著他的表，沈如蕓忐忑地解釋著：“我想著鬧這樣了，年還是得過的，就琢磨著明天去我家，所以就打包了一下……”

以為他們頂多是吵一架，沒想到竟然鬧的那麼大。

約聽了一耳朵，沒敢吱聲，只是不清楚到底最后是什麼結果，因為后邊突然就沒聲兒了。

沒在意在琢磨啥，陸懷安整理了一下。

好的。

這也省了他再忙活，陸懷安把東西拎在手上：“我們走吧。”

凌晨三點，寒風呼嘯。

出門的時候，覺有東西飄落下來，在了臉上。

陸懷安抬起頭，看到天空一片紛紛揚揚。

“下雪了。”

屋里的人都走了出來，保持著沉默，看著他們掩門而去。

陸懷安直脊背，沈如蕓目不斜視。

倆人的手，在這刺骨的寒風中，溫暖地握住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