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晚,廣南市委招待所一號樓客廳里,依舊亮著和的燈。
省委領導視察廣南時,一般都是在這棟樓下榻。
客廳里除了柳俊,只有郭洪運一個客人。
老實說,得到周良臣的電話通知,郭洪運十分激。今天柳俊的雷霆之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郭洪運心裡又變得非常忐忑不安了。
賄選事件,以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按照場慣例而論,饒山這事,還真就不大。一個土霸王似的壞分子,在一個縣的副縣長選舉中搞了個名堂,說破大天去也就那麼回事。
誰知道柳書記卻揪住不放了,還上綱上線。
一時之間,廣南市的幹部們心中湧起各種猜測。不明白柳書記這雷霆之怒,到底是沖著誰去的。事實上,不單是廣南的幹部心中忐忑,就是省里的領導,這會子也是坐臥不安,頗費思量。
柳書記在廣南幹部會議上的講話,早已經第一時間傳回了省城,傳到了省里諸位大佬的耳朵里。到了柳俊如今的地位以及他在D省的崇高威,如此大怒,焉能不引起大家的恐慌?
所以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不知道柳書記要拿誰開刀?
不會是義方。
原因很簡單,義方這個級別的幹部,當不起柳俊如此憤怒。柳俊真要是對義方不滿意,隨時可以拿掉他,何必這樣大費周章?
義方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
眼下的D省,至也需要省委常委以上級別的主要領導幹部,才值得柳俊花費偌大神思去對付。普通的副省級幹部,都當不起這樣的臉面。
柳俊是一個可以決定副省級幹部去向的強勢省委書記。
由義方上,大家順理章的聯想到了王秉和。誰都知道,義方是王秉和的親信嘛。難道說,柳書記對王書長不滿意了,打算借題發揮一下?
按照一般的場「套路」來分析,這個倒是比較靠譜。
不過問題又來了。
王秉和可是公認的柳系幹將啊。
不但與柳俊有同鄉之誼,還曾經在團中央工作過,據說頗得傅松林同志看重。也就是說,王秉和事實上就是嚴柳系圈子裡的員。儘管到了省部級以上,大家都很謹慎,避免談論「山頭」、「圈子」之類庸俗的東西。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的圈子或者說山頭,確確實實是存在的。
尤其要的是,零七年柳俊剛剛蒞任D省的時候,王秉和是第一個主靠過去的省委常委。這「擁戴」之功,也是不小。
近段時間,也沒聽說柳書記對王書長的工作有何不滿意之,怎麼會忽然之間就要針對王秉和「出手」呢?
如果柳俊的目標不是王秉和,又會是誰?
不管柳俊的目標是誰,郭洪運都很難。
就算柳俊不是要針對他郭洪運,事是由他廣南市引發的,一旦掀起了省里的博弈風波,郭洪運不了干係。
現在,郭洪運可還不想摻和到這種層級的博弈之中去。
份量還差點
所以一整天,郭洪運都於焦慮之中。
幸好這時候,周良臣的電話就到了。
郭洪運不敢怠慢,急匆匆趕到了一號樓。事實上,他也一直沒有走遠,就在賓館呆著,以便隨時聽從柳書記的召喚。
柳俊已經沖了涼,換了一比較寬鬆的白休閑服,顯得比較隨意。
見到這般模樣,郭洪運懸著的心又略略放下了一點。僅僅從柳書記這個著上面,郭洪運就做出了兩點判斷。第一,柳書記白天那通怒火,估計真是發給別人看的。第二,他郭洪運並未失去柳書記的信任。
「洪運,坐吧。」
柳俊坐在長沙發里,招呼郭洪運落座,神並不十分嚴厲,語氣中出一隨和的親切之意。
「是,謝謝書記。」
郭洪運忙即在柳俊對面坐下,眼見柳俊準備手去拿茶,郭洪運立即搶先一步,將茶拿到了自己手裡,練地開始泡茶。
怎能讓柳書記給自己泡茶?
柳俊微微一笑,也不阻攔,默默地看著郭洪運忙活,並不急著開口。
「書記,請……」
郭洪運很快就將一杯黃澄澄的茶水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柳俊面前。
柳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說道:「洪運,擔驚怕一整天了吧?」
郭洪運沒想到柳俊說得如此直白,臉上頓時出尷尬的神,卻是不敢否認,自嘲地一笑,說道:「不瞞書記說,確實嚇得夠嗆……」
「你心裡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小題大做了?」
柳俊接下來的話語,更加直白。
郭洪運是真的嚇了一大跳,忙即說道:「書記,我……我絕沒有這個想法。書記高瞻遠矚,中韜略,不是我們能夠理解得了的……」
柳俊就笑了,輕聲說道:「洪運,你也不要張。我請你過來,就是想要開誠布公地和你探討些問題。你記住,是探討,可以暢所言。」
郭洪運一怔,隨即大為,連連點頭:「是,書記。我一定有什麼說什麼,決不瞞自己的真實想法。」
「嗯,這就好。假話聽多了,沒什麼意思。」
柳俊略略頷首,說道。
郭洪運便激起來,將本就得筆直的腰再直了些,很專註地著眼前這位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上級,靜待書記大人教誨。
柳俊親口對他說出這句話來,可是太難得了。樂觀一點的話,完全可以理解為柳俊已經向他敞開了大門,只要應對得當,他郭洪運從今往後,就將正式登上嚴柳系的大船。自己盼了很久的機會,忽然之間就降臨了
「我估計,我們很多幹部,可能都不大理解饒山賄選案,到底有多麼嚴重。在他們看來,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分子,搞了一場鬧劇。將饒山抓起來,判刑,給大家一個代,這事就過去了。完全沒有必要搞得這麼興師眾。」
柳俊喝乾了杯中的茶水,不徐不疾地說道。
郭洪運連忙再次為柳俊續滿茶水,腦海里卻在高速運轉,思考著柳俊話里的真實含義。不可否認,柳俊說的是事實,他就是這麼想的。料必其他幹部,也是這麼想的居多。
既然柳俊說了是探討,郭洪運就不必每句話都回答。多想想清楚再開口,不算失禮。
「洪運,你告訴我,在你認為,廣南市或者說其他地區,要實現真正的可持續發展,最關鍵的環節是什麼?」
見郭洪運在仔細思考,柳俊便問道。
這個話就不能不答了。
是投資環境
郭洪運幾乎口而出,但話說出口的時候卻變了。郭洪運說道:「書記,我認為最關鍵的環節,是幹部隊伍的建設。」
這也正是柳俊多年以來,一直都在強調的。幾乎是一到任,便在不住地強調這個觀點。省委黨校對幹部的培訓,這也是最主要的容之一。甚至於加強省委黨校的培訓作用,本也是這個方針的現。
柳俊點了點頭,說道:「對,是幹部隊伍的建設。建設一支好的,過的幹部隊伍,有兩個關鍵點。其一是選拔,其二是監督。這兩個關鍵點,其實是不可分割的整。就現階段而言,選拔這個環節,暫時掌握在組織部,尚未有一個很好的機制,能夠讓廣大的普通幹部群眾參與進來。所以,監督就顯得尤其重要。如果在監督這個環節,再落不到實,那麼我們用什麼來保證我們打造的幹部隊伍是合格的呢?」
「是,書記……」
郭洪運隨口應答,臉上出了深思的神。
看得出來,他是真聽進去了,絕不是在敷衍柳俊。儘管他的職位在柳俊而言,不是很高。但他是廣南市委書記,管幹部,柳俊和他探討這樣的問題,很是合適。也由此可見,柳俊確實對郭洪運寄予了厚,正在努力讓他理解自己的政治理念。
如果郭洪運不堪大用,柳俊絕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
「洪運,饒山賄選,折的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品質問題,還說明了我們的制度在執行環節上有缺陷。比較而言,我認為他賄選造的損害,比他其他的胡作非為造的損害更大。如果這個事不嚴肅理,不大張旗鼓的理,它摧毀的,就是我們的本制度——人大的監督制度。」
柳俊的語氣變得益發沉重起來,而且用詞也很「重」。
「事實上,群眾一直在和饒山做鬥爭。或者說,在和饒山這樣的幹部,這樣的行為作鬥爭。他們已經使用了一切能夠使用的合法手段。包括在公示期間,向上級組織反映饒山的問題,在人代會上不投他的票,不讓他當選。洪運,作為黨委書記,這一點必須要引起你的重視。我們現在是一黨執政,沒有監督的權力,是非常危險的。群眾自發地來監督,這是好事,我們必須要充分重視這一點,必須很小心地維護這個制度,儘可能的將權力置於群眾的監督之下。惟其如此,我們的執政才能長遠,國家才能強盛。」
郭洪運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是,書記,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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