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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連續多日的爭權奪利和明爭暗鬥,三月二十三日的早晨,天啟五年乙丑科新科進士的安置問題終於獲得解決,結果是正於顛峰期的魏忠賢黨大獲全勝,非東林書院出生的新科進士幾乎全部獲得實職,要麼是知縣要麼就是同知,或者就是府推和給事中,最差的都是掌管刑名的州判——別看這些職品級都不高,可手裏的實權卻相當不小。而東林書院出的進士,則清一被流放到翰林院和都察院這樣的清水衙門吃糠喝稀。
新科進士的職委任這個問題上,其實最讓人跌破眼睛的是一甲前三名的職安排,在明知道劉若宰、余煌和張好古這三個傢伙不會和東林黨的合作的況下,出了名迂腐守舊的東林黨員卻出乎預料的打破常規,眾口一詞要給本科一甲前三破格安排實職,給劉若宰安排了去貴府做知府去啃竹子,給余煌安排了瓊州知州去吃荔枝,名聲最響的張大爺則被公推為錦州知府,理由是張大爺忠義無雙,才智過人又學富五車——這樣的人才不推到遼東戰場的最前線去挨建奴叛軍的刀子,那就上對不起天地、中對不起朝廷皇上、下對不起黎民百姓了。
東林黨又玩明升暗調的老把戲,他們死對頭魏忠賢當然心知肚明,知道東林黨是在削弱自己在青年員中的後備力量,所以魏忠賢針鋒相對的推薦格嚴肅的劉若宰擔任鴻臚寺丞,讓劉若宰去掌管朝廷禮儀;給比較圓明的余煌安排了大理寺寺副,讓他去東林黨勢力最大的三法司摻沙子——這也算是魏忠賢知人善任。至於名聲最響、風頭最勁的張大爺,魏忠賢則煞費苦心的安排了通常只有狀元才能直封的翰林院修撰,藉以抬高張大爺的聲,便於將來進一步提拔——當然了,因為這個職,張大爺可沒在肚子歌頌魏忠賢的祖先十八代——張大爺在這個時代明明就是個半文盲,魏忠賢還要死不死的偏偏張大爺去修書,這不是坑人是什麼?
還是那句話,現在魏忠賢的勢力正是如日中天,加上朝中威最高的英國公張惟賢和另一個能直接影響到明熹宗的皇后張嫣也態度曖mei,有些偏向於魏忠賢的安排,所以明熹宗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按魏忠賢的意見給一甲前三名安排了職,也讓東林黨調走魏忠賢死黨的計劃落空。聖旨頒下,朝野照例的一片歡騰,紛紛上表慶賀,乙丑科的新科進士奔走相告,慶幸自己的運氣大好,剛一仕就獲得實職。只有那些還在熬資格、等機會的前科進士翰林破口大罵,懊悔自己跟錯了老大,錯過了大好機會。
風的背後是藏的危機,得意的背後是嫉妒的暗箭,在有心人的挑撥下,那些在翰林院分別等了三、六年、最長等了九年都沒有獲得實職的前科進士翰林心懷不滿的同時,逐漸怨恨上了咱們的張大爺,認為如果不是張大爺鬧出這麼多事,朝廷和皇上不可能對乙丑科這麼重視,也不可能放著苦熬資格的丙辰、己未和壬戌三科進士不用,偏偏把剛登龍門的乙丑科進士放了實職。——當然了,這也不能全怪明熹宗和魏忠賢,科舉考試三年一屆,每科都要取上一兩百名進士,又那裏能找出那麼多實權職給這些進士替補,所以也只好暫時委屈他們在清水衙門翰林院蹲著了。只是這麼一來,那些心懷不滿的前科進士難免自發的組織起來,準備在張大爺走馬上任的第一天就聯合發難,給張大爺一點看看…………
三月十四日,張大爺進宮謝恩,又到吏部領了印,順利無話。三月二十五清晨,張大爺第一次赴翰林院上任,已經升任管家的張石頭早早就起來,服侍張大爺穿上前後佩有鷺鷥補子的從六品文燕服,為張大爺穿上鞋,又親手給張大爺戴上烏紗包裱的忠靜冠,等到張大爺站起來察看服是否合時,張石頭已經激得流出了眼淚,哽咽說道:「恭喜爺,一百多年了,我們張家終於又出了一個當大了。要是老爺和十一位夫人能看到,那該多好啊?嗚嗚嗚嗚……。」
「哭什麼哭什麼?才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值得讓你高興得哭出來不?」張大爺拍拍張石頭的腦袋,笑道:「留著眼淚等你爺閣拜相的時候再哭吧,到那時候,爺肯定也會給你一個噹噹。」
「是,是,小的不哭。」張石頭點頭答應,可眼淚還是忍不住劈劈啪啪往下掉。這時候,熊瑚和秀兒主僕提著菜籃子跑了進來,人還沒進門,熊瑚就笑嘻嘻的道:「狗,服穿好沒有?快讓我看看,你穿上服是什麼模樣德?咦?還不錯嘛,看上去還人模樣的,算是過得去了。」
熊瑚的話算不上誇張,前面說過,咱們的張大爺托爹媽的福,長得還算俊俏秀氣,走在大街上勉強算是一個很能吸引大姑娘小媳婦眼球的小白臉,現在穿上了嶄新合的玄服,更是把咱們的張大爺襯托得是面如冠玉,神采飛揚,這模樣提溜到了青樓花船之類的地方,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姑娘倒免費。所以咱們的張大爺也非常自信的問道:「瑚瑚,怎麼樣?我穿上服很帥吧?你還不想辦法趕嫁過來,要是晚了的話,說不定那個王公大臣的千金小姐就要看上我、纏著要嫁給我了。」
「我呸!也不臉紅?那個家的小姐要是看上你,那肯定是瞎了眼!」熊瑚紅著臉唾了一口,心裏卻不自的想起那天在鄒元標家門前為張大爺打傘的神。張大爺也不生氣,只是問道:「瑚瑚,我你勸你哥哥嫂嫂,把全家搬到這裏來住,省得你天天從什剎海往這裏來回跑,怎麼樣了?你哥你嫂答應沒有?」
「嫂嫂倒是有點心,可大哥和二哥卻怕人家說我……說閑話,所以還有些猶豫。」熊瑚有些害的答道。張大爺微微一笑,說道:「沒關係,改天我過時間去一趟你家裏,親自去請他們搬過來,住在一起一是熱鬧,二是救你爹的事也好商量。」
「對了,吳六奇呢?」熊瑚忽然發現宅子裏了一個人。張大爺一聳肩膀,答道:「走了,上次在你家裏我答應過他,只要幫我們辦完那件事,我就給他一封舉薦信,舉薦他到孫承宗孫閣老麾下效力。昨天我領到印就給他寫了舉薦信,結果昨天傍晚他就走了,說是要儘早趕到山海關大展拳腳。」
「走了?那樣的高手,你就捨得放走?」熊瑚瞪大了眼睛。張大爺苦笑答道:「沒辦法,本來我也想把他留在邊的,可我這裏池子還太小,養不了他那樣的大魚,所以他堅持要我履行諾言,舉薦他去孫閣老麾下。」張大爺沒把話說完,張大爺把吳六奇舉薦給孫承宗,除了現在確實無法挽留吳六奇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藉著舉薦吳六奇,間接向孫承宗表明自己的心跡——孫承宗雖然是東林黨員,可為人卻並不迂腐頑固,對黨爭也不熱心,他一旦從吳六奇口中得知張大爺在熊廷弼案中的所作所為,必然明白張大爺的一片苦心,以免這位大明朝的擎天巨柱對張大爺產生敵意。
說了一會閑話,時間已然不早,張大爺出門上馬,獨自一人打馬前往位於承天門附近的翰林院走馬上任,順利到得翰林院門前,張大爺亮出印,守門的差役立即半跪行禮,又接過張大爺的馬韁,張大爺自己則大步門,大搖大擺的走進翰林院待詔廳。進得廳,現任翰林院主翰林學士兼詹事府詹事楊景辰早已領著一幫子同僚迎侯在廳,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向張大爺行禮致敬,介紹同僚職姓名,親熱無比又恭敬無比,弄得張大爺都有些不好意思。
「楊大人,千萬不要多禮,下是你的下屬,本應該是下向你恭敬才對,你怎能如此本末倒置?」張大爺客客氣氣的說道。楊景辰苦一笑,答道:「探花郎尚未列班之時,忠孝節義之名就已經是名京城,楊某雖竊居高位,但是對探花郎卻已是敬仰之至,今日相見,怎能不一表敬意?探花郎當得,當得。」
說著,楊景辰又向張大爺恭恭敬敬的鞠了兩個躬,張大爺也知道楊景辰是在害怕自己背後的魏大娘爺,便苦笑道:「那隨便楊大人喜歡吧,對了,楊大人,我的桌是在什麼地方?還有,我這個翰林院編撰,主要是幹些什麼啊?」
「探花郎,請隨我來。」楊景辰上前領路,把張大爺領進了翰林院的編檢廳,指著居中偏右的一張桌說,「探花郎,這就是你的桌子,探花郎看看喜不喜歡,如果不滿意,我可以單獨給你安排一個房。」說罷,楊景辰又指著大廳里坐著的其他五、六十名翰林院員說道:「還有這些大人,都是探花郎你的下屬,他們的名字,探花郎你可以慢慢悉。至於探花郎你的主要公務嘛,那當然是九千歲他老人家點名修著的《三朝要典》了。這部書共二十四卷,已經已經編撰到了第七卷,主撰是顧秉謙顧閣老,副撰是黃立極黃大人和馮銓馮大人,下負責校對,探花郎你……。」
張大爺那懂什麼編書,楊景辰說一句,他就只能傻傻的點一下頭,好不容易等到楊景辰說完,張大爺已是滿頭大汗,實在不知道今後自己該怎麼編這部書。楊景辰則又向堂中員大聲說道:「諸位同僚,請暫且擱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張好古張大人,新任翰林院編撰,從今往後,就是由他帶領你們整理文稿,修撰書籍,請大家鼓掌歡迎。」
說罷,楊景辰率先鼓起掌來,可大大出乎楊景辰意料的是,在場五十八名翰林卻個個象是沒聽到他的話和掌聲一樣,獃獃坐著看著房粱,都不肯一。見此景,楊景辰自然是滿頭大汗,尷尬無比,張大爺卻有些奇怪,心說自己頭一次來翰林院,怎麼這些人會有這樣的反應?難道又是東林黨搞的鬼?
「諸位同僚,這位張好古張大人,是新任翰林院修撰,請大家歡迎。」楊景辰滿頭大汗的又一遍,殺抹脖子的使眼,希這些員給自己一個面子,那怕向張大爺拱拱手意思意思也行。可堂中員還是鼻觀天、眼觀粱,裝沒聽到由於。看到這裏,張大爺也知道今天的日子不好過了,便微笑道:「諸位同僚,多謝你們啊,俗話說得好,沉默是金,你們一人拿一大塊金子歡迎我張好古,謝謝你們了。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經表示歡迎了,那我們開始編書,各位照往天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我慢慢悉了再參與進來。」
「對,對,探花郎說得對。」楊景辰了一把汗水,大聲道:「諸位同僚,都別楞著了,開始編書吧。」
「楊大人,下腹中疼痛難忍,請病假告退。」終於有一名員開口,可他站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請假告退,然後本不給楊景辰回答的機會,背著手昂首就走。其他的員有樣學樣,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站起來,或是嚷自己頭疼腰疼肚子疼,或者說自己頭暈眼花視不清,全部都是請假告退,才片刻之間,編檢廳里的員就走得乾乾淨淨,清潔溜溜,留下張大爺和楊景辰兩個桿司令在那裏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卻又無可奈何。
「麻煩了,我第一天上任,總不能把手下的翰林庶吉士全部罷免了吧?」張大爺有些頭疼,心說這下糟了,我如果不能想辦法擺平這個問題,只怕連魏大娘爺也會看不起我,認為我只會耍皮子,辦不了實事。
和張大爺預料的一樣,張大爺上任第一天就遇到翰林院員集罷寫的消息傳開后,不知多人樂得一蹦三尺高,準備看張大爺的笑話,也不知有多人為之憂心忡忡,擔心張大爺擺不平這件事,影響將來的前程。而消息傳到魏忠賢面前後,魏忠賢不僅沒有發怒,反而有些歡喜,笑道:「好,借這個機會,咱家要看看這個小猴崽子究竟能不能辦事,有沒有手腕,究竟值不值得咱家重用。傳令下去,沒有咱家的命令,誰也不許去暗中幫助那個小猴崽子。」
「張好古,本也想看看,你到底打算怎麼理這樣棘手的問題?」和魏忠賢抱著同樣心思的,還有英國公張惟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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