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岔, 讓太后忘了再問程初瑜有沒有定過親的事。
嘉賞了眾人,又不怎麼上心地一一說了幾句勉勵的話,等到盛兮的時候, 先隨便贊了兩聲琴彈得不錯,就話鋒一轉地說道:“盛大姑娘,你年后也該出閣了。”
盛兮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九, 這是空明禪師親自算的吉日。
盛兮含笑道:“是。”
回的不卑不,毫也沒有因為提及婚事而面有扭, 這大方從容的樣子,讓不命婦都暗暗稱好。
太后微微頜首, 接著說道:“阿辰已經襲了爵,如今是鎮北王了。”
刻意停頓了一下, 端起茶盅來,用茶蓋撇了撇浮沫,本來想等著看盛兮局促的樣子,結果面前的盛兮依然淡定自若,不慌不忙。
太后心里更不舒坦了,干脆一口氣把話說完:“盛大姑娘,哀家瞧你的規矩學的可不怎麼樣。”
盛兮半點不憷, 反而笑著回了一句:“太后說的是。”
話語溫和,角的弧度也沒有一改變, 唯獨這看太后的目, 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太后:“……”
太后順了順氣說道:“為藩王妃, 要學的規矩可不比你在閨中,徐嬤嬤,馬嬤嬤。”
太后喊了一句,又道:“你們今日就隨盛大姑娘回去, 好好教教盛大姑娘。”
太后把話說得意味深長。
上次讓兒出面調/教盛兮無果后,就在琢磨著親自指兩個嬤嬤過去,只是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
正好今天憋著一肚子的氣,干脆就把這件事也一起做了。
太后覺得自己安排的妥當極了。
這教規矩,當然不止是教規矩。
鎮北王府前陣子剛剛徹底肅清了一遍,也聽皇帝提過,說是王府里的暗樁都被清除了,許是因為楚元辰已經回京,靜樂郡主也氣了不,這次的清理做得強而沒有任何的顧忌,現在皇帝對鎮北府是兩眼一抹黑。
本來還有個江庭,江庭這都快要去流放地了,江家更是一個也沒落下,等于如今在鎮北王府,他們安不了任何人。
皇帝上沒提,太后也能看出來他近日心很不好,再加上小兒子常惹事生非,太后生怕皇帝惱了,就想著給皇帝分分憂,也好替小兒子說幾句好話,總不能弄得兄弟離心吧。
盛兮的確囂張跋扈,可若好好教教,將來也會是一枚不錯的棋子,說不定能跟江庭一樣好用。
“徐嬤嬤?馬嬤嬤?”盛兮看了一眼兩位嬤嬤,笑道:“多謝太后。”
見還算乖巧的收下了,太后默默地點了點頭。
江庭贅二十幾年,都能說背叛就背叛。盛兮這都還沒嫁過去呢,太后就不信不害怕。
太后想得周全,完全沒有注意到,兩個嬤嬤在被點名的時候,明顯的抖了一下,們倆面面相覷,都快哭出來了。
王妃命婦們繼續低頭整理袖。
太后給了魁首嘉賞后,就走了。
太后一走,一眾命婦也都跟上,等到出了學,恭送了太后后,們一個個全都面帶興。
今日這錦心會可謂彩至極,京城里怕是又要多了不的談資。
趙元這所謂的才,算是被徹底揭破面皮了,還有昭王,周景尋和趙元這三人間的恩怨仇,都能上演好大一出戲本子。
們迫不及待地想找人好生說說。
“我們也回去吧。”程初瑜興致地說道,“我訂了位子,我們去看戲。不過呢,這戲,肯定沒有今天這戲好看。”
程初瑜說完,又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跟在盛兮后的兩個嬤嬤,遲疑著說道:“今日不看也沒事。姐姐,你要不要去鎮北王府啊。”
故意道:“我已經好些時日沒有跟郡主請安了,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想借著請安,示意盛兮去找靜樂郡主做主,好歹不能讓這兩個嬤嬤給欺負了。
“不用。”盛兮含笑道,“我們還是去看戲吧。”
程初瑜生怕嬤嬤會阻攔,結果這一看,就見們倆全都安靜地站著,雙手握放在前,低眉順目。
程初瑜:“……”
不有種古怪的覺,們這樣子,怎麼比在太后面前還要恭順呢?錯覺吧?
“走吧,我們看戲!”
程初瑜不想了,挽著的手臂,高高興興地出去了。
兩個嬤嬤看看彼此,乖順地跟在了后頭。
馬車直接去了戲樓子,盛家的馬車小,坐不下這麼多人,兩個嬤嬤都上了程家的空馬車。
等在戲園子里看過了戲,一直到未時三刻,就差不多要回去了。
程初瑜看得意猶味盡,出了戲園子,還挽著盛兮說個不停。
兩個嬤嬤自始至終沒有出過聲,老實的仿佛不存在。
程初瑜嘖嘖稱奇,曾聽人說過,太后但凡賜了什麼嬤嬤教規矩,那就是存著把人折騰一頓的心。
從前的順郡王妃就是,順郡王妃出生武將家,最喜武刀弄槍,太后就非說沒有規矩,在順王妃出嫁前,派了好幾個嬤嬤過去,教規矩。
也不知道是怎麼教的,等到出嫁的時候,順郡王妃簡直呆板地跟個假人似的,現在順郡王都納了好幾個側妃小妾了,嫌順王妃木訥無趣,公然的寵妾滅妻。
程初瑜本來還擔心盛兮會被欺負呢。
“姐姐。”程初瑜挽著,湊到耳邊,小小聲地說道,“宮里頭的這些教養嬤嬤都是欺怕的,你千萬別不能退,你越讓著們,們只會得寸進尺。”
盛兮點點頭,篤定道:“放心。”朝著兩個嬤嬤斜了一眼,嬤嬤們立刻把頭低得更低了,又往后了,仿佛面對的是什麼洪水猛。
程初瑜沒留意到,還在一本正經地叮囑著:“要是有什麼事,你就去找郡主。郡主這麼喜歡你,肯定會給你做主……”
“呀。”
程初瑜說話太過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從巷子里頭突然走出了一個老婦人,兩人差點就撞了個滿懷。
反應極快,立刻抬手攙扶住了老婦人,問道:“您沒事吧?”
老婦人大概六十來歲的樣子,雙目渾濁無神,布滿了皺紋的臉上依稀能夠看到年輕時的五,就是這臉部的廓,讓盛兮約覺得有一點點似曾相識。
的銀發盤了一個圓髻,發上著一碧玉簪,額頭戴著抹額,腕上是玉鐲,白皙,滿是福態,穿著一錦服,錦服上還以金勾線,顯然是一個富貴人家的老太太。
老婦人面無表,不回話,也不甩開程初瑜,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有些呆呆的。
這個年紀的老人家可摔不起的,盛兮也趕幫著扶,扶住的手臂正要檢查沒有著,手指也順勢搭上了的脈搏。
這一搭,微微愣了一下,秀眉跟著蹙了起來。
“外祖母。外祖母啊,您怎麼就跑出來呢?”
這時,有一干人等急匆匆從小巷子里追了出來。
是一男一,約莫二十來歲,形容富貴,似是夫妻,還跟著好幾個丫鬟嬤嬤之類的下人。
他們一見到老婦人,臉上就是一喜,趕過來,婦人焦急地扶住了,憂心忡忡地問道:“外祖母,您沒事吧。”然后,又向盛兮們道了謝,“多謝兩位姑娘了,我外祖母有些……”指了指腦子,意思是有些癡傻。
老婦人的樣子確實似是老年呆癥。
“外祖母,咱們回去吧。”婦人就扶住了老婦人,溫聲道,“馬車還在前頭呢。”
“等等。”程初瑜謹慎地問道,“敢問這位太太,你們是哪家的?”
婦人怔了怔,立刻和善地說道:“姑娘,我們是安平侯府的,這是我們府上的令牌。”
一個嬤嬤從袖袋里拿出了令牌給程初瑜看了。
婦人又道:“這是我家老爺的外祖母,我們府上的太夫人。我和我們老爺是剛剛從嶺南來京城的。方才在巷子口,我有事下了馬車,沒想到一晃眼,外祖母就不見了。”心有余悸道,“幸虧兩位姑娘了。”
程初瑜福了福:“原來是侯夫人。”
一位侯夫人也沒必要拐帶老人家吧。
程初瑜這麼想著,笑道:“得罪了。”
“不礙的,不礙的。”安平侯夫人溫地說道,“那我們先走了。”
程初瑜趕讓開了一步。
這會兒,安平侯府的馬車也從巷子那頭過來了,這馬車的確是侯府規制的馬車,安平侯夫人就扶著太夫人上了馬車,一副小心仔細,生怕磕著著的樣子。。
等到馬車走了,程初瑜才回過頭來說道:“安平侯夫人的子可真好。”
一個侯夫人毫沒有架子,不知們的份,對們也是和和氣氣的。
盛兮思索道:“安平侯府……我怎麼聽著有點耳呢。”
“是薛家。”程初瑜顯然是知道的,“薛王爺一家過世后,先帝憐薛家無人供奉香火,就讓薛氏遠親過繼了一房過去,遵薛王爺為父。”
對了!
安平侯府。盛兮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
過繼來的是薛家的遠親,先帝就沒有讓他襲藩王爵,而是在收回了藩地后,給了他一個安平侯的虛爵。
嶺南王夫婦只剩下嶺南王妃親母一個脈至親,先帝就讓其供養,并尊為府里的太夫人。
“那位老人。”盛兮喃喃道,“莫非是嶺南王妃的母親?”
安平侯是過繼在薛王爺名下的嗣子,稱薛王爺夫婦為父母。
“咦?”程初瑜眨了眨眼睛,掰著手指算了一下關系,明白了,“對哦!說是安平侯的外祖母,安平侯是該稱先王妃為母親的。”
盛兮依稀還記得,安平侯府好像在那本小說里,是中后期才提到的,也就提了幾筆,說是安平侯府上上下下都死絕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安平侯府應該還沒有來京城吧。
“安平侯府是在嶺南?”盛兮確認道。
程初瑜點頭道:“是的。不過,我聽我爹爹說,皇上那天在證了薛王爺的清白后,就下旨讓安平侯府一家遷來京城。”
小心地看看四周,湊到盛兮耳邊,把聲音放得低極:“我爹爹還說,因為現在都在說先帝待藩王卸磨殺驢,所以,才把人來京城裝裝樣子,表示皇上一直都顧念著先去的薛王爺。”
說完,立刻站好,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裝裝樣子?
這就好理解了。
這位安平侯就是皇上對外的金字招牌。
難怪上一世他們并沒有來過京城,因為那個時候皇帝本就不需要這塊招牌。
盛兮朝馬車離去的方向深深地注視了幾眼,這才默默地收回了目。
把程初瑜送上馬車,又約好了過幾日一起去買話本子,盛兮就直接回了府,按規矩先跟劉氏稟明了一聲,帶著昔歸和兩個嬤嬤回了的采岑院。
進了堂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就往人榻上一歪,昔歸過去關門。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兩個嬤嬤明顯打了個哆嗦,接著,們雙膝一,“撲通”、“撲通”兩下,跪在了盛兮的面前。
昔歸:“……”
昔歸一臉莫名。
太后給了兩個嬤嬤非要姑娘帶回來,實在有些隔應,不過昔歸也相信,自家姑娘肯定有法子把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因而也沒有過多擔心。
只是,再怎麼想,也不想不到,兩個嬤嬤竟然一進門就會是如此作派,這是……
老寒發作了?
昔歸胡思想著,又手腳麻利地給斜靠在人榻上的盛兮倒了杯溫熱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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